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府
堂内一片狼藉,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浣瑶站出来指责道:“好一个卫尉之子!犯下轻薄昭仁公主的大罪却还不知悔改,我们驸马断了你的腕骨,是为公主替天行道,就算是圣上来了,知晓了你方才说的放浪言辞,叮当把你押入刑部。”
不知纪予凡是因断骨之痛还是因对浣瑶的说得话而失措,猝然晕倒在地。
是夜,风南仪疲惫地靠在轩榥前,仰望窗外的弯月,今晚难得没有风。
自上次跟风舅舅托付在尚食局送菜的小厮通信,再之后她便忙于方方面面的琐事,加上身不由己,和风舅舅断了联络。
幸好风舅舅曾和她约定过,腊月十三和她在柳仙居碰面,到那时便可听到太子哥哥的消息。
黯淡无光的月色洒落在她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落寞惆怅。
但愿太子哥哥能迈过阿凝姐姐的那道坎儿。
寻春端来一碗热茶放在桌上,轻言细语地说道:“殿下,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好歇息。”
“浣瑶她们说去取炭,现在约莫着都戌时了,还没见她们两人回来。”
寻春一面把轩榥关上,一面念叨着:“原来就听说纪丞相是个心狠的角色,今儿个亲眼目睹那纪大公子断骨的痛苦,当真是把奴婢吓得心惊胆战的。”
“这纪大公子也是活该,他爹爹好赖是朝廷的卫尉,怎的却教出来个登徒浪子,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一个都不占,吃喝嫖赌倒是占全了。”
风南仪喝下热茶御寒,口中吐出一团热气,说道:“纪知凡沦落至此大抵是纪卫尉惯出来的,哪有父亲会相信不到束发之年的孩子会跟花楼姑娘行苟且之事呢?”
“啊?”寻春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即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当年跟花楼姑娘有苟且之事的是纪知凡!”
风南仪欣慰的点点头,道:“没错,他对花楼了如指掌,谈起花楼滔滔不绝,谁是登徒浪子,一目了然。”
“纪卫尉对丞相太狠心了,奴婢还不曾见过有亲生父亲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寻春,你还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么?尚宫局有个女官跟宫廷侍卫私会,女官为抱住自己的职位,不惜把亲生女儿闷死在襁褓中,纪卫尉并不是糊涂,他在朝廷跟百官相处得游刃有余,又怎会被纪知凡的谎话所蒙蔽?”
“他是不愿让世人知道,纪知凡是个纨绔子弟,叫旁人看了笑话。”
寻春似懂非懂地哦了两声,替纪丞相抱不平道:“如果是奴婢遭到这种待遇,指定要跟纪知凡同归于尽!”
风南仪无奈地笑了笑,她在笑寻春的娇憨,把凡事都想得极端且简单。
“吱呀”门开,浣瑶和寻冬哆哆嗦嗦地进来,寻冬一脸愁容地说道:“启禀殿下,方才我和浣瑶去找青泽要炭,您猜怎么着?”
“青泽说,丞相府——没用过炭,更不曾烧炭取暖。”
浣瑶接着寻冬的话往下说:“明日殿下和丞相去宫中面圣,奴婢和青泽约好了,辰时叫他带着我们去天启街购置物件和石炭。”
“殿下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待会奴婢拿笔记下来。”
风南仪却是眸光蓦然变得灿若星辰,笑道:“我需要的东西有点多,可能一张纸都记不下来呢,本公主到时和你们一同去。”
浣瑶怎会看不出公主是期待的表情,忙欸道:“奴婢晓得了。”
……
小庭院中有一坛黝黑的泥罐,罐内装着怒目瞪圆的圈纹状蛇首,百只黑乎乎的虫子和泛着灰色的水围困着蛇首,升起一股黑烟。
蛇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风南仪。
风南仪往后退了几步,这毒蛇显然跟那日她交给楚明秋的碎粒蛇块是同一条。
现下她无疑是进了楚明秋的梦境。
蛇首缓慢地挣脱开罐中水虫的包围,蛇身弯曲地朝着风南仪逼近,不及风南仪反应过来,便有把匕首刺向蛇身。
“昭仁妹妹胆子挺大。”楚明秋用脚踢开毒蛇,拔出匕首,把匕首扔在罐子中,笑道:“妹妹可知我们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风南仪不需观察四周,便知道这是在东宫。
她心生一计,抬眼对楚明秋莞尔一笑,说道:“这不是皇帝哥哥宫中的庭院吗?”
“我的庭院?”楚明秋拧眉低语,莫非在梦中,他是太子的身份?
“对呀,皇帝哥哥是父皇亲自立下的太子,前些年三皇子楚明景意图谋反,为夺帝位甚至给父皇下蛇蛊,若不是皇帝哥哥英明神武,拿下叛贼楚明景,不然楚国就毁在楚明景的手上了。”
楚明秋饶有兴趣地问道:“昭仁妹妹觉得这一罐子毒物,会是谁放在东宫的?”
风南仪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抿起嘴唇,紧皱眉头,想了好一阵,懊恼地说道:“臣妹猜不出来谁会如此凶恶,来用杀害父皇的法子再来害皇帝哥哥。”
这场梦跟以往不同,楚明秋听信了风南仪的谎话,跟着风南仪一唱一和到天明。
翌日,风南仪精神涣散地靠在椅背上,任凭浣瑶在她脸上敷上铅粉、画鸳鸯眉、贴云母片梅花花钿、描斜红、涂唇脂。
涣瑶从金漆描银嵌染牙妆奁里拿出一支碧玉珍珠卷须簪和一对宝蓝红珊瑚耳坠,边给风南仪妆饰点缀,边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忧事?”
原先给公主梳妆时,公主会唠叨着妆面不整洁、换个亮一些的画钿贴,亦或是嫌唇色过于鲜艳。
风南仪指了指后腰,“床板硌得慌,连着睡了两夜,今日腰身疼得厉害。”
她昨日其实就有些嫌硌,碍于这里是纪元衡的府邸,不好意思提出换床榻的要求。
“殿下本就是千金之躯,睡在劣质床榻上肯定适应不了。”寻冬精明地抻出手,头头是道地说:“奴婢昨晚上都替殿下想好了,床榻要换、软榻要买、香案暖炉手炉皆要购置,还有茶具需要一套……”
她这般数着,连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了。
浣瑶打趣道:“今朝不同往日,咱们的奉银跟殿下的合在一起,恐是买不了那么多物件。”
浣瑶这番话提醒了风南仪,她母妃本来交给她了十五家江陵城的商铺生意,还有房契地契……
资产足够买下江陵城的十条街。
等到腊月十三,就要转交给舅舅了。
虽是肉疼,但代价是保住了明景哥哥的命。
一点都不亏。
阁外站着的朝年鼓起勇气叩了两下门,说道:“启禀夫人,主子的马车在府外等着,他说等您收拾好了,让浣瑶姐姐和属下送您过去。”
他头一次给昭仁公主做贴身侍卫,心里紧张又激动,生怕说错话惹公主不快,站在阁外约莫着有半盏茶的时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主子交代他的话,才敢敲门。
浣瑶望了两眼门框,笑道:“殿下,这小侍卫倒是个会说话的。”
辰时,来往于天启街的百姓络绎不绝,再者眼下离年终近在咫尺,各商铺小贩急着在年前再多卖些银子,好为半个月后的赶年集做准备。
马车平缓地走在路上。
风南仪揭开黛紫色帷幔,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新奇地打量张望街上的一景一致。
扑鼻而来的是肉香包子出笼的味道和鲜香四溢的熬肉,她舔了舔下唇,这些吃食在宫中从未尝过,等何时能跟明景哥哥团聚,定要挨个地买来尝尝。
卖干脯的大娘吆喝着,卖糖人的老伯的脸颊皱皱巴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其余小贩的铺前人烟稠密,使得风南仪眼花缭乱。
风南仪放下帘子,不如一会儿从宫中出来,先和浣瑶她们买些肉包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好购置物件儿。
纪元衡坐在她身侧,余光窥见她的手指头在算数,便问道:“汀兰阁都缺些什么?”
“回夫君的话,缺张软塌和一套茶具、炭炉、瓷枕头,还有沐发用的皂角和木槿叶。”风南仪的嘴巴一时停不下来,一股脑儿地把她想买的物件都说了出来:“虽然出宫的时候陪嫁的东西不少,但有些女子贴身用的东西府上一件儿都没有,沐浴需得檀香白矾,还要有花瓣。”
说到这里,风南仪心虚似的摸了摸云鬓,糯声问道:“夫君,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再买一张新床榻吗?”
她捂着腰身,表情惆怅:“这两日睡在汀兰阁的那张床榻上,腰酸背疼。我向夫君发誓,绝不是南仪娇气,而是床板硌得厉害,就像睡在硬邦邦的石头块上,难受得紧呢。”
纪元衡的脸直抽搐,在风南仪没入住纪府之前,他吩咐青泽按府上的标准来布置汀兰阁就成,而那床榻,他睡了好几年,从来不觉得硌身子。
怎么,难不成她是水做出来的?
浣瑶强憋着笑意,原本以为寻冬要的物件够多了,哪知公主连贴身物件都要得样样俱全。
还跟纪丞相撒起娇来了。
纪元衡沉默良久,开口说道:“既是缺得东西多,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他心想的是:如若不陪着她,必定要挥霍不少钱财,按她所需的来算,等同于是重新买了个小别院来住。
风南仪痛快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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