第19章 入口
风毓和卫忍冬回到家时，发现门口的鞋架上多了一双黑色的女式高跟鞋。
看着那双做工精致的鞋，卫忍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风毓先反应过来了：“白礼来了。”
卫忍冬将信将疑：“这么快？”
风毓还想接着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司钊带着白礼从楼上走了下来。同一千年前相比，白礼确实改变了不少，虽然看着还是同样的年轻，但她的脸上已经少了很多以前那种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沉稳。
她抬眼正好和风毓对视，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向风毓开口，虽然司钊提议过由他来拜托风毓，但这样的事必须得她亲自向风毓求助。
过去的事还历历在目，从前自己对风毓的态度实在是恶劣，仗着行刑监督人的身份将太多的私人恩怨夹杂进对他的刑罚中。
白礼此时的心情非常矛盾，她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袖子，脚尖也不住地点地。她的骄矜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就算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实际要她求助于昔日自己鄙薄的血脉低贱之人，她一时还做不到。
风毓看着她忐忑矛盾的神态，心里有点好笑，一开始听说白礼在人界，他确实是排斥与她见面的，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释然了。
当年那个情况其实也不算白礼对不起他，顶多是监督行刑严格了点。可是自己杀了同族，受八百年刑罚已经算是轻的了。就算白礼在执法过程中带了个人感情，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乌泠是她的未婚夫。
他主动给白礼找了个台阶下：“锦葵从我们手底下溜走了，龙族有她的消息吗？”
白礼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启话题，然后马上点了点头道：“是，她就在龙族宫殿里。”
她微微蹙眉，表情哀戚，看得出来确实是很悲痛：“父亲去世后，本来是要葬在龙族陵墓，但是下葬当晚锦葵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先是引发了一场骚乱……然后除我之外的大家的记忆就都被篡改了，估计是中了幻术，还把我赶了出来。”
“什么？那天晚上墓中锦葵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风毓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锦葵制造这样一场骚乱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她有能力对龙族使用幻术，就没有必要冒险和他们正面冲突。当晚在场的龙族一定是精锐，锦葵一定需要帮手，否则就算她伏击也会有被伤到甚至死亡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白礼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有几个人，当时情况非常混乱，而且锦葵他们穿的衣服和侍卫一样，我不确定他们是什么时候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好像是三四个。”
在一旁的司钊说话了：“看来对方很熟悉龙族内部的情况嘛，是不是有内鬼？”
白礼一惊，听到他质疑龙族内部的团结，语气不太高兴：“不可能！那晚的侍卫都是精锐，而且忠诚无比，都是我父亲的心腹。”
司钊勾起了一个无害的笑容：“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听到你描述的情况就开始阴谋论了。”
“没事。”白礼皱了皱眉，把这篇翻过去了，不想和司钊纠缠下去。
她不认得这个整天笑眯眯的“人”究竟是谁，但想必也是一只大妖，虽然他一直以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示人，但实际心思绝对是深沉又阴暗的。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大妖，明明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总是一副伪善又谨小慎微的人类嘴脸。
司钊的话也正是风毓所想的，他知道白礼的脾性，所以才没有直说。
白礼的想法也恰恰是大妖普遍抱有的，对族人近乎天真的信任，因为在她看来，阴谋诡计都是弱小的人类用来自保的。
筹谋是大妖不屑的，却也是大妖的弱点，因为那个幕后之人显然就是一个力量在大妖之上，还善于耍弄人类手腕的角色。
难道幕后之人就是一个人类吗？
风毓马上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不可能，他的灵力最起码得在锦葵之上，否则她一介大妖，骨子里的傲气绝无可能让她屈居于人类之下。
“这么说白越的尸体应该还在龙族陵墓里，”卫忍冬没那么多要想的，单刀直入地说出了自己推断出的东西，“对方在那个时间地点偷袭，最有可能的就是要盗走白越的尸体，而且还特意把他从龙族的记忆里抹除了，也就是说……”
司钊一愣，卫忍冬的思路倒是直接又清晰，而且逻辑通顺。
风毓像是早有预料，对卫忍冬能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惊讶，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头：“白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父亲的尸体可能已经被盗走了，而且很可能……”
白礼觉得自己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知道风毓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父亲的尸体可能已经没了，所以对方才大费周章地将他从龙族的记忆中抹去。
但明白了是一回事，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她之前也有所猜测，但真听别人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像针扎一样。
对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盗走自己父亲的尸首？
风毓也不理解这种做法，大妖又不能能从尸体上吸收灵力，那对方要白越的尸体干什么呢？抢副龙骨熬汤吗……
他脑中突然闪过了千年之前的画面，自己能得到现在完整的龙身，也是吸取了某人的灵力，但到底是谁……他并不知道，可这件事确实能证明从别人身上吸取灵力是可行的，只是没有相关记载。
卫忍冬倒是吃了一惊，因为看到了风毓获得龙身的那段记忆，所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对方盗取白越的尸体是为了吸收灵力，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普遍。
想想也是，这种做法实在是卑劣无耻，一定是某种歪门邪道。
“那就去亲眼看看吧，”司钊突然发话，“反正早晚都要去龙族，不如先去一次陵墓，眼见为实，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风毓点了点头：“也好，今晚去吧。等朔儿回来。”
龙族陵墓的入口竟然在海上，这是卫忍冬没有想到的。秋天的夜里本就开始转凉，更别提是在海面上，咸腥的海风吹过，不时有冰凉的海水溅到脸上。
为了不引起龙族的注意，他们今晚是悄悄潜入。一行人坐在飘摇的小船上，除了卫忍冬，其他四人都是一副四平八稳的表情，仿佛没有置身海中央。
不知在海上行动了多久，白礼示意可以停船了，接着她嘴里嘟囔了几句。
卫忍冬几乎都要被冻僵了，想象着巨大的墓碑从海底升起，竖立在自己面前。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几乎要感觉无聊了。
其实海面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在夜里看不见。原本上下浮动的水面已经不知何时凝固了，水中的海草和气泡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保持着动态的样子却一动不动。船身不再摇晃，也不再有水花溅起。
在一切陷入死寂后，卫忍冬感觉到身下传来一阵振动，他赶紧低下头去看，只见黑色的海水像是被人劈开了一般，两侧的水形成了凝固的“悬崖”，他们的船就在悬崖边上，低头就能看见深不见底的深渊。
整片海域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水里像是加入了胶质一样形成了晶莹剔透的固体。卫忍冬不禁咂舌，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妖最顶尖的力量。这几乎是神迹了，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比大妖还要棘手的敌人，他就有种不真实感。
既然是为了隐匿行踪，自然不能化成大妖原形。风毓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花朔的手腕跳了下去，还没等卫忍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司钊拉着跳入了漆黑的深渊。
卫忍冬强忍着没有尖叫，但这种强烈而漫长的失重感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自己的下坠终于停止了。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事，但他以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自己的脚跟一定会又麻又疼，可现在他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直到司钊将他从背上放下来，卫忍冬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司钊背到了背上。想来一定是由于自己太过紧张，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被他背了起来。
司钊绝大部分时间都以少年形象示人，即使有时原形较小的体格更方便，他也很少变回去，仿佛他很排斥似的。而且，卫忍冬注意到他身上的烟味似乎变得浓重了，不知是自己近来嗅觉变得灵敏的原因，还是司钊抽烟抽的更凶了。
卫忍冬现在无暇西乡，他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一定是司钊察觉了自己的紧张不安，所以才将自己背了起来，本来他对司钊的印象就不错，虽然有点咄咄逼人，但实际还挺温柔的。
卫忍冬本来想向司钊道谢，却看见对方将食指竖在了唇上，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卫忍冬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和司钊更亲近了点。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莫名觉得这段互动像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自己似乎渐渐融入了新生活。
他有点开心，以致于没发现自己在适应了一会之后，已经能看清黑暗里的事物了。
卫忍冬跟着走进了白越的陵墓，黑暗的墓室里一片狼藉，能看出白礼所言确实不虚，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小的暴力冲突。
风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将它放在墓室中央的架子上。他不确定卫忍冬能不能看见黑暗里的东西，特意将它带了过来。
花朔看到了他的举动，心里有点酸涩。他已经知道风毓将卫忍冬收为徒弟的事情，还知道了风毓作为他的监护人去参加家长会的事。
他感觉到自己的特权和宠爱似乎正在一点点流失。
但花朔还是有大局观的，众人都在检查墓室里的情况，他当然不能在这干吃醋，也低头仔细地找了起来，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让风毓夸奖。
偌大的墓室里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在一寸寸地检查这里是否有什么异常，可是这里正常得很，只有打斗的痕迹，甚至白越的尸体都静静地躺在棺材里，没有封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所有人都有点急了。墓室的每一处都已经看过了，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卫忍冬心中疑惑，敌人在这儿突袭不可能没有图谋，按照白礼和风毓的说法，偷袭龙族精锐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如果这里没有什么有特殊价值的东西，那他们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的目标应该是和白越有关。敌人料想他们不会检查尸体，所以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也一定是在那具尸体上。
这么想着，他走向了白越的棺椁。那具尸体保存完好，丝毫没有一点腐坏，筋骨充盈，面色红润。
虽然不知道大妖死后是不是就是这样，但卫忍冬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面前的尸体虽说是完好无损，但让人感觉很假。
“你……”白礼见卫忍冬要用手触摸父亲的皮肤，刚想出言阻止，却被风毓拉住了。
风毓从进入墓室，就一直在看卫忍冬的一举一动，其实他也想仔细检查白越的尸体，但在白礼面前，他不太想那么做，毕竟名义上白越还算是他堂兄的老丈人。
卫忍冬用手触摸着白越的脸皮，觉得有点违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妖的人脸都是这样的触感，他回想了一下风毓手掌的触感，觉得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风毓面前，并且掐了一把他的脸。
卫忍冬又走到棺椁前，捏了捏白越的脸皮。将风毓脸皮的触感和他进行了对比，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假设，说：“这具尸体，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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