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诡计
过了除夕，江陵城阴雨绵绵，偶有雪粒混在雨中，落在房檐上，远远看去，像是银砂似的带着光亮。
汀兰阁的轩窗开了一扇，露出女子惆怅的小脸，她蹙着眉，神色忧愁地凝视着院内的那颗松树。
浣瑶在旁出声说道：“公主趴在这儿有些时辰了，虽说立春将至，可您瞧，又下起了雨雪。纪丞相只是进宫面圣，公主不必太过担忧。”
今儿个卯时，宫中内侍便来传话，圣上宣纪丞相入宫要面谈国事，天还未亮，纪丞相就动身进宫了。这一去，就是三个时辰。
正值新年伊始，理应不该有什么坏事发生。
风南仪无精打采地应道：“离百官上朝的日子还有三天，楚明秋这个时候宣纪丞相入宫，能有什么好事。”
这次内侍来府上传口谕，那表情已是不把纪元衡放在眼里，态度透露的尽是不耐烦的意味。
浣瑶只好顺着公主的话，说道：“纪丞相智勇双全，若是楚明秋心怀不善，丞相也会化险为夷的。”
话音刚落地，朝年的俊脸就出现在轩窗前，生生地把风南仪吓了一跳。
风南仪抚了抚胸口，说道：“朝年，你怎么整天神出鬼没的。”
朝年忙不迭地拱手行礼，解释道：“属下不知道夫人会站在窗前，属下不是故意要吓夫人的。”
“方才有一个小厮说是卫夫人派来的，要请夫人去平章坊相见。”
风南仪的脸色忽变，她和卫夫人曾经约定，若楚明贤到了平章坊，卫夫人立刻会派人来丞相府禀报。
现今纪元衡入宫，而楚明贤恰巧又来了平章坊，这其中定有蹊跷。
“朝年，去备马车。”
平章坊的厢房几乎充斥着男女行云雨之欢的声音，听得风南仪面红耳热的。
在风南仪身后的朝年岂能扛得住这般场面，害臊地把耳朵遮起来，接着在心底为自家主子叹气，离除夕才过了几天，公主就来平章坊跟卫夫人一起找男倌儿寻欢作乐了。
朝年一边为自家主子忧虑，一边又觉得主子实在不争气。
主子在汀兰阁过夜的次数，少得可怜，平时忙于政事就算了，还不懂得怎么去讨好昭仁公主，夜夜让公主独守空房。
这样想来，朝年顿时不为主子忧虑了，昭仁公主在平章坊消遣，也是应该的。
“吱呀”一声，打断了朝年的心绪，只听风南仪吩咐道：“你在厢房外边等候片刻。”
朝年点点头，说：“夫人去吧，待尽兴以后再回府，属下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的。”
“……”风南仪无奈地扯出一丝笑容，欣慰地拍了拍朝年的肩膀，随即进了厢房。
厢房内没有卫夫人的影子，但见楚明贤穿了件赭红色袍服，席地而坐，很是惬意地眯着眼在酌酒。
风南仪轻声问候道：“昭仁参见四皇兄。”
“四皇兄近日过得好吗？如果昭仁没记错的话，惠宁太妃的六十大寿要到了，到时昭仁一定备上厚礼送到永华宫。”
楚明贤笑着睁开眼，说道：“离母妃六十大寿还有一个半月，不急不急。”
“妹妹先入座。”
说来也怪，明明是风南仪邀楚明贤来平章坊见面，可楚明贤又是倒酒、又是对风南仪嘘寒问暖的。
风南仪却每句话都在戳着楚明贤的底线，她笑问道：“四皇兄跟戚姐姐的关系如何了？”
楚明贤面不改色地说道：“妹妹是何时知道我和婕儿之间的事？除了这个，我还想问妹妹，妹妹怎么会把厚缘茶庄的脏水泼在我身上？”
“我和皇后是真心相爱，妹妹没有必要以此来威胁婕儿，亦或者，妹妹是想替太子夺权，才会做出这些令四皇兄心寒的事？”
隔壁厢房激烈的响声不绝于耳，楚明贤悠闲地抿着酒，他相信这一番话能让风南仪抓狂。
风南仪的反应极其委屈，她含泪问道：“请四皇兄讲讲，昭仁都做什么了，能让四皇兄心寒？”
“当时四皇兄说的清清楚楚，那蛊毒来源于厚缘茶庄，怎么现在却成了我泼四皇兄的脏水？”
“这些不都是四皇兄让我做的么？”
楚明贤故作镇定地把玩着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倏然想到楚明秋叮嘱的话：“风南仪善会说谎、颠倒黑白，把自己说得是无辜且可怜，只需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莫要被她带偏了。”
这段话使得楚明贤豁然开朗，他笑道：“妹妹说得对，四皇兄有错在先，只是妹妹约四皇兄来此处，意欲何为？”
风南仪稍顿片刻，将泪水憋了回去，呜咽地说：“昭仁是想劝四皇兄，及时收手，跟戚姐姐断绝关系。”
“如今明景哥哥不知所踪，昭仁不想让四皇兄也身陷囹圄。”
楚明贤默默地在心里佩服风南仪，若不是楚明秋提前给他指点一二，今日恐怕又要掉进风南仪挖的坑。
“昭仁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但身在皇家，又怎能轻易为恶人鞍前马后？其次，四皇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妹妹。”
“当初妹妹和纪丞相的婚事，是楚明秋安排的，妹妹仔细想想，初见纪丞相的时候，是否有奇怪的地方？四皇兄虽然对宫中之事向来不过问，但对楚明秋想让妹妹去契丹和亲的想法，是略有耳闻的。”
楚明贤的语气沉重：“纪丞相仅仅去了一次昭仁宫，便可说出对昭仁妹妹一见钟情的话语，难道妹妹不觉得纪丞相的爱有些虚假吗？”
风南仪皱眉问道：“四皇兄的意思是……？”
楚明贤叹息道：“傻妹妹，纪元衡在应允婚事之前，就已和楚明秋商量好了，要妹妹心甘情愿地把兵符送给他，再由他交给楚明秋。”
“四皇兄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正是因为这段时间跟婕儿的朝夕相处，才了解到这背后原来深藏这么多楚明秋的诡计，我不忍看妹妹落入纪元衡的陷阱，所以冥思苦想地想出个由头，出宫来见妹妹。”
眨眼之间，风南仪哭成了泪人，无声地抽噎着，说话也不利落了。
“昭仁……是真心喜欢纪丞相的，纪丞相也是真心待我的，我不信四皇兄说得话。”
“四皇兄惯会骗人，幼时就骗了昭仁许多玩意儿，现在还要把我夫君的一片真心说得像是阴谋诡计。”
“四皇兄说得话，没有一个字能令昭仁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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