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红纱帐暖
段氏这一气,病得不轻,回春刚好的身子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就说你近日怎浮躁了不少,还处处与她顶撞,竟是想了这么一出!咳咳……”
段氏歇卧在榻,脸色不好,气到发颤的手指着沈明舒骂。
他没有意识到那有什么不对,皱眉说了声“娘勿动怒”后,便倒了盏水递上前,拍了拍后背,“被她逼迫了十几年,阿娘还没受够么?如今我不过就是激了一下,她便有杀我之心,可见平日怨念有多深!”
“你!”段氏咽下一口水,又咳了几声,“辅!你这是将自己置于险地!你又不是不知你爹何其疼惜他大夫人,便是你搬出老太太也无大用……”
……
夜已经很深了,沈无虞从方才的余韵中缓过神,掌心的帕子湿了一片。
瞧着段氏发白的脸色,正心忧大夫怎还不到。沈无虞起身走出门看,却见胡蕙一直在门口踯躅不进。
“怎么了阿嫂?”
胡蕙显然在想旁的事,未料屋子里有人出来。她“啊”了声后猛地抬起脸。
“阿嫂怎么不进去?”
沈无虞奇道。
胡蕙点点头,刚迈出前脚要进去,忽然又缩了回来。期待却不安地摇了摇头,试探似的开口询问,“你兄长他……有没有说我什么?”
沈无虞笑了笑,“那是他做的事,他能说你什么啊?”
胡蕙仍是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了一句“可…是我通风报信的,他肯定是要讨厌我了”。她抬头望着银月抿唇,最终仍没踏进过屋门,带着侍女折了回去。
五月,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朝中的局势愈发明显。原本部分自持中立的官员,在江玮拿到御印代理国事后,纷纷投向储君。
皇帝有六个皇子,其余五位都封了王,最小的江申才过了十三的生辰。
由于其母是当今宫中最得宠得势的贵妃,皇帝也很喜爱他,不少朝臣都对他抱有殷切期望。然而未曾料到皇帝的身子却等不得,江申还是太小了。
午后,沈无虞在李焕的引见下,私下去见了商贩尤恒。
那是个相貌周正的中年男人,早些年还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后来发现自己真不是读书的料,便跟着家里一起做生意。十年间前往各州奔赴过,也见过不少世面。最终还是决定在老家邓州安定下来。
尤恒前几天刚从邓州过来,暂时在客栈里落脚。商量好价钱后,他用一件信物来做抵押。沈无虞便通过小雅连线,花钱遣了王椿等人,在七日后随尤恒的商队一起南下邓州。
“阿娘那头如何说?”看了会儿账簿,沈无虞忽而合上问。
听段氏身边的喜鹊说,老太太暂收了胡大夫人管家之权。这几日公府事少,沈明舒便常在府里看着,胡氏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可以随便动手脚了。
前日沈无虞去看过段氏。
自那日气病之后,段氏就不常下榻,整日病殃殃的。后来又听人说自己儿子跟儿妇不知为何事,大吵了一架,后来气得索性连自己儿子的面也不想见。
沈明舒每每端了药来,段氏只让喜鹊接过去,将人挡在门外头。但胡蕙来时,她偶尔还会见上几面。
小雅想了想,回道,“姑娘不必太过心忧,大夫说只是气急攻心,以至淤血重凝。他开了几贴活血之药,夫人好好用下,少生怒气,过个两月便能休养好。”
少生怒气?沈无虞扯起嘴角笑了笑,“能惹她发怒的也就沈明舒了。”
在她看来,沈明舒那步棋走得太怪太险,竟在拿自己的命跟胡氏赌。段氏气他莽撞不惜命在所难免。
即便沈崇奈何不了自己的儿子,可沈明舒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他耗下仅有不多的父子情,惹得阿娘一身怒气,却只让胡氏暂失管家之权。胡氏是显赫大族出来的女人,又有其丈夫的疼爱,老太太康氏能压,难道能挟制一辈子?
若是她日后出来要报复……沈无虞越想,不由冷意覆身。
胡云淑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那般骄傲岂容别人骑到头上?能找人毁掉赵良媛之妹的亲事,难保暗中不会对她们母子三人再出手……
不能再拖了。
阿娘待在沈府是最危险的。
沈无虞咬牙,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人带出来,即便阿娘不是那么愿意。而能帮自己做到这些的,她想到了一个人……
天黑后江丞意回了府,沈无虞特意挑了个用晚膳的时候试探他的意思。
江丞意闻言,诧异扬了扬眉头,“将你阿娘弄出沈家?”
“是……”沈无虞咬唇,复而抬眼轻轻看他,仿若谈判,“殿下若觉得可行,便帮妾一回,妾也可答应殿下的条件。如若不愿……”
“不愿又如何?”江丞意瞧着她,似乎更感兴趣后一种。
沈无虞缄默了一刻,“不愿便作罢,毕竟妾也不能拿殿下如何。”
“带你阿娘出来又有何难?”江丞意笑了笑,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遂而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颔,打量着,目光多了一丝玩味,
“那你能做到什么?”
“殿下想……”她疑问,可江丞意却没再出声,眸色沉凝盯着她。
沈无虞面上得体的微笑有些绷不住了。他的目光太过赤裸,甚至不用言语,她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还是阿娘的命重要。
她想了一瞬,缓缓点了下头,双眸却别扭难受地垂下,盯着自己腿上裙摆的褶皱,“但凭,殿下吩咐。”
江丞意略一思索,又笑,“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沈无虞僵住。
“看我。”江丞意掰过她的脸,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认真,“那就生下来,好好跟我一起养。”
比起命令,语气倒更像是在商量。
沈无虞听得一愣,说不出话来。
她有自己的计划,而孩子的到来只会打乱。其实,她也有办法不怀上这个孩子,便是用避子汤。
自从那日被他点破后,沈无虞已经有很久没用过此药了。伤身是伤了些,但也就用这一次,倘若能撺掇他救出阿娘,也不算什么。
沈无虞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可江丞意却没显得有多满意,不出声,只收回手,抱臂盯着她看。似乎再多看一刻,便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夜晚红纱帐暖,江丞意起身灭掉了室内所有的烛火。长靴踏地,昏暗不明的屋子里仅有微芒银月辉。
沈无虞坐在床边,额头传来一阵柔软触感。抬眸,透进窗子的微弱月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躬身看她,“求人做事,不若还是你先行?”
沈无虞脸皮子薄,“先行”真有些难倒她。
求人做事、求人做事……毕竟是求人做事……她的心思翻滚了一圈后,鼓了鼓腮帮子打气,一鼓作气地扑腾站起身,扶着他的肩膀把小脸凑上去。
胡乱亲了一通后,江丞意松开她,笑得更大声了。
沈无虞警惕的眼眸转了转,一脸莫名其妙,“殿下笑什么?”
“笑你蠢,这么久了,该会的还是不会。”他本来是调侃,可说着,声势渐渐弱下来,甚至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浅淡忧伤。
江丞意没再说话了,轻轻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握得更紧了。
沈无虞以为下一步就要发生些什么了,她吸气又呼气,争取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但江丞意只在她耳边说了声“就寝吧”后,便搂着她的人栽倒在床上。盖好衾被,只拥着她,其余什么都没有。
沈无虞奇怪了一下,偏头问他,“我们是不是还未……”
话一出口,江丞意立即看她,双目亮了亮:“你想?”
“呃。”沈无虞的脸忽然涨红,“那当妾没问过。”
他笑得很大声,胸膛一震一震的。又捧着她柔软的脸颊,狠狠啜了几口,认真又郑重道:“你不愿做便不做,我说过不逼你。反正你都不会要我的孩子,喝那药还伤身。”
这话说得沈无虞有些羞愧。她本来想瞒着他偷偷喝药的,没想到竟被看穿了。
……
寂静了好一会儿,没人再讲话了,仿佛拥着入眠已是这一世难得的幸事。许久后,沈无虞轻轻在他耳旁道了声“谢谢你”,也不知江丞意听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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