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硬的烧饼
龙啸风一句话出口,紧追几步,夜色深深哪里还有那人身影,龙啸风呆呆地站在门外约有一盏热茶的工夫一动不动,沈方鹤怕有什么变故忙靠近了龙啸风轻唤道:“啸风老弟。”
龙啸风回头对沈方鹤咧嘴一笑,脸色却说不出的难看。想要移动脚步只觉两眼一花一跤向后跌去。
沈方鹤大惊,一个健步扶住了龙啸风,再看他双目紧闭,嘴角鼻腔已喷出了鲜血。沈方鹤不敢怠慢,抱起龙啸风回了屋,对丁苗喊道:“把门关了,谁来都不开。”
丁苗关好门进了屋,见沈方鹤已将龙啸风放在了床上,脱去长袍,擦去脸上血污,正在其胸前穴位推拿。
过了良久,龙啸风才幽幽醒来,醒来后双目呆滞地望着沈、丁二人一语不发。
“啸风弟,感觉好点吗?”
龙啸风依旧不说话,沈方鹤又道:“前些日子为啸风兄弟医病,就觉得兄弟是心中有个结,今晚才算明白这个结在哪里。兄弟,跟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帮帮你。”
龙啸风长叹一声:“唉!这事怪我,也怪我爹。刚才那人是……是……”
“是你当年私定终身的人?”沈方鹤见龙啸风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情急之下接了一句。
龙啸风奇道:“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又道:“肯定是我爹跟你讲的,唉!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她。”
“不错,是老太爷跟我说的,老太爷说当初兄弟你带回来一个女子,这女子终日爬树捉鸟下河捕鱼,喝酒打架、聚众赌博,老太爷实在忍受不了才赶走的她。不知是还是不是?”
“是的,”龙啸风点头承认:“她确实是这样的人,在别人眼里她确实是疯疯癫癫,但我喜欢她这样,除了这些她再没有别的缺点呀!”
沈方鹤怜悯地看着龙啸风,心道:这些作为任何一个都不是家规森严的龙家所能容忍的,还需要别的缺点吗?
“她走后我就得了病,那时候恨不得一死了之,很遗憾天不容我死,让我痛苦地活在这人世上。”龙啸风说着抹了把眼睛接着道:“她走后我爹娘、姐姐四处找人为我张罗媳妇儿,都被我拒绝了,我不管传宗接代,不管孝不孝顺,我要我自己对得起她!”
我要我自己对得起她!
听完这句话沈方鹤心底一颤,这是一个男人对爱人的忠贞,一个男人对过往遭遇的不甘,可活在那样的一个大家族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忘过她,每想起一次就犯一次病。”
龙啸风点头道:“是的,最近几年我以为自己的病好了,可前些日子我在庙会上看见一个小女孩,那眉那眼。脸蛋身材多像当年的她呀!”
“所以回来后你又病了。”
龙啸风低下头,脸上满是痛苦之像,呆了好一会儿,龙啸风一把抓住了沈方鹤的手,哀求道:“沈大哥,沈先生,你能不能替我把她找回来,我求求你了!”
丁苗在旁听了摇摇头,觉得龙啸风的要求很是可笑,作为局外人的沈方鹤怎么能做到?又怎么会答应他。
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方鹤答应了他。
“我答应你,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的,但你要先养好病,等你好了我保证把她带到你面前。”
龙啸风也很吃惊,要求沈方鹤为自己找心上人是自己在六神无主之时提起的,没料到沈方鹤会答应了他,这让他感到很是意外。
雨停了,却又飘起了雪花,下雪总能让人想到寒冷,可此刻最冷的还是人心。
沈方鹤给龙啸风扎了几针,龙啸风沉沉睡去,沈方鹤却没有睡意,这两日的事情走马灯的在脑中转来转去,那日庙会龙啸风碰到了一个小女孩,然后就又想起了往事,这小女孩是谁?为什么那么像龙啸风的旧情人?龙啸方说有人打他坟墓的主意,偏偏这人就是洪明苏,洪明苏跟莲莲到底是怎么回事?莫秦川怎么又到了南塘,莲莲为何跟莫秦川那么亲近?
沈方鹤越想越乱,片刻工夫头就大如笆斗。就在这时,昏睡中的龙啸风突然大喊一声:“讌儿,别走!”
龙啸风喊完后又沉沉睡去,又陷入了梦中。沈方鹤看着他憔悴的脸不禁苦笑一声,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巧,虽然开始就猜到了这事跟严讌儿有关系,但他一直都不敢想,只到今日严讌儿出现在医馆外。
严讌儿的出现事情就明朗了起来,严讌儿恼怒龙老太爷拆散了自己和龙啸风,就回来报复龙家,她先控制了洪明苏,让洪明苏来揭露龙啸方的旧案,这是一步好棋,却太过于狠毒,假如朝廷知道龙啸方没死,那死的将是龙氏满族。
太狠了!
沈方鹤暗暗心惊,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惹得严讌儿下此毒手,就因为龙老太爷没同意她和龙啸风的婚事?
想到狠毒,沈方鹤又想起了洪明苏身上的伤疤,虽然那天洪明苏跟莲莲给他演了场戏,沈方鹤却明白那都是假的,洪明苏虽是老狐狸,又怎能斗得过文武双全的严讌儿,说不定纳兰碎玉也到了南塘镇。只是这莲莲是谁?跟严讌儿是什么关系,面容有几分相似,连龙啸风都说跟严讌儿年轻时很像,难道是……?
雪越来越大,门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光透过窗纸映亮了屋子,那白白的颜色让沈方鹤想起了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得吗?这十几年来我就没出过这屋子!
沈方鹤想起了龙三娘,想起了龙三娘说这句话的表情。
唉!南塘越来越热闹了!
沈方鹤不敢再想了,这些年看尽了弱肉强食,看尽了流血死亡,他突然间很怕,怕身边的亲人,怕惺惺相惜的朋友,怕那些无辜的人,怕这些人中的某一个在某一天死在自己面前。
石桥头。
桥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洪明苏两手抱着铁铲清理着路上的雪,莲莲站在旁边看着。天太冷,街上没有人出摊,行人也少,这样的天气谁都想窝在被窝里睡觉。
沈方鹤起得也早,站在桥头看着忙碌的洪明苏。
“先生,您早啊!”洪明苏脸上堆着笑:“要烧饼吗?炉子马上就好。”
沈方鹤冷着脸道:“你的烧饼太硬了,我怕硌了牙!”
“先生说笑了,我的烧饼能有多硬呀?”
沈方鹤一指桥栏上石头雕成的狮子头道:“我觉得比这个还要硬。”
洪明苏觉得沈方鹤说的话很可笑,但他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了沈方鹤在狮子头上抓了一把,那坚硬的狮子头在他的手掌下竟然像豆腐渣一样碎成了数块。
“先生这是要干什么?”洪明苏牙齿有点打颤。
沈方鹤盯着洪明苏森然道:“我想请大人做出比这狮子头还硬的烧饼给我送过去,若是做不出来就给我滚出南塘镇!”
洪明苏傻了,战战兢兢地看着沈方鹤转身离去,面带惊慌地回头看看河边的一栋两层的木楼,木楼的窗户恰好这时打开了,伸出一张涂着脂粉的脸。
龙府。
龙老太爷脸冷着听着沈方鹤在说,这位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听到最后也出了一头冷汗。
“先生你说有人想在啸方墓地打主意。”
“是的,老太爷,我想你也会明白这墓地挖与不挖都是很麻烦的事。”
“呯”地一声,龙老太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是谁如此恶毒,要灭我龙家,若被我知道定不饶他!”
沈方鹤淡淡一笑,说道:“老太爷别急,晚辈斗胆请老太爷想上一想,这一生有没有做过亏心之事?”
“这话怎么说?”龙老太爷皱起了眉头,语气中也夹杂着一丝不悦。
“老太爷,晚辈并没有对您老不敬之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才口出直言,望老太爷还是想上一想。”
龙老太爷恍然大悟:“先生是说这件事跟朝廷无关,是有人来寻仇?”
沈方鹤摇摇头道:“我也不敢肯定,现在只是我在猜测,至于对方是何来历、是何用意还很难说。”
沈方鹤说完龙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从年少闯荡江湖起想到了回家娶妻生子,从接管龙氏家族到如今白发苍苍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做过对不起谁的事。
沈方鹤静静地看着龙老太爷,过了好大一会儿龙老太爷睁开了眼,对沈方鹤道:“先生,老朽年迈糊涂,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过别人,先生若是知道什么还请直言相告。”
“老太爷是否还记得曾跟我说起过大公子的病因?”
“记得,啸风当年是因为那野丫头惹起的病根。”
“大公子重情重义,不但为那女子生了重病,还发誓今生非她不娶,晚辈想问问老太爷,假如这件事重来一次您能容得下那女子吗?”
龙老太爷猛地站起了身,眼睛盯着沈方鹤的眼睛道:“先生为何今天又提起这事?”
“因为这件事跟那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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