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祸乱
厢房内依稀听得见细微春雨落在房梁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烟雨朦胧的景象使寻春心中添了一丝苦闷，昭仁公主的病来得凶猛，不禁让寻春回想起崇民帝驾崩的第二天，公主就猛然染上风寒，与这次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寻春把脸帕放在热水中浸湿，拧干后把帕子放在公主的额头上，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求公主能像上次那般，醒来能平安无事。
风南仪的意识混乱，身心倍感煎熬，犹如回到了刚重生的那几天。
父皇和母妃惨死的情景不停地在风南仪的梦中反复出现，她梦见父皇在金銮殿和颜悦目地对她笑着，要她早些把两万将士聚集在一起。
霎时，风南仪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模糊地看见在聚水楼的舳舻上，楚明秋的手上沾满鲜血，他对面站着纪元衡，两人皆身负重伤。
然，画面忽然清晰，只见纪元衡的腿部负伤，冒出来的血黑乎乎的。
风南仪揪心地唤了一声纪元衡，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寻春的呼喊：“公主，您醒醒。”
她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乌发被泪水打湿，虚弱地问道：“纪元衡在哪？”
寻春的泪珠直打转，握紧公主的手，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方才抓了药，纪丞相这会儿去给您煎药了。”
“公主是不是又被梦魇住了？”
风南仪的喉咙干哑，嘴中苦涩，她无力地点了点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奴婢是卯时去城东抓得药，这会儿约莫着应该是辰时了。”
她脑袋混沌的厉害，眼下让她既慌张又恐惧的是，楚明秋当真会来襄阳城吗？
纪元衡在梦中冒出的血无疑是中毒之后的症状。
风南仪用手扶额，只觉头痛欲裂，在丞相府的这段日子，常常会让风南仪忘却了她和纪元衡不过是一桩假的婚事。
现在于她而言，纪元衡是极重要的。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纪元衡去登那条舳舻。
正当风南仪想要起身亲自去找纪元衡的时候，浓郁的药味儿扑面飘进风南仪的鼻子。
风南仪细眉蹙起，闭眼蒙着被褥，这药味闻着就苦。
寻春忙不迭地让开位置，躬身说道：“启禀纪丞相，公主她……”
纪元衡却是已经走到榻边，屈身坐在杌子上，说：“本相之前还以为昭仁公主的胆量无人能比，今日一瞧，看来是本相高估公主了。”
埋在被褥下边的小脸立即钻了出来，额间的汗水滴落在风南仪的脖颈，她小声反驳道：“纪丞相可以问问寻春，本公主以前喝药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是今儿个的药味实在太苦，况且本公主缓过神了，这药不喝也罢。”
因是她感染风寒的缘故，声音软糯无力的，还带着一点可怜的腔调。
纪元衡用勺子轻轻搅动药碗，说：“这是我亲手给公主熬的药，为了把药炉的火点燃，不小心烧到了手。”
“公主不喝药也罢，但着实是伤了我的心，比伤了的手还疼。”
风南仪的下巴抵着被褥，紧张的问道：“烧着哪只手了？包扎了么？让我瞧瞧。”
她稍顿片刻，把手伸出来，乖巧地说道：“把药碗递给我吧。”
纪元衡刚把药碗递给风南仪，厢房门被猛地推开，朝年的衣衫全被雨水打湿，他焦急地说道：“启禀主子，契丹人攻进襄阳城了，城中百姓伤亡的人数已有二三十人，适才护卫来报，启王请您即刻赶往府上商讨对策。”
“敌军有多少人？”
“属下听护卫说，敌军大概有五千余人，并且还是些骁勇善战的兵将，看他们的势头，是想一举攻下襄阳城。”
情势刻不容缓，纪元衡将来时备好的蜜饯放在风南仪的手心，吩咐寻春要寸步不离地照看公主，命朝年守在厢房前。
谁也没有料到契丹人会猝不及防地攻入襄阳城，这座城池是楚国的心腹之地，而契丹的五千兵将若想踏进楚国的国土，驻扎在边境的将士也会进行阻拦。
可偏偏契丹耶律年轻气盛，向契丹王立下誓言，要把楚国吞入腹中。
那耶律利用襄阳城四通水域的特点，把一半的兵陆陆续续地经水路抵达襄阳城，又知晓守城军队不足一万，他自诩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日借着天气的优势，下令举兵攻城，务必在两天内拿下襄阳城。
蒙蒙细雨化作狂风暴雨，城内的契丹军丝毫不顾及百姓无辜的生命，挑尖枪或是弯刀直刺入胸膛，殷红的鲜血顺着纯净的雨水四处流淌。
启王府迟迟不动兵，楚禹坐在凉亭中等候着纪元衡。
护卫接连不断地上报城内的现状：
“启禀王爷，不幸遇到契丹军的难民惨死在街头，有百姓跑到了衙门告状，哭诉着王爷为何还不派兵赶走契丹军。”
“王爷，属下按您的指令，命侍卫去叮嘱百姓关好家门，备好粮食，只是有富商提出抗议，说他们每年交给王爷那么多钱财和米粮，现在兵临城下，王爷却迟迟不调兵去对抗，他们说您心存歹心。”
楚禹冷淡地嗯了一声，婆娑着石桌上的黑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边上站着的护卫心急如焚，王爷分明是把襄阳城当做心头血似的对待，可如今火烧眉毛了，王爷竟会不做出任何举动。
水滴哗啦啦地溅落在亭外玉貔貅雕像的嘴中，现在王府是唯一的安定之处。
“报——”
“启禀王爷，纪丞相到了。”
楚禹的脸庞显现出笑容，他起身出亭，冒雨迎纪元衡。
但见纪元衡右手提剑，刀尖染着血珠，神情漠然，向楚禹作揖道：“微臣参见王爷。”
楚禹面露愁容，问道：“纪丞相来时见到契丹军了？”
纪元衡颔首说道：“微臣赶往府邸的路上，碰见有百姓被敌军迫害，因此就和敌军交手了。”
“王爷打算何时出兵？”
楚禹答道：“若不是本王遭到圣上的打压，手底下起码能有一两万的并将，但现今横竖只有六千的兵将，纪丞相觉得本王能打赢这场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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