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养育
第二天清早，五人乔装打扮了一下，就往龙族的领地出发了。
卫忍冬看得出来，风毓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可以和自己保持距离。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什么事也没做错，却莫名变成了被审视的一方。
卫忍冬心思敏感细腻，很快就猜测是在昨晚自己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风毓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如今看白礼对自己的态度并没发生变化，估计是花朔跟风毓说了什么。
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花朔都与那个人有相似之处，说白了，都是替身。
按理来说，风毓和司钊的心理活动应该是差不多的矛盾，然而现在看来，倒是风毓的疑心病重的很，看谁都像是有所图谋。
该说疑心重是成熟的表现吗？可是对风毓和司钊一千多岁的年龄来说，差个十岁又算得了什么呢？
卫忍冬才不愿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便果断和风毓花朔拉开了距离，去找司钊聊天了。
风毓看着那一抹清瘦颀长的身影故意远离了自己，心里蓦地有些泛酸。
“师父？”花朔注意到风毓的心不在焉，便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没想到风毓整个人顿时僵硬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和花朔拉开了距离：“抱歉，在想龙族的事，走神了。”
“没事没事。”花朔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然而心里却涩涩的。他和风毓算得上亲近，刚才那样抓袖子的动作以前也做过千千万万次，而这一次对方却有那么大的反应，完全不似从前。
还需要说这是为什么吗。
五个人各怀心思，到了龙城的外墙，门口的守卫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两个。他们看到风毓带了这么多人有点惊讶，毕竟这位爷已经快一千年不回龙族了，而且按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朋友。
“麻烦二位帮我通禀一声，”风毓将改头换面的白礼拉到身边，“我下个月成亲，通知族里一声。”
守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难道他也像他那个离经叛道的父亲一样喜欢上了人类吗？
风毓猜到了他们的疑问，说道：“她是异国的大妖，不然我怎么敢带她回族里？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我也都理解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您能这么想可真是太好啦，”一名门卫进去禀告，另一位则一脸笑意地对风毓表示肯定，“您本来血统就高贵，天赋又极高，族里的龙都盼望着您能回来和乌泠族长并肩战斗呢。”
风毓觉得好笑，既然现在他们认为族长是乌泠，那自己当年受罚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便问道：“我离开了很长时间？”
“瞧您说的，您都外出游历了将近千年了，”他笑着看了一眼乔装打扮之后的白礼，似乎很欣慰风毓找到了伴侣，“不过您也算有收获，婚姻大事算是有着落了。”
风毓一挑眉，有点意外。龙族的婚姻向来极重视门当户对。当年乌泠和白礼定亲就属于是强强联合，但如今听门卫这话，倒像是默认了自己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异国龙族的婚事。
难不成这幕后之人还改了龙族的婚姻制度？
这时，另外一个门卫回来了，示意风毓一行人可以进去。
虽然到目前为止进展还算顺利，但风毓还是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他们之前已经推测幕后之人应该是乌泠的拥趸，但此时此刻，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理了。
乌泠生前可以说是一个隐秘的血统论者，他明面上唾弃这种古老迂腐的传统，骨子里却支持着这一思想，不然又怎么解释他表面对自己友善爱护，暗地里却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想必他的支持者是清楚这一点的，可如今对白礼假身份的认同，却与乌泠的思想背道而驰……难道这人与乌泠没有关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达了宫殿前面。在殿前的侍卫通禀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锦葵。
空气里弥漫着皮革的香气，光看脚下深红的地毯，卫忍冬就可以想象这宫殿是多么奢华，千万年积淀下来的巨额财富都在这里具象化。
“抬起头来。”高台上传来锦葵的声音。不知为何，卫忍冬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他只得抬起头，但是视线并没有接触锦葵。
“乌毓，那是你的未婚妻吗？介绍一下。”锦葵说。
风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带着白礼走到离她近一点的地方：“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叫她丽塔就好。”
然后他又指向司钊和花朔说：“他们是她从家乡带来的随从。”
“至于他，”风毓指了指卫忍冬，“是我带在身边的蛇妖。”
锦葵微微颔首，表示她已经知道了，并没有细究的意思。卫忍冬暗自奇怪，她竟然就这么相信了？多一句话都不问吗？
还有乌毓这个名字，分明就是风毓在龙族内部使用的名字，但是从锦葵刚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将它同风毓联系起来。这怎么可能？
难道说……她并不知道风毓就是乌毓，而是真的以为今天来的是一位离经叛道的龙类贵族。
这太不正常了，卫忍冬知道锦葵与乌泠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乌泠的追随者中，锦葵当属最死心塌地的那一个，但对方却连风毓的真实身份都没完全告诉她……
是不信任吗？
卫忍冬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推测，从风毓的描述中，他知道乌泠多么的骄傲自大，血统至上……与其说是不信任，不如说他是瞧不起身份低微的锦葵，不管她多么忠心耿耿，他都不会让她接触到事情的全貌。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锦葵，对方一脸疲惫，眼下还有乌青，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强打着精神和风毓说着话，看得出来，光是说话就已经耗光了她的全部精力。
风毓显然是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他先是为锦葵的虚弱感到震惊，他想起之前的那几条她孕育的蚯蚓，心下有了数。
估计是它们不顾母亲死活，疯狂地汲取母亲体内的养分，才会使锦葵衰弱的如此明显……看来幕后之人打算弃用锦葵这颗棋子，离他现出真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可是他们手中并没有像样的线索，除了幕后黑手是乌泠的支持者以外，再无其他指向他身份的证据……
锦葵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衰弱，能让她如此牺牲的人……除了乌泠，风毓想不到别人了。
抑或是用她的命换取乌泠的复活……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锦葵在巅峰时期也只是蛟，献祭她来换乌泠这种龙实在是天方夜谭……
风毓越想心里越觉得冷，仿佛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乌泠……也许真的复活了。
他尽力稳住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结束了和锦葵的对话，对方精力有限，巴不得快点结束这场会面，便顺势把他们送了出去。
一直到离开龙族城门，风毓都保持着贵公子的从容，但摆脱了身后的视线之后，他加快的脚步和抿起的嘴角都暗示出内心不平静。
复生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存在的，风毓更倾向于自己当年并没有杀死乌泠，但如果假定他当年没有死的话，那“太子”这个位置就一直是他的，那锦葵用生命供养的蚯蚓，到底是什么呢……
黑夜，龙族宫殿。
锦葵终于回到了卧室，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向床边走去。
随着她的脚步，穿在她身上的华丽衣袍逐渐坍塌，最后委顿在地上，轻盈的丝织品随着红绿大蛇的游走而蜿蜒满地。
锦葵身上的红色变多了，两种颜色不再像是斧劈一样平均地分割开，绿色的鳞片下面渗出猩红粘稠的妖血，将分割线模糊掉了，还有大半鳞片被活生生剥脱，露出背上跳动血色的组织。
她趴在床上，久久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然而随着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的靠近，她死死阖上的眼睛却豁然睁开，狂热病态的眼神和布满血丝的眼白都沾上了癫狂。
乌泠走到锦葵床边，仿佛没有看到这狰狞血腥的惨状，俯身在丑陋冰冷的蛟背上落下一吻。他通身贵气，薄唇染上了一抹腥红，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尘埃。
他身旁跟着三条蠕动着的丑陋蠕虫，与最开始相比，充足的营养和大妖骨血的滋润使它们肚满肠肥，粗壮得仿佛即将出栏的母猪，身上丝毫没有忍饥挨饿的线索。
此时它们在锦葵床边难耐地来回蠕动着，身上的黏液发出阵阵酸臭的腐烂气息。
作为母亲，锦葵知道已经是喂食的时间了，她的眼神充满恋爱，仿佛看着的不是肉虫而是美丽的孩子，语气轻柔地说：“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话音刚落，三条蚯蚓就扑到了锦葵床上。乌泠冰冷的金色眼瞳注视着这场丑恶残忍的饕餮盛宴，看着锦葵的鳞片剥落，血肉横飞，筋肉撕裂和狼吞虎咽的声音在他听来，仿佛是习以为常的催眠曲。
他吸取了白越的灵力，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等这几条蚯蚓长成，他就有足够的养料恢复至全盛时期，到那时……
蚯蚓们结束了进食，纷纷爬下锦葵的床，乖顺地伏在乌泠脚边。
床上的锦葵奄奄一息，身上血流如注，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我明天再来看你。”乌泠安抚地吻了她的后背一下，转身带着蚯蚓打算离开。
“大人，”就在乌泠即将走入密道时，锦葵终于断断续续发出了声音，“今日……有位奇怪的访客……自称……乌毓。”
乌泠并不惊讶，他早就猜到风毓他们会过来，于是语气平静道：“是吗。此事不急，待你休息一下，明天再说也不迟。”
锦葵忍着剧痛，心里有点黯然，但声音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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