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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七章情锁牵【上篇】(3)


像似一幅山水画在眼前缓缓铺开。

        骄阳初升,红云布散,峰峦起伏,江水粼粼。

        云霞绵山,倒影涟涟,相映成辉,疑是仙境。

        一叶扁舟泛波江中,舟上帘招,舟下浆摇。

        少女坐在甲板上赤足戏水,咯咯的娇笑声顺流而去,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少女回眸,冲着端坐乌篷船内看书的青年努着小嘴笑问:“表哥,好不容易出来游玩,看什么书嘛!天天看书也看不够!都要变成书呆子了!”

        少女说着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愈发显得容貌娇艳,清纯甜美。

        青年也不抬头,一身干净闲雅的气质,目光凝着书页,淡淡道:“爹说回去要考《孟子梁惠王上》,还有一些地方不太明白,不看书怎么行?要被罚的。”

        少女努了努小嘴:“舅舅真是的,出来游玩也不让人玩儿好。”

        少女又眨了眨眼睛,赤足颠儿颠儿跑到青年身畔坐下,神秘兮兮道:“表哥,你听说近来江湖上的传闻了吗?”

        青年仍旧不抬头,不甚感兴趣的样子问:“什么传闻?”

        少女愈发神秘兮兮了,小声道:“就是有关血菩提的传闻。”

        青年终于抬眸,清俊的面容犹是带了几分谨慎,微挑的凤眸给整个人增添了一丝异样的惑人风采。

        少女见他终于抬眼看她,似是很开心,抿唇而笑,梨窝浅浅:“相传江湖上有个神秘家族,拥有一件可解百毒起死人肉白骨的宝物血菩提,现在整个江湖都沸腾了呢!”

        青年听完也不说什么,只是继续垂眸看书。

        少女见状轻轻哼了一声:“其实我知道那血菩提根本没有那么神奇,解毒倒是可以解毒,但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一切不过都是江湖人无聊以讹传讹罢了!而且,我还知道那血菩提是什么。”

        青年漫不经心问道:“是什么?”

        少女莞尔一笑,轻轻凑到他耳边,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你。”

        青年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显得有些冷峻,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少女洋洋得意倒了杯茶水慢慢饮着,含笑道:“跟表哥有关的事情我都知道。”

        见青年依旧冷峻地望着她,少女的神情也变得极为谨慎起来,将头轻轻靠在青年肩头,像立誓一般笃定道:“表哥,你放心,我宁死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青年怔了怔,反倒笑了,抬手拍了拍她肩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少女努着小嘴表示不同意,起身盯着青年认真道:“性命攸关的事怎么不是大事?表哥的性命就是天大的事!”

        青年笑道:“自古以来人都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永永远远活着。”

        少女抱住他的手臂狠命摇晃:“不行!不行!反正表哥不能死,如果表哥死了,秋痕也不活了。”

        青年无奈,只能揉着少女的头发,温声安抚:“好了好了,表哥不死,秋痕也不死,咱们都长命百岁好不好?”

        少女又将头埋在青年肩头,开心笑道:“好,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青年摇摇头,继续埋头苦读。

        少女靠着他的肩头,默默望着远处的青翠山峦,默默望了好久,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嫩白的双颊隐隐升起一缕红晕,轻轻问:“表哥,舅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啊?”

        青年淡淡问:“说什么?”

        少女的面颊愈发红了,声音低低的:“……跟你……呃……跟我有关……”

        青年依旧埋头苦读:“没有。到底什么事?”

        少女的面颊已经红成了天边云霞,咬了咬唇,嘟囔道:“你回去就知道了。”然后也不再看他,起身颠儿颠儿跑到船头继续戏水去了。

        江水悠悠,彩霞漫漫,一只不知名的水鸟嘎嘎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向青山深处。

        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仍旧读他的《孟子》去了。

        灯火阑珊的码头,客船、游船、商船同时靠岸,到处人头攒动,客商往来,络绎不绝。

        少女牵着青年的手在人|流中穿行,口中不住抱怨着:“哎呀,人太多了,早知道就不在这个码头靠岸了!表哥,你抓紧我的手,别把我弄丢了哦!”

        江风吹得商船上的白帆哗啦哗啦作响,码头上挂的灯笼也被吹得摇摇摆摆,灯影朦胧里突然传来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电光石火间,青年快速将少女拉向身后,数只箭矢擦着他左肩而过钉在身后数人身上,随后哀嚎之声骤起,人群瞬间混乱。

        青年揽住少女腰身在纷乱的人群中魅影般闪动,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已来到人群的末端,而无数的箭矢却像似长了眼睛一样穷追不舍。

        少女急声道:“表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快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否则我们谁都跑不掉!”

        青年回道:“抓到你,我一样只能束手就擒。”

        少女似乎愈发急了:“那你不要管我啊,抓不到你,他们能拿我怎样?赶快回去让我爹和舅舅来救我,你快走!”

        青年不再说什么,只是抱紧少女飞身越向一艘即将开拔的商船,几个闪身来到船舱最底层的杂物间,然后把身上所有银两尽数塞到少女怀里,急声吩咐:“这里的商船都会途径天虞城,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就能到,等船靠了岸,你就赶快回家。”

        少女紧紧握住青年的手不放开,眼圈瞬间红了,哽咽道:“表哥,你是不是要将敌人引开?不行,太危险了,让我去吧,他们拿我没法子的。”

        青年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笑道:“秋痕乖,表哥不会有事,只要你安全,表哥自然有办法脱身。听话,不许胡闹,知道吗?”言罢,又是几个闪身,青年已出现在甲板上,数十个黑衣人在同一时间出现。

        青年身形一晃,踏水无痕,直奔对面商船而去。

        数不清的箭矢紧追而来,即使青年身法极快,还是避无可避中了两箭。

        青年落在对面商船的甲板上俯身吐出一口血,与此同时,头顶滚滚黑云翻腾涌动,一记震耳欲聋的惊雷过后,瓢泼似的大雨顷刻砸了下来。

        码头上零星的几点灯火也在大雨里次第熄灭,天水之间模糊成一片黑暗。

        青年几个起落闪入商船内部,不料敌人紧追其后刀光剑影频频袭来,船舱内乱作一团,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由于背部中箭,青年无法自救,只能用剑格挡身前敌人的刀光剑影,步步向后败退,直至退出船舱退到船舷处退无可退,胸前已不可避免的不知被一群敌人砍了多少刀。

        “你跑不掉了,束手就擒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瓢泼似的大雨里隐约传来敌人的叫嚣,青年抹了把面上的雨水,朗声笑道:“宁死不从!”

        言罢,纵身跳入滚滚江水。

        耳边传来啾啾鸟鸣声,鼻间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青年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一愣。

        床边坐着一个五官极为精致的少女,一身粗布衣衫却能将她衬得愈发肌肤胜雪,貌若天仙。

        少女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眉头微微蹙着,见他睁眼,雪白的面颊瞬间绽开一抹笑,犹如春日的暖阳,明媚而惊艳。

        “你醒了,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喂你吃药呢,你醒的真是时候。”

        少女端着药碗吹了又吹,然后将碗递到青年面前,笑吟吟道:“喏,喝药吧!”

        青年依旧神情愣愣的,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药碗,微微侧过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

        少女随后接过他喝得一滴不剩的汤药碗,笑得愈发好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称赞道:“小伙子,真不错,一点儿都不怕苦,一会儿给你拿酸梅干吃好不好?”

        青年苍白清俊的面庞悄无声息染了几抹血色,急忙垂下眼眸避开少女的视线,当视线落在自己纵横交错的细布包裹的胸前时,面上的血色直接一股脑涌到了耳根,清俊面庞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道:“我的……我的衣衫是你解的……伤口……伤口……也是你……包扎的……”

        少女将药碗放在一旁简陋的木柜子上,又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衫放到他枕边,一本正经回答:“是啊,除了我还有谁!我住的这个地方数里之内都没有人。前几天下暴雨发大水,也不知道你从哪里被冲过来的!你的命真大,中了箭中了毒,还有那么多的刀伤,竟然只发了两天烧自己就醒过来了,还真是奇了!”

        青年的面庞仍在一阵白一阵红,紧蹙眉头,浑身发抖:“你……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即使事急从权,也、也不能把我的衣衫都、都……”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猛地响起,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指着他道:“你……你不会是害羞了吧!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跟你说啊,你当时烧得很厉害,衣衫都湿透了,又全身是伤,不把衣服脱干净,我怎么知道你到底都伤在哪里呢?你说啊,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那个什么‘授受不亲’重要啊?”

        青年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浑身抖得愈发厉害,蹙紧眉头扭过头便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恰是夕阳西下,斜晖自敞开的窗子洒进来,斜斜落在青年的脸上,他的目光迷蒙了片刻,吃力撑起身子小心翼翼靠在床头,手指触上枕边干干净净的衣衫,低头去看,上面破烂的地方已经用线缝上,虽然针脚并不平整,却看得出已经十分用心。

        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青年静静听着,听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轻,最后消失。

        “小白,又有新鲜的车前草吃了,开不开心?我就知道小白喜欢吃车前草,以后每天我都给小白采,好不好?”

        竹篱笆院子东南角靠近茅屋的位置,围着一圈小小的矮矮的短栅栏,粗布少女蹲在栅栏前,将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前草一根一根丢进栅栏内,里面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兔,撅着小嘴儿飞快地一根一根吃下去,一对红眼珠儿像宝石一样闪亮,模样煞是可爱。

        听到身后房门处的声响,少女漫不经心回头瞟了一眼,又继续喂小白兔吃车前草,撅着小嘴道:“以前跟着奶奶当游医时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还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我跟你说啊,我是医者,什么阵势没见过,不过是看了你的身子而已,难不成还要我负责不成?我都不介意,你一个男孩子介意什么?哼!小题大做!”

        青年扶着歪歪斜斜的门框,望着蹲在栅栏前喂兔子天真烂漫的粗布少女,苍白面庞再次浮起红晕,良久,他轻咳了咳,轻声道:“我叫许池,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应该怎么称呼姑娘?”

        少女将竹筐里仅剩下的几根车前草都丢进栅栏内,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白兔的耳朵,随意回道:“我叫灵儿。”

        许池扶着门框挪了一步,眉头紧紧蹙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略微吃力地擦去汗珠,又问:“怎么不见灵儿姑娘的奶奶?”

        灵儿将吃完车前草的小白兔抱进怀里,一边抚摸一边回答:“一年前奶奶就过世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许池眉心蹙紧:“一个人?”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四面山峦叠嶂,山脚溪流湍急,此处只有这里一个破落的院子,三间破旧的茅草屋,实属人迹罕至,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忧虑:“此处人迹罕至,你一个姑娘住在这里不安全吧。”

        怀里的小白兔蹬了蹬腿,似有些不耐烦,灵儿将小白兔温柔地放入栅栏内,回头望向他轻灵灵一笑:“有什么不安全的?有人的地方才不安全呢!”

        夕阳余晖斜穿山峦投射而下,斑驳光晕似雾似霰落在灵儿娇俏可人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迷幻又迷离的唯美艳丽。

        许池一动不动久久立在原地,幽深的凤眸里静悄悄燃起一丝一丝灼热的璀璨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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