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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七章情锁牵【下篇】(1)


秋阳初升,晨煦熹微。

        高耸的梧桐树下,上官心心纤细五指遮在眼前,透过泛黄枝叶洒下的光晕穿过指缝,斑斑点点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眼睫上,她微微眯了眼,静静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流淌的温馨。

        丧失情感意识不过二十几天,如今一朝恢复,回忆过往,那些感受不到情感,感知不到情绪的短短二十几天,竟像似耗损了漫长的二十几年。

        幸好,他没有放弃她。

        幸好,他把她找了回来。

        月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的视线慢慢下移,与驻步在月门前的心上人遥遥四目相望,清绝的面庞缓缓绽开一抹嫣然绝世的浅笑。

        下一瞬,一道白光迎面而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喟叹:“心心,你终于回来了。”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清风皓月的熟悉气息,喃喃低语:“这段日子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也让你吃了很多苦头,一扬,对不起……”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柔声道:“傻瓜,说什么傻话!都是我自作自受,还害得你失去了三成修为,都是我不好。”

        她默默摇头:“那些都不重要。”

        他扶起她的身子,凝着她的眼眸,低声问:“无法帮助陆沉恢复全部修为也不重要了吗?”

        她笑着摇摇头:“兄长常言世间万般自有定数,当无为处之,尽人事听天命,不可强求。是我懂得太晚,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她将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柔柔覆在他心口,绝美的眸子里泛出缠绵的痛色,轻声问:“还疼吗?”

        他凝着她的眼眸一时间有些失神,怔怔道:“不疼了。”

        她微微偏头,似有几分不信,又问:“真的?”

        他抓起她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愈发低柔地回答:“真的。”

        她多少不太适应突然之间与他这般亲近,面颊不知不觉间便红了,想将手指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一边轻轻吻着一边凝着她低笑,太久没有看到她害羞的模样了,不看够本儿,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她愈发羞得不行,挣又挣不脱,只能咬着唇娇嗔了他一眼,然后避开他的视线望向别处,说什么都不敢再与他对视。

        月门外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上官心心慌忙挣脱轩辕一扬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惹得轩辕一扬又是一阵兴致盎然地低笑,她除了羞涩地瞪他一眼之外,也属实不能做什么。

        恰在此时,月门处传来上官青锁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姐——”

        上官心心急忙望过去,温柔地唤了声:“青锁……”

        然后上官青锁便飞奔过来扑进姐姐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轩辕一扬给随后走进来的易斩冰递了个眼色,兄弟二人一同悄无声息走了。

        上官心心拍了拍上官青锁的背,愈发温柔地道:“姐姐给你委屈受了,青锁乖,不哭了,不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上官青锁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狠狠摇头,哽咽着道:“我没有生姐姐的气,我只是……只是……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姐姐回来了,我明明很开心,可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楚,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上官心心将妹妹扯到廊凳旁坐下,又将她的眼泪擦干净,笑道:“姐姐明白,现在青锁就将那些让你五味杂陈的事情都说给姐姐听,姐姐帮你分析分析。”

        上官青锁又抽噎了一会儿,然后将不久前在一线天崖底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姐姐听,讲完了又忍不住哭起来。

        上官心心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柔声道:“青锁,前世虽然只是前世,但我不能跟你说那些完全都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呢?只要它存在于你意识深处便是重要的。

        但是虽然重要,却终究已成过去,到底该如何取舍?如何放下?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你。如今听你说的这些,姐姐觉得你已做得很好,想必斩冰也给与了你足够多的包容和理解,你们都长大了,姐姐很欣慰。”

        上官青锁抹了抹眼泪,闷闷道:“姐姐,长大真的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上官心心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不付出又怎么会有收获?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上官青锁点了点头,眸子里渐渐泛出星星点点的困惑,吸了吸鼻子,问道:“姐姐,我有很多问题搞不明白。”

        上官心心笑道:“说说看。”

        上官青锁一脸凝重地道:“姐,你说血玉铃铛到底是什么法器,竟然可以将阿池变成怨魅?而阿池又是如何知晓我们是怨灵的呢?兄长不是说只有降魔阵中对应的上古神兽崩塌,才能确定谁是怨灵吗?”

        上官心心锁眉思考了片刻,道:“血玉铃铛应当是遗落凡间的某种上古神器,而许池之所以知道怨灵之事,应该也与血玉铃铛有关,但到底为何想必只能去问问兄长了。”

        上官青锁又问:“还有……为什么梅飞飞的鲜血沁入血玉铃铛,不会陷入血玉铃铛幻境呢?我问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心心回答:“梅飞飞不会被血玉铃铛影响,是因为她的魂魄是玲珑玉魄,这种特殊魂魄极为稳定,不会被任何能量支配。”

        上官青锁突然之间情绪极为低落,半晌,闷闷道:“姐,我还是怕我会变成怨灵。”

        上官心心将妹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道:“傻丫头,我们这么多人在你身边,怎么会让你变成怨灵?青琐,我们无境幽莲是跳出三界的存在,我们降落凡间是三界的一个变数,你遇到了我们,也成为了怨灵中的变数,你如今已经突破怨灵身份的禁锢,便再也不会是怨灵,你要相信自己。”

        上官青锁埋在姐姐怀里,又闷闷了半晌,突然双眸粲然,狠狠点头道:“我没有让阿池变成怨灵,我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怨灵,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成为怨灵。姐,我信你!”

        上官心心伸手点了点妹妹的眉心,笑道:“姐也相信你。”

        上官青锁又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身子,晃了晃手腕上镌刻繁复纹路的古旧银镯,努着小嘴道:“姐,这个子母连心镯是不是坏了啊,怎么不好使了?”

        上官心心也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镯子,又将妹妹的手腕拉过来,让一对镯子靠在一起,杏目里思绪沉沉,半晌,叹了口气:“子母连心镯内蕴藏的灵力已经耗尽了,如今已与普通银镯无异。”

        上官青锁“啊”了一声,问:“那怎么办啊?”

        上官心心笑道:“不能怎么办,再次蓄积灵力需要放在灵力充沛之地深藏百年,属实没有这个必要,就当普通银镯戴着吧。”

        上官青锁佯装不乐意,冷哼了一声:“姐,你一定是不在乎我了,要不就是想跟那位轩辕公子私奔了,根本不想再管我的死活了是不是?”

        上官心心不免羞红了面颊,狠狠捏了捏妹妹的鼻子,气道:“臭丫头,就知道戏弄姐姐,还不是因为你已经有人时刻保护了,姐姐放心了,再敢胡说,姐姐明天就把你嫁出去,省得天天在眼前气我!”

        上官青锁也不免羞红了面颊,紧紧抱住姐姐摇晃着撒娇:“姐,我才不要那么快嫁出去呢,如果嫁出去就要跟姐姐分开,那么我永远都不要嫁出去了!”

        上官心心被妹妹晃得头晕,求饶道:“好了好了,姐姐求饶了,你别晃了,姐姐连续睡了两天,刚刚醒过来,经不起你这么晃!”

        上官青锁笑吟吟道:“来,姐,我给你揉揉。”说着,抬起手腕给姐姐按揉太阳穴,衣袖滑落,露出一节雪白如藕的手臂,距离手肘三寸远的位置,隐约可见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紫红色印记。

        上官心心愣了愣,急忙将妹妹手腕拉到眼前,细细观察那枚指甲盖大小的紫红色印记,小小一团,有些模糊,看不出什么具体形状,蹙眉问道:“这是什么?以前好像没见过。”

        上官青锁闻言也仔细瞧了瞧手臂上的印记,一脸不以为意:“好像是个胎记,最近几个月新长出来的,我们也见过有人后天长出胎记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官心心点了点头,又提醒道:“还是要多观察观察,如果长得太快,还是要把它去掉。”

        上官青锁毫不介意一摆手:“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午后的阳光变成了秋老虎将大地上的一切炙烤成熊熊火炉,秋蝉声嘶力竭地鸣着,不顾一切地消耗着最后的一丝力气。

        轩辕一扬迈步走进上官心心房间时,她正伏案写着药方,斑驳光晕笼着她的纤细身影,朦胧而出尘。

        轩辕一扬凝着她的身影,温柔笑问:“刚刚醒来还不到一天,又急着写什么方子呢?”

        上官心心抬头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写方子,笑吟吟回答:“给你写的丹方啊。”

        “我?”轩辕一扬随手将椅子挪到她身边坐下,探身过去瞧了瞧方子,不解道:“我又怎么了?每天都在喝你为我配的汤药,我觉得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上官心心依旧低头写着方子:“那只是表象而已,这段日子,你内伤反反复复岂是那么容易复原的,我需要给你炼制一味适合你快速修复内伤的丹药。更何况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去空桑渊寻找上古玄珠了,我已经损了三成修为,若是你的修为也耗损了,我们取得玄珠的机会不就降低了吗?”

        轩辕一扬闻言点了点头:“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上官心心笑笑也不再说话,只是凝神写药方。

        轩辕一扬倚着书案默默凝了她片刻,突然道:“心心,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上官心心抬头瞥了他一眼,听话地将笔搁下,笑意嫣然看着他,道:“好啊,想说什么说吧。”

        轩辕一扬愣了愣,不由苦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官心心将他的左臂摊在书案上,小心翼翼卷起衣袖,看到手臂上一条蜈蚣似的长长伤疤时,紧紧蹙了蹙眉,杏目里一片翻涌的痛色,然后将桌角的白色小瓷罐打开,里面是浅粉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雅药香。

        她沾着药膏极为轻柔地按揉在他手臂的伤疤上,喃喃道:“这个药膏是去腐生肌的,每天揉揉,用不上半年疤痕就会消失了。”

        轩辕一扬斜倚着书案,以手支额静静凝着她,笑吟吟问:“男子汉大丈夫有道伤疤也不碍事,反正也没长在脸上,难不成你嫌弃伤疤丑,然后就不喜欢我了?”

        上官心心羞赧地嗔了他一眼:“是啊,不喜欢你了。”

        轩辕一扬只是凝着她惬意满足地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上官心心一边静静帮他擦着药膏一边静静道:“这段日子青锁长大了不少,也懂得了不少道理,当然,长大的代价也是不小的。我以前总是想拼尽一切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到底有我保护不到的地方。

        如今想想,也不知道以往的我做的对还是不对,人要成长总是要吃苦头的,而我总是舍不得她吃苦头。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反思一下了,我不能永远保护她,她总要长大,总要吃苦头,不舍得也要舍得。”

        上官心心又沾了一些药膏继续轻柔地按揉在他手臂的伤疤上,依旧静静道:“就像梅飞飞,听梅飞音说如今的梅飞飞比之从前乖巧懂事了不少,恣肆无拘自然是一种美好的状态,但谁又能永远恣肆无拘,总要被一些事物磨平棱角,即使再不愿也不能避免。”

        上官心心又沾了一些药膏,然后将药罐盖子盖好,继续按揉的动作,缓缓地道:“还有啊,青锁的厨艺也长进不少,尤其糕点,以前她最不喜欢做那些东西了。”

        自窗袭入的秋风带着明显的炽热,远处秋蝉嘶鸣,衬着室内愈发寂静,只能听到上官心心轻轻柔柔的说话声。

        似乎觉得轩辕一扬始终不回应有些诧异,上官心心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前些日子话说得太多了?”

        轩辕一扬静静凝着她,静静道:“或许是吧,何况如今我不说你也都懂。不过如果你想听,我倒也愿意说给你听。”

        上官心心忙道:“别别别,你还是别说了,我可不想听你说一堆肉麻的话。”

        轩辕一扬慢慢抬手握住那只按揉在他手臂上的纤细手指,凝着她温柔笑道:“心心,往后的日子,只要每天如此静静听着你说话,便很好。”

        四目相对,缱绻无言。

        只觉秋风习习,蝉声阵阵。

        整个世界,无边美好。

        轩辕一扬抬手将她耳边的乱发掖到耳后,然后自怀中取出一物郑重小心地放在她手心里,语气严谨地问:“愿意收下吗?”

        上官心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一枚温润细糯的白玉莲花,花苞欲绽未绽,花体浑然天成,毫无一丝雕琢痕迹,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那一枚本命玉莲,忍着心头疯狂涌动的喜悦和激动,面无表情地淡淡道:“我说不愿意可以吗?”

        “不可以。”轩辕一扬嗔了她一眼,抓起她手心里的玉莲戴在她柔嫩的脖颈上,态度强硬地道:“收了我的本命玉莲便是我的人了,明天我就让鸣云把聘礼送过来。”

        上官心心嗔笑:“怎么可能那么快?”

        轩辕一扬也嗔笑:“怎么不可能!如果我说自从嶓冢山重逢后,我就开始准备聘礼了你信吗?”

        上官心心满目震惊:“怎么……可能……”

        轩辕一扬修长手指轻柔抚过她的面颊,柔情缱绻地道:“因为十二年前,在空桑渊拾到你的本命玉莲那一刻,我就开始思量如何让自己成为你的心上人了。”

        上官心心愣了愣,瞬间红霞满面,伸手遮住眼帘,羞赧嗔道:“轩辕一扬,你真是太厚颜了!”

        轩辕一扬笑道:“还有更厚颜的事呢!”言罢,伸手揽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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