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伏玉在她旁边坐下,顺便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
“陛、陛下。”关曦月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爱妃吃饱了么?”
“……饱了。”
关曦月假惺惺地问:“陛下吃过了吗?”
伏玉忍笑道:“没呢。”
“那……让兰馨给陛下重新传膳?”关曦月无措又慌张。
伏玉温润道:“不用,孤吃爱妃剩下的菜就可以了。”
关曦月惊呼:“那怎么行!”
伏玉倾身向前,话音低沉:“孤连爱妃的洗面水都用过,怎么就不能吃爱妃剩下的东西了?”
关曦月没来得及阻止,便见伏玉拿起筷子夹了菜下饭吃,举止十分自然,没有一丁点嫌弃的意味。
要换成她吃伏玉剩下的菜,八成要恶心吐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关曦月乖巧地坐在旁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看伏玉吃东西。
奇怪的是,她主动看向伏玉的时候并不觉得恶心。可当伏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时,她便觉得全身不自在了。
关曦月放下托腮的两只手,敛容坐直道:“陛下不要盯着我看。”
伏玉神情无辜:“就许爱妃盯着孤看,却不许孤盯着爱妃看,这是什么道理?”
关曦月噎住,霎时间面红耳赤。
只怪伏玉吃相好看,她方才确实盯着伏玉看了挺久,甚至都没移开过眼睛。
关曦月羞死了。她别开脸:“那我不看陛下了,陛下也不要看我。”
互不相看,这样总该公平了吧?
伏玉却不答应。
“但是,孤生来长了一双眼睛,就是要睁开看东西的。它们喜欢盯着爱妃看,孤如何管得住?”
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关曦月感觉伏玉在耍无赖,偏偏又无可奈何。
伏玉看她不吭声,还以为她认栽了。却又见她无故叠起了手帕,像是无聊到了极点。
“爱妃这是做什么?”
“帮陛下管住眼睛。”
“……”
被手帕蒙住双眼的一瞬间,伏玉才恍然,小月姬那样认真地叠帕子,是为了遮盖他的眼睛。
蒙住伏玉的眼睛后,关曦月对他幸灾乐祸:“这样不就管住了?”
伏玉可不喜欢这样的待遇,伸手就要扯下缚眼的手帕。
在扯之前,他停住手问关曦月:“如果孤扯开帕子,你是不是又要哭?”
关曦月也不嫌丢人,直接应道:“对啊。”
伏玉:“……”
那还是不扯了吧。
见伏玉放弃解放双眼,关曦月才放心了。她道:“陛下很怕我哭吗?”
伏玉点头:“嗯。”
“那以后……是不是只要我哭一哭,陛下便什么都依我?”关曦月稍微靠近,闻到伏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她莫名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伏玉依旧点头:“嗯。”
“那我想让陛下以后都蒙着眼睛到芙蕖宫来,可以吗?”关曦月认真地问。
伏玉半晌未回话。
“爱妃就如此讨厌孤的眼睛?是因为孤的眼睛生得太丑么?”
关曦月摇头:“不丑。但你眼睛看向我时,我总觉恶心。”
伏玉薄唇抿紧,又是一阵沉默。
“那你现在还恶心么?”他指的是,遮住他的双眼之后,关曦月的真实感受。
“不恶心了。”关曦月诚恳道,“不仅不恶心,甚至还想多看陛下几眼。”
伏玉心神怡悦,非但没有感到憋屈,反而尝到了一点甜头。
他温和地说:“好,孤下次会记得蒙上眼睛再进来。等哪天爱妃不恶心了,孤再把眼睛露出来。”
关曦月感激道:“谢陛下。”
“可是……”伏玉语意一转。
关曦月急问:“可是什么?”
伏玉道:“孤这顿饭还没有吃饱。”
关曦月:“……”
她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的伏玉和瞎子没有区别,看不见夹菜,也很难喂他自己吃饭。
忸怩了一下,关曦月主动道:“我喂陛下吃吧。”她宁愿喂伏玉吃东西,也不愿伏玉盯着她看。
而伏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尽管他双目被遮,但却换来关曦月的喂食,这样看来,丝毫也不亏。大不了,趁关曦月睡着的时候,他把少看的次数补回来就行了。
于是,关曦月喂什么,伏玉就吃什么,兰馨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因为关曦月喂的许多菜都是伏玉平时讨厌吃的,可此时他却快乐得像吃糖一样。估计关曦月喂他一块小辣椒,他都能笑着咽下去。
兰馨:“……”
喂完饭后,关曦月看了眼摆放在她宫殿中的七明九光芝,斟酌了片刻,她对伏玉道:“陛下不要经常送我礼物了。”
伏玉疑问:“为什么?”
关曦月道:“这样不好。陛下即便要送,也该一视同仁,不该只送给我一个人。你时常偏心我,我会招人讨厌的。”
“爱妃先回答孤,那些礼物你喜欢么?”伏玉轻声问。
关曦月迟疑了一会儿,如实道:“喜欢。”
“既然爱妃喜欢,那孤为何不送?那些东西都是别国进贡给孤的,孤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何人敢多话?”伏玉振振有词,“再说了,孤哪里只送礼物给你一个人,那些挑剩下的不就归她们了么?不也相当于是孤送给她们的?”
关曦月:“……”
伏玉又道:“孤找机会再收服几个小国,爱妃就可以收到更多的礼物了。”
关曦月吓得呆住:“……小国生存不易,陛下不要为难他们。”
伏玉驯从道:“好吧,爱妃这样心善,孤便不欺负他们了。”
关曦月:“……”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小霸王。
其实伏玉是在与她说笑。他自小受人欺压,多年屈居于人下,遭尽了冷眼,吃遍了苦头,他知道受人欺负有多痛苦,如今又怎会无端去欺负别人?
伏玉一向的原则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只是有些小国野心颇大,总想联合起来攻取靖国。对于这些小国,他自然是不会留情的。
还有一些祈求伏玉庇护的小国。因为他们本身国力薄弱,无法抵抗外敌,所以需要依附强国生存下去。他们是自愿成为附属国的,而伏玉并非佛者,没有泛滥的慈悲心,不可能无条件地保护他们,只有他们拿出足够的报酬,伏玉才会庇护他们。
所以,定期向靖国进贡奇珍异宝和本国特产,往往成为小国们讨好伏玉的一种方式。
关曦月闷着不说话,伏玉听不见她的声音,有些着急,正要张口与她攀聊,却听她道:“陛下送给我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尤其是衣服和妆物那些,我实在用不到这么多,也懒惰得不想用它们打扮,这些东西到我手上反而可惜。包括夜明珠之类,也够我赏玩的了。总之,陛下不要再天天送我东西,求陛下了。”
伏玉仍是固执:“不管爱妃是否用得到,孤都要送。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明白么?”
关曦月不明白。她没有正面回应伏玉,只淡声道:“我想沐浴就寝了,陛下请回吧。”
“爱妃让孤回哪里去?”
“陛下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这个还用问吗?”
伏玉可怜道:“这么晚了,爱妃还要孤回到沐德殿批奏章么?”
关曦月:“……”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宫这么大,陛下不想去沐德殿,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睡啊。”
伏玉道:“孤今夜想歇在芙蕖宫。”
关曦月立刻翻脸:“不行!”
“那要什么时候才行?”伏玉耐心地问。
关曦月支支吾吾搪塞道:“过……过几天吧。”
“过几天是几天?”伏玉巴巴地问,“请爱妃说个准数,否则孤只能理解为你在敷衍。”
关曦月想了想,正要答话,却被伏玉抢先道:“一般来说,只有十日以内才可称为‘几天’。爱妃可不要张口就来。”
“……”关曦月本想说个千百天,这下却是受了限制不能乱说了,她勉强道:“那九天吧。”
伏玉噗嗤笑出声。
“好。爱妃务必说话算数,不要骗孤。若到时你耍赖的话,孤会哭的。”
关曦月:“……”
约定达成,伏玉爽快地起身同她告别,由兰馨扶着走了出去。
踏出芙蕖宫,伏玉扯下眼睛上蒙着的手帕,叠了两下放入袖中,侧头对兰馨道:“贵妃入睡后,派人过来通知孤一声。”
他说:“孤想看看她。”
兰馨酸涩地答是。
沐德殿内有一面宽大的素色屏风,屏风背后是一张硬邦邦的床。伏玉多数时候都是躺在上面休息,今晚也是一样。
他沐浴更衣后,便在屏后的床上合眸养神,躺了大约半个时辰,兰馨就过来传话,说贵妃睡熟了。
伏玉立时坐起,往芙蕖宫去。
行色匆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等不及的要紧事。
实际上他只是急着去看关曦月。
也许是和关曦月分别太久了,而今虽然重逢,伏玉却怎么都看不够她,越看越欢喜,少看一眼都觉心欠欠的。
在别人看来,他是见色起意,对容颜绝世的月贵妃充满了新鲜感,故才百般纵容,一再屈尊降贵。
可只有伏玉自己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关曦月。
绝不是皮相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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