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考虑
三五个身穿黑色短褂的大汉抬着沉重的木箱,边喘着粗气边卯足了劲儿地来返于汀兰阁。
寻春挺直腰板站在门前,怀中抱着一卷竹简,高声说道:“你们注意点,要轻拿轻放,这是丞相送给夫人的心意,若把它们碰坏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小的明白。”
府邸难得有一片美景,颇是赏心悦目。齐公子带领了江陵城手艺高超的木匠和工匠先是把荒废的院落修茸的焕然一新,又购置了许多盆栽,后把汀兰阁旁边的院落添了座圆池,在池中养了许多条鲤鱼,据说那鲤鱼是有灵性的,若有人靠近,它会摇着尾巴游过来,吐出许多泡泡,意思是讨食。
寻春她们尤为惊讶的是,纪丞相这两日把江陵城质量最为上乘的布庄卖的绫罗绸缎都买了回来,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金银首饰。
零零总总的算一算,把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起码能买下天启街的十几处大宅子。
而府邸的小厮都对江陵城的谣言愤愤不平,谁说他们家主子扣扣搜搜的?
寻春对着竹简憨笑,今儿个纪丞相做了件令人倍感痛快的事,三小姐于昨日回了纪府,临走之前,三小姐把云檀和绿芙带走了,美名其曰是纪府近来有寿宴,缺人手,要两人跟着她回府去帮衬帮衬。
当时纪予露的气势谁都不敢冒犯,纵使云檀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她只能低头遵命。
想到此处,寻春抬头看了看阁楼,心下念道:也不知道纪丞相在跟公主说什么,兴许是在解开之前的芥蒂。
满室清香四溢,只听得茶器清脆的碰撞声,茶壶笔在素青瓷半月壶中搅动。
女子的手指白皙,指甲嫣红,正低眉认真地在备茶。
她对面的男子以同样认真的眼神观看着煮茶的过程。
两人沉默了半晌,风南仪忍不住问道:“纪丞相为何买那么多布匹和首饰?”
纪元衡提起茶盏,慢慢地啜了一口,用来时就琢磨好的语气,说道:“本相买这些是想向公主证明,本相并非如传言所说。”
“公主以后休要再造本相抠门的谣言。”
其实是他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由头来见风南仪。
风南仪的眼眸在茶壶袅袅升起的白烟衬得极其无辜,她思忖片刻,蓦然笑了——
合着是把错归结到她的头上了。
若是仔细品味方才纪元衡的语气,是带着幽怨和委屈的意思。
风南仪像只被惹毛了的小老虎似的,把茶壶重重地搁置在身侧,问道:“纪丞相调查那么多天,最后却断定是本公主造的谣言?”
趁着云檀不在这儿,风南仪和纪元衡也无需顾虑太多,可以敞开心扉的谈谈。
风南予无奈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本以为纪丞相有点厉害手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纪元衡不得不承认,仅仅是听了风南仪的这两句话,内心舒坦了许多。
他抿了抿唇,初见风南仪之时,她装作无辜可怜的模样,但却真切的令人相信,心甘情愿的服输。
现在风南仪伶牙俐齿的,委实可爱。
纪元衡生来没有什么忌惮的人或事,可这几日的迷雾,让他自乱阵脚,不知每一步走的是否正确。
可今日见到风南仪,纪元衡确定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应该摒弃忧虑,全心全意地努力,要风南仪认可他、心悦他。
“昭仁公主说得对,是微臣愚笨了。”
风南仪微微一顿,但听纪元衡接着说道:“微臣自知外面的言论有些是真、有些是假。”
“有小人把矛头都指向了昭仁公主,所以微臣掉进了陷阱。”
“但微臣并未全信那些泼皮的话,只是……我怕公主会认为本相是个一毛不拔、讨人嫌的男子。”
风南仪沉吟须臾,笑着埋怨道:“那纪丞相呢?是不是也觉得本公主娇惯成性,惹人嫌?”
纪元衡紧张地应道:“不,您是公主。”
“微臣的意思是,你本该被宠爱。”
风南仪对纪元衡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只觉这两只手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她感慨道:“纪丞相忽然说出这一番话,本公主有些不习惯。”
纪元衡的眼眸注视着风南仪,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饱含灼热又真挚的感情。
“昭仁公主的学问理应要比微臣好,用‘忽然’这个词不合适。”
“若微臣不以真诚对待公主,又怎能让公主把心里挪出一份位置给我?”
风南仪的瞳孔渐渐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纪元衡,他的眉目不似以前那般锐利,像是被抚平了棱角的礁石,疏朗且柔和。
纪元衡说……要她在心里挪出一份位置给他。
她既惊又喜,尚且保存理智地答道:“唔,看纪丞相的表现如何,若是表现好了,本公主可以考虑考虑。”
纪元衡笑道:“一言为定。”
……
朝年和玄镜勾肩搭背的站在前院,面上掩不住的欢快,朝年说道:“真是可喜可贺,主子把云檀和绿芙送到了御史府,咱们和昭仁公主总算是不用受云檀的气了。”
前段时间的丞相府可谓是被云檀弄得乌烟瘴气的,折腾昭仁公主就算了,还要折腾他们这帮侍卫和小厮,朝年被云檀使唤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只有那个叫绿芙的安静一些,如今这两人都走了,实乃是大快人心。
玄镜点头说道:“主子这几日仿佛开窍了,到了下朝的时辰就陪着昭仁公主去逛市集,上茶楼喝茶。”
朝年感叹道:“主子开窍实属不易,我今儿个听青泽说昭仁公主主动要教咱们主子写字呢,当初齐公子直言说主子的字迹是不能再有什么长进了。”
“我看过昭仁公主写的字,那字写的端端正正,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学会。”
玄镜摸了摸下巴,想象着主子一脸认真的在书案前听昭仁公主讲话,忍俊不禁地望了望净思斋,说:“嘶……主子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自那日纪元衡和风南仪在汀兰阁相谈以后,丞相府府邸的气氛逐步的在变化。
离上元节只剩一天,江陵城流入了许多外籍百姓,城中经常出现拥挤的情况,小偷盗贼也愈加猖狂,刑部派了足足有三十余人的捕快在江陵城巡视。
净思斋。
风南仪单手撑脸,无奈的撇撇嘴,用食指指向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宵’字,老练成熟地说道:“纪丞相,不是本公主打击您,您写的字还没有浣瑶写得好。”
适才,风南仪先让纪元衡读了一首诗,谁知读的啃啃巴巴的。
“纪丞相平时手提刀剑熟练得很,怎么提笔就显得如此愚笨?”
纪元衡握着毛笔的手僵硬了一下,表情有些许的不服气,然后解释道:“我虽写的不好,但我会念。”
风南仪扯了扯唇角,好笑地问道:“您觉得这话听着牵强吗?”
这些天纪元衡每逢下朝就到汀兰阁,有时带着她去做花船,有时带着她去茶楼喝茶……总之两人如今是密不可分。
今日是风南仪临时起的兴致,说要教纪元衡写出一手好字,还把压在箱底的笔墨纸砚都拿到净思斋让纪元衡用。
风南仪信誓旦旦地说从她五岁的时候便跟着太傅读书写字,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太傅时常夸她天资聪慧。
是以,风南仪自信的告诉纪元衡,绝对能让他在三年内在吟诗作赋方面信手拈来,说不准还能惊动整个江陵城的文人墨客。
纪元衡则是半信半疑,当他刚拿起毛笔的笔杆时,就听风南仪说:“不对不对,拇指应当捏这里。”
“不对,下笔应当有力一点,不然字就变得软塌塌的。”
“本公主听说齐公子教您有些年数了,怎的会这么差劲呢?”
纪元衡的脸庞霎时红了,顺着风南仪的话说道:“公主不是说了么?我手提刀剑很是熟练,但握笔杆子就不如提刀剑舒服。”
“本相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写的一手好字,可齐游对本相实在是太没有耐心了,所以本相是依靠着觉悟一点一点来练的。”
这些话倘若是让齐游听了,恐怕要被气到吐血。
风南仪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握着纪元衡的右手,柔声说道:“我教你。”
她的发丝垂落在纪元衡的肩上,窗外吹来的风使得有一缕头发扑在他的耳边,像是绒毛在蠕动。
纪元衡的手任由着风南仪摆布,她的手几乎是跟他的掌心一般大,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痕迹。
他的心也跟着落在宣纸上的一笔一划而跳动。
风南仪感受到纪元衡的手掌灼热,慢慢地把手移开,笑问道:“纪丞相学会怎么握笔了么?”
纪元衡满怀信心地点点头,说:“本相还不至于那么蠢。”
“……”
风南仪说道:“再写一个让我瞧瞧。”
言毕,纪元衡认认真真地握着笔又写了一个‘宵’字。
风南仪低头看了看,的确是要比方才进步了。
约莫着学了有半盏茶的时辰,纪元衡的眼睛已有些睁不开了,风南仪出声说道:“今日就学到这里罢。”
“明天纪丞相有空么?”
纪元衡下意识地说道:“明日需得上早朝,另有刑部尚书邀本相去府上做客吃酒。”
风南仪失落地嘀咕道:“本公主是想要丞相同我一起逛花灯的,既然纪丞相没空,我就只好独自带着浣瑶她们去逛了,想想就寂寞的很。”
纪元衡控制好脸部的表情,故作稳重地对候在外边的青泽沉声吩咐道:“青泽,向刑部尚书知会一声,就说本相明日没空陪他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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