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朱雀大街
澧泉楼
一间上好的厢房内,聚了四五男子,皆是束发长髯,广袖云衫,敞开了衣襟就着酒眼神迷离的看着堂上舞动的歌女,嘴上还肆意的讨论着哪位最是柔媚动人,腰肢轻盈。
一位官员看着上座的徐鑫眼睛一直盯着堂上身着紫衣的姑娘,自以为把住了男人的心思,上前低声说到“徐大人,那位是珍儿姑娘,今儿我特意从栖霞阁接来为您助兴的,今晚就让她好好儿服侍您”,说完还暗示徐鑫堂上美人骨多么令人流连忘返,是势必要把这位上官招待好的架势。
徐鑫喝了酒,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只恍惚听见个什么珍儿姑娘,酒霎时醒了一半,眼里带着兴味,直往堂上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子瞟去。
一曲终了,堂下的女子们皆都一一退去,得半晌歇息。
那位官员见时候正好,便唤了下从引徐鑫前往雅间与美人相会。
待雅间门开后,望见坐在床榻上的美人,这位在桌前还端着些架子的正三品副督御史,面上只剩下毫不遮掩的欲望。
他摇晃着朝榻上走去,手上解着衣带,面色潮红的朝美人道:“让爷好好儿疼-疼你”,丝毫未发现女子有什么异样。
待搂住美人后,心下蔚叹那狗官还挺会办事儿,这般冰肌玉骨的美人可不多得。待事儿正办到要紧处时,发现女子身子抖得厉害,以为美人只是害羞,正要好相安抚以便行事,身后恍然传来一道声音,正若空中一道惊雷,啪的一声劈在了身上。
“徐大人,多年未见,身体倒是愈发精悍了”,来声沉稳疏朗,语含戏谑。
徐鑫心中一震,猛然回身,吓得直接从床上摔下,整好头着了地。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连滚带爬地朝来人磕头问安。
“臣……臣恭请信……信王殿下安”,他都不知这位煞神何时回了京,简直是流年不利啊。
来人一身玄衣,腰佩古玉,面如刀裁镌刻,刚毅威严。只是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傍着颊边些许刺硬的胡茬,让他多了几分沙场征伐的味道。
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就这么看着他,尾调悠长,耐人寻味。
男人也不看他,径直往屋内的高椅上一坐。
徐鑫忙穿好衣裳,冒着冷汗给这位爷冲茶,上好的君山银针冲入清水,立时便煮好了一盩清茶,恭敬地放在桌上。
茶香悠远,可惜此刻徐鑫只想出了这道门,再也莫要遇到这尊煞神,他手里不知握了自个儿多少的把柄,这突然回京就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不管心里如何腹诽,面上总是得恭恭敬敬的,擦了擦额头上沾的灰尘,躬身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下官虽人微言轻,但能为殿下效劳的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这话说的讨巧,先言自己人微力薄,后又尽表忠心,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手带领,滑溜的很。
可赵钺此人,偏偏不是什么善人。他要你办的事儿,你就是掉了脑袋也得给他办好,徐鑫显然对这位殿下的性子不够了解。
不过也是,赵钺自四年前离了京,便没回来过。这魏州的风沙啊,将那位狠厉意气的少年打磨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坚毅、成熟、懂得掩藏、懂得手段。
男子轻啜着杯盏中的茶,斜睨了他一眼,慢声说到“李克行手里不干净,一年前朝廷派去济州赈灾的银子,他可是捞了不少”。
徐鑫抬头看了看上座的人,有些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可这事儿还真不太好办……
“这……殿下,这李克行是王氏要保的人,我……这……”,他真想就这么一头磕死在这柱子上,没事儿出来喝什么酒啊……
“找个机会,把他拉下来”,赵钺说完,把杯盏搁在桌上,也没等人应声,径直起身出了这雅间。
他也无需应承,随他怎么去做,他只要看到结果便是了。
……
“夫人,咱们这是去哪儿?”,絮儿不解的问道,自府里出来后,娘子心情便十分低落。
高盛妍揉了揉眉心,再次把帘子掀开了些,让外头的风透进来,轻声说道:“去六锦胡同”,便不再解释。
即便使了晴芽去查,她也要亲眼看看,才甘心么不是。
她总觉着这马车怎么这般闷得慌,让她的心口直喘不上来气。外头热闹的很,可她的心里却是冰凉的。
待马车行至巷口,高盛妍下来,戴好幕离。絮儿看到更是迷糊,娘子就算在闺中都是不怎么戴这玩意儿的,怎的今日拿出来了。
高盛妍也不管她满头雾水,径直向前,待走到一户门口栽了两棵桂树的人家前,停了下来。
高盛妍面色冰冷,抿着唇瓣敲响了这户人家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一个灰衣小厮,见着门口候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虽带着幕离,可看身姿,也定是位顶顶漂亮的娘子。
他忙欠身询问:“娘子有何事吗”。
高盛妍轻声问道:“小女子来京寻亲,循着住址便找到这儿了,不知这家主人可是姓周?”
小厮挠挠头,“我家主子姓陈,可不姓周,娘子您找错地方了吧”。
姓陈啊
高盛妍微微低头,做出懊恼的样子,“想是我找错了,却不知你家主人的娘子姓甚,我远道而来,才寻到了这处,实是害怕错过了至亲。”
话音刚落,门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呼喊:“萱宜”
高盛妍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是有什么炸开了般。
等在高盛妍身后的絮儿脸色也乍得发白,手微微颤抖。她没听错,那是古姑爷的声音。
小厮闻声似是有些急切,只说了声:“我家娘子姓程,也不姓周,娘子您找错了”,说完便关了门。
“滴答……”
幕离下突然落了几滴泪,像串珠似的,而后女子低下身把脸埋进膝里,身子一直颤抖着,夹杂着压抑的呜咽。
絮儿弯下腰抱着自个儿主子,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可她知道,此刻高盛妍的心,怕是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淋的疤痕。谁能想到那般端方清正的男子,会瞒着妻子,置了外室呢。
……
“夫人,您醉了,别喝了”,絮儿伸手握住自个儿主子的杯子,又稳住身形容女子靠的更稳当些,这般下来将近一个时辰了,忙的衣衫都汗湿了。
要说这澧泉楼啊,那是京中最富盛名的酒楼,这盛之何处啊,就要说道说道这好酒,好菜,好美人啊。
端的是风流雅致,清净之地,入得门的都是些京中的达官贵人们。而像那徐鑫这般行事的,只会在暗地里,哪里能摆到明面上来。所以不拘是贵人官老爷,那些家中权势正盛的夫人小姐也都是爱来这风流多情之地。
当时在门口,絮儿轻声问自个儿主子,是否要进去。若是高盛妍说要,那她便是拼了命也要将自家姑爷的脸挠花了去,哪有这般欺负人的。
高盛妍却未发一词,哭过后便自己抹了抹脸,上了马车安静的坐着。
看着自家娘子如此难受,絮儿心里直骂世子爷珍珠不识,偏要去寻那起子鱼目。
所以,脑子一抽,便让车夫改道往澧泉楼去,还看什么灯啊,夫人都不开心了。
可是自个儿主子喝了这么多,这属实是她未料到的,回去晴芽指不定要骂死她,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根蜡,盼着主子到时候护着些自己。
“絮儿,别拦着我,我没醉,我没醉……”,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杯里倒酒。
高盛妍的酒量其实不错,大族出身的女子,家中的教导各方面都会涉及一些,包括饮酒,不过今日却委实是喝多了些。
自□□皇帝统一晋水南北至今,社会风气较之女君当政的北朝更为保守,对女子也多了诸多约束。但这都是对于贫民女子而言的,大族女子依然有着崇高的地位,当然,地位高的女子也掌有家中半数的话语权。
高盛妍轻晃着酒杯,看着那酒一点一点的晃荡出来,双目微怔。
“絮儿,我难受……”
“我这么好,我值得一份真心”
“可是为什么我得不到”
女子声音已经有些呜咽,眼中含泪,又似含情。
絮儿看着自己主子,也难受的紧,松开了手。高盛妍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在絮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跑出了雅间,待她回过神来后自个儿主子已经上了阁楼。
高盛妍这般骄傲的女子,哪容得下自己丈夫的背叛。此刻她满心只想着,情人嘛,又不是只能你有。待我也找个俊俏的郎君,两人下辈子便这样互相折磨着吧。
话说这边,赵钺将下阁楼时,一道倩影忽地撞上来,身边侍从阻拦不及,眼看着人就要往下坠,幸得赵钺托住来人的肩膀,才免得怀里人掉下去。
男人手下仿佛托着一团棉花,娇软无力又朦胧氤氲。
被揽住的腰肢过于纤细,悠远的沁香扑入鼻尖,诱得赵钺低头想看清来人的模样。待把女子鬓边散落的青丝别至耳后,望见一双灿若秋水的眼睛,心跳忽地就悸停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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