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个少年不好惹(21)
“是,审判长。”对方律师立刻恭敬地朝审判台点了点头,随即申请自己的第二位证人出场。
得到允许后,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跟在法警身后走进审判庭。
“审判长、审判员,”对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自我介绍道,“我叫王义德,是仁德中学的一名任职教师,也是原告席涉的语文老师。”
“王老师你好,”对方律师询问道,“您刚才说席涉是您的学生,是吗?”
“是的。”王义德点头。
“那您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席涉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吗?”对方律师问。
“好的,”王义德先是叹了口气,才一脸失望地说,“我的学生席涉,在学校里屡次违反纪律、霸凌同学,甚至跟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青年有来往。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跟那些小混混在街边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
“您是说,席涉身上的伤都是和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架弄得,”对方律师准确地抓住重点,确认道,“是吗?”
“是的,”王义德回答道,“我作为他的老师,曾多次对他进行劝阻,但他非但不听,还多次威胁我再管闲事就找人打我。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语文老师,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席涉曾经威胁过要对您使用暴力吗?”对方律师一脸严肃,“请问这件事您跟其他人谈起过吗?”
“有的,”王义德点头,“我曾经趁家访的时候,跟席涉的母亲席梦兰说起过,但她也只是哭,说自己也没办法,因为席涉发起脾气来,连她都打。”
“席女士,”律师又转向席梦兰,再次确认道,“是这样吗?”
坐在原告席上的席雨猛地抬起头,看向另一侧的席梦兰。
席梦兰顿了一下,缓缓点头,“是,席涉不太好管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育好他是我的错。”
说着,她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这是前段时间,他打我的时候留下的旧伤他都长成大孩子了,我根本无力反抗”
话还没说完,她便哽咽着红了眼眶,抬手用手背擦拭眼泪。
席雨收回视线,遮住了眼底浓浓的失望。
手掌被抓了抓,她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的哥哥,后者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示意自己没事。
身侧围观全程的邹阳微微叹气。
兄妹两个,一个拼尽全力,才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下护住妹妹周全;另一个,自己所有的苦难都被母亲否认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反应,却在哥哥被诬陷时如此委屈。
几乎可以想象,两年来这兄妹俩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才会本能的只顾及对方,全然忘了自己的感受。
“审判长,我的提问结束了。”对方律师成功把审判长对席涉的印象拉到最低,满意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审判长,”邹阳将手里的资料拢了拢,站起身道,“我请求我的二号证人出庭。”
随着法警将候审室的门推开,一身警服的周轶缓步走入证人席。
“两年前,席雨第一次遭遇猥亵的时候,案件是我处理的,”周轶缓缓道,“当时为了查清楚席涉的情况,我专门去仁德学校做过调查。很多人对席涉的评价都是,很安静、话不多、学习也好、但身上经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
审判长捏着邹阳提供的那些书面问询笔录垂眸看着,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周轶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王义德,平静地陈述道:“巧的是,我恰好问到了这位王义德老师,他当时给我的回答和今天在庭审现场的完全不一样。”
“您记错了吧,”王义德脸色未变,“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接受过您的询问学校里那么多老师,周警官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那天我去调查的时候,恰好刚出完另外一个案子的警,因为行事匆忙,忘记了关执法记录仪。”周轶依旧看着王义德,缓缓地说,“所以那天所有人对席涉的评价,都被记录了下来。”
王义德脸上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来。
“笔录资料下面就是当天的执法记录,”周轶转身面向审判台,解释道,“我当时习惯性地将所有的资料导入了自己的云盘,所以即便两年了,这些资料也依旧保存完好,请审判长审判员过目。”
审判长示意法警将周轶提供的影像播放,画面闪现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就是王义德。
他穿着一件铁灰色的衬衫,胸口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支纯黑色的钢笔,面对周轶的询问,老实回答道:“席涉是个好孩子,不仅体育好,学习也好,前几天还拿了市区的作文奖就是家庭情况有点复杂,经常带着伤来学校,我们怎么问,他也不说。”
说到这里,王义德摇头感叹道:“唉一个好苗子啊,可惜家里不珍惜”
紧接着是其他几位老师和学生接受询问的画面,描述的情况和王义德说的都差不多。
坐在被告席上的申浩然脸色缓缓阴沉了下来,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多说什么。
证人席上的王义德低头掏出小手绢擦汗,反驳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人都是会变的。再说了,那时候席涉刚进学校才半年,我们对他的了解都是片面的”
“下面还有前几天取得的,仁德学校校长和其他老师对席涉的评价,”周轶没有理会王义德的辩驳,继续说道,“请审判长查阅。”
申浩然搁在桌面上的拳头悄悄握紧,忍住了冲上去将周轶揍一顿的欲望。
“审判长、审判员,”邹阳再次站起身,“我的当事人在和被告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一直饱受对方的摧残和凌-虐,但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妹妹,哥哥席涉只能一再容忍,步步退让。只是这些忍耐非但没有什么用,反而让被告更加肆意妄为,最后甚至试图对我的当事人实施性-侵。”
“你说谎!我才没有”被告席上的申浩然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但很快又被身边的律师按住了,律师立刻道歉,并表示不会再大声喧哗。
审判长看了申浩然一眼,警告道:“被告请保持冷静,如果再扰乱庭审秩序,我们会将你移出法庭。”
邹阳丝毫没有被这场短暂的闹剧影响,继续说道:“我的当事人为了自保,也为了彻底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记录下了所有真实且残暴的画面。”
一直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的申浩然倏然调转视线看向席涉,眼底涌出一丝不可置信。
从刚才起起就一直低头沉默的席梦兰也茫然地抬起头,仿佛没有听懂一样,呆呆地看向邹阳。
“这是我截取的席涉房间的部分录像,”邹阳将相关影像递出去,“请审判长查阅。”
法警按照审判长的示意,再次将录像带放入播放器。画面先是黑屏,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卧室出现在屏幕上。
简单的书橱,普通的上下铺,床边的写字台前,少年的手从妹妹的耳朵上拿下来,示意她继续写作业。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头发蓬乱、脸颊浮肿、鼻梁下还挂着血的女人扶着胸口走进房间,抬手指着坐在窗边的席涉骂道:“为什么我是你妈妈,生你养你的人,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打却无动于衷!”
监控画面十分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席梦兰裸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挂着血迹的、新鲜的伤痕。
正是刚才她挽起衣袖,给所有人看的、自称是席涉造成的伤疤。
看到这个画面,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坐在证人席上已经滞住了的席梦兰。后者倏然回过神,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下意识抬起手,拼命地否认:“不是不是这样”
紧接着,画面里少年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我头上至今还有一条十几厘米的疤,胳膊脱臼过两次,小腿骨折过一次,至于那些深深浅浅的皮肉伤,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您猜,我在经历这些折磨和虐-打的时候,有没有疼过呢?”
席梦兰慌乱的反驳戛然而止,眼底再次蓄满泪水。
她转过头,悲切地看向坐在原告席上,一直半垂着眼沉默的少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另一边的申浩然脸色苍白地握紧拳头坐在位置上,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紧接着画面里的光线变了变,还是原来的房间,原来的陈设,只是能明显感受到时间变了。
这次房间内只有少年自己,他随意地用毛巾擦了两下头发,转身坐在床边的位置上写卷子。
忽然间,房门再次被打开,穿着休闲衬衫,身材高大的申浩然推门走进了屋内。
坐在被告席上的人身子一抖,缓缓收回视线,自欺欺人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随着视频的播放,男人邪恶的狞笑和少年绝望的惨叫缓缓回荡在审判庭内。无需看画面,只听声音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席涉从一开始的仓皇逃避,到后来的奋力挣扎,和最后孤注一掷反抗的时候,有多绝望。
不论这份视频能不能成为正式入档的证据,都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
视频播放完毕,四周一时间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沉重,被告方的律师也沉默着没有抬头。
申浩然却缓缓站起身,脸色难看到极致,抬手指向席涉的时候都在微微发颤:“怪不得,以前怎么打你,你都一声不吭,死死忍着,那天晚上却叫得这么欢原来,是提前藏好了监控,就是为了算计我!”
陆驰平静地抬眸看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眸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申先生”被告方律师立刻拽住申浩然的胳膊,“你在说什么!”
申浩然这才倏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过什么之后,整个人瞬间呆住。
像是被迎面砸了一拳一样,眼前凌乱纷杂,双耳一片轰鸣。
探出手扶住台面才勉强站住,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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