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子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停得太过久,宋知婉便顺着他眼神的方向低下头,入眼便是一抹隐隐若现的春色。
脸上顿时一热,慌忙捂住自己的衣领口,将领子捂紧了些,手刚拉住衣领,便注意到自己的穿着。
这不是她的衣裳!
宋知婉心一跳,一眼看出这是男子的服饰,不用想,便知晓这玄色衣裳是谁的,脑中顿时反应过来一件难堪的事,莫非她的衣裳是韩作换下来的?!
想到这,宋知婉抬眸对上韩作的视线,脸上原本失了血色,苍白无比,此刻却像是落了火星,烫到无比,皙白脸颊生出点桃花色的粉晕,她越想越燥,粉晕的色泽也愈发地深。到最后,已然红得快要滴血似的。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韩作勾唇一笑,知晓她这是以为他给她换的衣裳,也不解释,只模糊说道:“你衣裳湿了,便只能给你换下来了。”
听到他说的这样义正言辞,宋知婉刚想说他大可让婢女来给她换衣裳,转念一想,又知晓他这北庭司并无女子,便哑了声。
也对,反正他把她带到北庭司来,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韩作看她这副又羞又躁,且慌且惧的模样,便突然有些后悔,他适才,就该等她将醒不醒的时候,亲自给她换衣裳才对。若是那般,她这时的脸应该是红得滴血了吧,怕是要将那唇侧显眼的两颗小红痣的颜色都要遮下去,比他用人血浇灌出来的曼珠沙华还要红。
他是惯喜欢人身上带点红色的。
宋知婉看他这副表情,想到婚事,便更加无望,又看向他所拿药碗中盛的汁水,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只一碗下肚,或许她便没了命。
可是,她不过才及笄,难道就要因此丧了命?
韩作看她隐忍模样,失笑一声,动手拿起汤匙,在碗里搅了搅,他心里清楚她是将这碗中的汤药当成了毒药,也不解释,只微微垂着眼,眸中带着诡谲的笑意,就跟他手中之物真就是碗穿肠毒药似的。
宋知婉身体一颤,看他这搅动碗中之物的模样,知道是要动手了,眼睫便开始扑闪起来,外头的日晖打在上面,鸦羽般的睫翼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面容本就柔美,被镀上这么一层淡淡的金色,更加柔和了起来,眼眶噙着泪水,宛如落泪的神女,让人看了心尖一颤。
当然,这仅仅限于常人。于韩作而言,看了只能让他摧残的欲望更深。
但眼下并不是个好时候,他看她眼角就要滑下又一颗泪水,缓缓开了口:“公主莫怕,这不是什么穿肠毒药,是治病的好药。”
听完这话,宋知婉微愣,又有些不信,瞳眸中还是存着防备之心。
烫药已经微温,韩作也不啰嗦,拿着手中的汤匙舀上一勺,喂到了宋知婉的唇边。
汤匙里的药味钻进鼻息,宋知婉才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想来也是,毒杀公主毕竟不是件小事,韩作这样的人,又一贯较为喜欢折磨人,应当不会仅仅用一碗毒药就了结了她的性命。
宋知婉垂眸,看到他大拇指上套着的黑色指套,如玉一般光滑白皙的指尖,上面好似没有一处有茧的地方,指节修长如竹,莫名有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感觉,这样一双手却沾满血腥,任谁都难以置信。
可偏偏,这就是事实。
回过神后,宋知婉没有喝汤匙中的药,对着他道:“我自己来就好。”
韩作的手未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就跟昨日一样,这个人想做的事,一点也不容他人拒绝。
宋知婉没办法,只得低头,喝下汤匙中的药。
少女不过刚及笄的年纪,脸上还有些未退的婴儿肥,樱桃小口微张,含住汤勺边,喝下其中的药,腮帮子微鼓,唇侧两颗对称的小红痣便随之膨了起来,看起来乖巧可爱得很。
不知怎的,韩作突然想凑上去,将那两颗鼓起来的小红痣咬下来,想尝尝那味道,一定甚至甜腻可口。
他看着她喝下汤匙里的药,又舀上一勺,伸到她唇边,开口道:“公主还没回答臣的问题呢。”
宋知婉微愣,一双疑惑的眸子看向他,便让他知道这小公主是没反应过来。韩作便提示道:“雪地里,臣问公主,是对臣送的生辰礼不满意,还是对臣不满意?”
宋知婉听了微愣,没开腔,这问题怎么回答也不对,不说她,即便是朝野之中的大臣,也不敢当面说是对他不满意,或是对他赠的东西不满意。可要她昧着良心说满意,她却也说不出口。
这屋里床边立着一紫檀木的兵器架,上面横着一把长剑,宋知婉不经意一抬头,便看见了这把剑,不巧,正是昨日韩作用来杀鹿的剑。
通体玄黑,泛着森森冷光。他这屋子朝阴,光线本就昏暗,此刻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灯,光亮非常,但这剑却像是个异端,再多的灯,再怎么光亮,这剑依旧散发着瘆人的黑气。
宋知婉触眼立刻就收回了视线,便想到那剑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缠绕着万千的冤魂,即便是拿到了灼日底下,怕也是这样阴森。
宋知婉喝下汤匙中的药,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韩作也没追问,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喝着药,莫名有点期待,她下一步又要做什么来避免和他的婚事。
一碗药喝完以后,宋知婉感觉舒服了不少,一想到她此刻处在北庭司,还是躺在韩作夜夜安眠的床上,她便一刻也不想逗留,试探性地问:“我既然已经无事,就不敢叨扰司长大人,我就先回宫了?”
韩作看她急切想逃走的模样,抿唇一笑,说:“可以,不过,臣还有一事。”
闻言,宋知婉微怔,生怕韩作一时兴起,又要做出什么令人胆颤的事来。便见韩作起了身,出了内室。
韩作离开后,宋知婉一个人躺在床上,顿时轻松了不少,她从未觉得和一个人待在一处会这般胆颤心惊,如履薄冰,但和韩作待在一室之内,她却深深体会到了这是何种滋味。可这样的滋味,她不想往后余生日日夜夜都体会到。
宋知婉躺在床上,本想着下床,脚一动,便是一阵扯骨般钻心的疼痛,无奈,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床上。
此刻,怕是父皇早已知晓她晕倒的事,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来,要么就是她父皇已经决心把她交给韩作,压根久没派人来,要么就是来的人被挡在了外面。
碧月和颂星,她们两个也进不了这北庭司,如此只要韩作不派人,她怕是只能待在这。
她这样忧思着,便听见门开的声音,百宝嵌花鸟纹曲屏上映射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隐隐可见来人手中拿着个什么东西。
宋知婉知道韩作进来了,身子一僵,又紧张了起来,也不敢乱看。
韩作走进来,看到她这样一副戒备的模样,低声一笑,笑声清泠,却让她听着像是刀剑相抵一般,透着森森寒意。
韩作看她抿紧的嘴唇一样,垂眸,视线落在手中所端的托盘上。
红木的托盘上,放置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玉质妆盒,一个里面是花膏,另一个里面盛的是清水,一根细细的狼毫毛笔搭在笔托上,即便他人脚上走着,妆盒中的清水和笔托上的笔却像是粘在了上面似的,分毫微动。
宋知婉看到他手中的东西,略略不解,难不成他这是要为她画妆?
韩作走近,坐在了床沿上,将托盘放置在了紫檀木海棠圆凳上,手拿起笔,蘸取了少许清水,在那红色的膏中蘸上了一蘸。
白色的笔毛上顿时便染上了红色,是那种极为深、鲜艳的红,像是血,宋知婉目光落在那欲滴不滴的红色上,遽然联想到什么,在韩作执笔将要靠近她时,下意识伸手一挡。
手一碰到笔,那笔毛上悬着的红水便落了一滴在床单上。
被这么一推,看到玄色的被子上沾湿的地方,宋知婉心一紧,怕韩作突然发起疯来,一双杏眼看过去,却见韩作表情依旧没变,好像并不生气,反而唇边带着点笑意,对着她,悠悠道:“公主莫怕,这不过只是那曼珠沙华碾成的花膏而已,不是人血。”
顿了顿,韩作又道:“公主是未来与臣行那床笫之欢的人,臣怎么可能用别人的血来玷污你,如果公主想的话,臣日后便用自己的血。”
韩作毫不遮掩的荤词落入耳中,明明是这样羞耻的事,他说得却无比袒露,轻松,宋知婉听得脸热,却更是害怕。
不过只说了一个四字词而已,面前人的脸就已经红得快要滴血,眼神虽有意遮掩,却让人轻易看到其中的愠怒,怒而不敢言,这便是他所享受的乐趣。
宋知婉原只以为韩作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却不曾想过,他原来在这方面也是个下流之人。
如此,她便更不可能嫁与他了。
想到这,身前人突然靠近了些,雪焚香淡淡拢过来,像是闯入了一片覆雪松林,然而,还未等她开始观赏雪景,满地的白雪便落了血红,一点一点,而后迅速蔓延开来。
他的唇停在她额前,宽阔的胸膛将她罩住,让她无处所逃。
距离这样近,少女身上若丝若雾的香味便钻入了他的鼻息,淡淡的,像是落了雪的红梅,与淡雅中见浓艳,要细细地品,才能品出那一抹极为诱人的美。
韩作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看她身子紧张的模样,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额上:“公主,你不喜欢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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