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喂你
叶青一到殿门口,便闻到了殿中传来的血腥味,以为韩作又抓来了谁杀掉。
踏入殿中,看到殿中木架上被割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时,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待看到地上的幼鹿头的时候,才知道韩作杀了一头鹿。
再下一瞬,她便看到了殿中的女子。
不用猜测,这位应该就是韩作口中那位好玩的瑶乐公主。
对上青衣公子的视线,宋知婉愣了下。
她进来北庭司,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穿着一身黑,竟没想到还有例外。
眼前的这位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身青衣,手执青扇,可谓芝兰玉树,翩翩公子模样。
北庭司这样的地方,竟然会有如他这般的人?
叶青朝宋知婉行了下礼:“臣叶青,北庭司司尉见过公主。”
行完礼,她看了韩作一眼,没说话,径直坐在了另一边的空座上。
幼鹿身上肉已经割尽,便有司士呈上托盘,韩作从托盘里拿起布帕,素白布料被他捏在手中,即便是离得那样近,在整个杀鹿的过程中,韩作也没有让自己的身体上沾到一滴血,就连手指也很干净。
韩作一手拿着手帕,另一只手执剑,剑身笔直,布帕擦过冰冷的剑身,血瞬间浸透布帕,素白布料上登时染上红色。
待擦干净之后,韩作随手一丢,布帕落在托盘上。
而后,不等多时,便有人呈来烤制的鹿肉。
宋知婉心里本就恶心至极,没看鹿肉一眼,只低着头,手心依然攥出了热汗。
韩作坐在正位上,也没去吃碗中的鹿肉,大殿中也就只有叶青一个人吃得美妙。
韩作侧眼看向宋知婉,看她脸色难堪,也不动筷,勾了下唇,道:“公主怎么不吃,是对臣赠的生辰礼不满意?”
宋知婉听了,声音发颤,又再把适才的话道了一遍:“我不喜欢吃鹿肉。”
稍倾,韩作一言不发,目光却一直落在宋知婉身上,而她也知道他在看她。
宋知婉抬头,目光落在盘中的鹿肉上。
经烤制后的鹿肉,原本的腥味早已经去除,上面撒上了孜然、盐等调味料,散发着香味,可此刻,宋知婉看着这盘肉,脑中全是刚才韩作杀鹿的场景,血腥味仿佛还没完全消散。
可是,她能不吃吗?
韩作一直这样看着她,即便什么也没说,无声的威胁却也更加可怕。
宋知婉伸手,拿起一旁的银筷,银筷的头停在盘中的鹿肉上。
她挑了最小的一块,缓缓喂到嘴边,就在唇快要触碰到鹿肉时,正位上坐着的人开了腔。
“等等。”
宋知婉手一顿,如蒙大赦,将鹿肉放回盘中,放下了银筷,目光看向正位上的人。
韩作看她神情有所松懈,唇角几不可见地扬起,站起身,朝着宋知婉的位置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他用的银筷。
待走到一半,韩作才开口说道:“公主金枝玉叶,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怎么能自己动筷呢,该臣喂你才是。”
听到这话,宋知婉脸色霎时一白,原本松懈的神情顿然消失不见。她本以为韩作是不再打算逼迫她吃这鹿肉,没想到竟是要亲自喂她。
也怪她天真,竟然觉得他会心慈手软。
不等她走近,碧月便福身说道:“奴婢喂公主就好,大人不必……”
说到这,韩作做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脚步依然不停,一直走到了宋知婉跟前。
蹲了下来。
宋知婉身体一僵,害怕韩作真的要喂她吃这鹿肉。
千钧一发之时,宋知婉突然想到这殿中还有第三人。
继而,她目光看向对面的叶青,此刻叶青真专注吃着盘中的鹿肉,对上宋知婉的眼神,愣了下。
宋知婉便将目光收回,落在身旁韩作脸上,对上那双黑眸,她说道:“韩大人身份尊贵,就让叶大人喂我就好。”
看戏吃肉的叶青听到这话,手略略不稳,酒杯差点翻倒,她看过去,韩作此时也回头看向她。
那双眸子里,隐隐带着杀伐的气息。
叶青可不愿意摊这趟浑水,也知晓韩作这人是非要好好捉弄这个公主,识趣道:“公主,臣的手适才碰过勾栏院的女子,实在不敢辱没玷污公主你。”
宋知婉听到这话,便已然明白,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人。
段一叶对上公主的目光,回避了过去。
这叶大人都不敢做的事,他要是做了,指不定明天她的坟头就长草了。
韩作看她四处向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心底冷笑一声。
还真是,她怕的就只是他一个人。
明明北庭司的每一个人手中都沾满鲜血,她却只是怕他一个人。
怕?
好啊。
韩作伸手,手中所执的银筷夹起盘中的一块鹿肉,在抬眸,视线与宋知婉目光相对。
少女因为害怕胆颤,鸦羽般的睫翼颤动,北庭司中壁灯的光投在她睫翼上,如蝶如花的阴影拓在如玉肌肤上,就连唇左右两侧的小红痣也染上了几分光晕,仿若神圣不可侵犯。
可越是这样不可侵犯,他就越是要亵玩。
宋知婉目光只在韩作脸上停留一瞬,她害怕他的眸子,而后目光下移到银筷夹着的鹿肉上,微微张开了唇。
看她檀口微张,只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透过红唇张开的口,他可以看到两面她的贝齿,还有红润的舌尖。
啧,嘴这么小。
韩作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手上动作一时顿住,宋知婉看他手不动,以为他是要自己吃,上半身微微向前一靠,张口咬住了他挑起的鹿肉。
肉片很大,她无法一下子全部咬住,便只能从上面咬下一小块,吃进嘴中。
韩作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不浓,香气清雅,应该是兰蕊香,取兰花的花蕊制成。
宋知婉牙齿轻咬着鹿肉,不可避免地想到适才韩作杀鹿的情景,最后那一片血肉模糊,幼鹿的凄厉惨叫。
恶心感袭来,她看向蹲在身侧的人,硬生生将肉吞了下去。
看她吃下,韩作满意地一勾唇。
“好,看公主吃得这样香,臣就接着喂公主吃。”
出了北庭司,宋知婉顿然无力地倒下,碧月和颂星两人及时搀扶住,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适才殿中,她们眼睁睁看着韩作喂公主吃下一整盘鹿肉,却无计可施。颂星已是忍不住流泪:“公主,我们该怎么办?”
宋知婉忍着胃中的恶心,回望着身后黑压压的宫殿,半晌,贝齿咬住下唇,留了一道印子。
“无论如何,一定要退婚。”
夤夜,冬日。
寝殿内烧着地暖,热气氤氲,但难免有寒风偷溜进殿中,让人身子一阵又一阵冷颤。
一回到瑶乐宫,碧月便让人及时拿来痰盂,又备好温热的盐水和茶水。
宋知婉接过盐水喝下,将适才所吃之物完全吐了出来,用茶水净好口,整个人虚脱地倒在美人塌上。
仿若刚从地狱逃出的人一般,全然没有了力气,精疲力竭,可即便此刻逃出了那阴曹地府,那副血肉模糊的景象依然浮现在脑海中,血腥气还是不散。
她看向铜镜中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还插着花簪,这只父皇赠她的生辰礼,实际不过是先给她一颗红枣,再递给她一把刀而已。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却没想到她最敬爱的父皇,会这样亲手把她推进火坑。
宋知婉取下头上插着的花簪,想到给她戴上簪子的人,心中便生出一阵恶寒。
而后,她吩咐道:“取准备热水,我想洗一下。”
洗去这身上的血腥味,明日好去龙晏殿。
幼鹿面对死亡尚且要挣扎,她也不甘就这样沦为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即便不一定成功。
宋知婉做了一个梦。
还是之前梦魇的场景,荒凉破败的昭狱里,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含混不清,隔得太远,他只能隐隐看到血肉模糊,并不能看到男人的长相。
她很害怕,也很担心,想要上前去看一眼那人,却在男人抬起头的一瞬间,惊醒过来。
宋知婉坐在床上,惊坐起的瞬间,被子随之掉落,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生出了一身热汗,背上汗涔涔的,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部的轮廓滑落,落在床上。
她望向窗外。
月光透过楹窗照进来,洒在少女裸露出来的上半身上,冬衣包裹着肌肤,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华光,少女的肌肤如玉,此时却有些失了血色,略显苍白。
缄默无声的夜里,少女的抽泣声传来,她蜷缩着身子,哭得泣不成声。
哭到最后,她已经有些失声,便没再哭了。
明日她那样做的话,父皇会回心转意吗?
韩作……他又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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