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医生进来了，随即是王哥和沈月姝。
季舒然的眼神落到进来的女人身上，看不出年纪，保养得当，虽显贵气却有藏不住的沧桑感。
沈月姝的眼神也看向他，淡淡的，像是随意一瞥，然后就挪开。
她走到床边，斥退下人，对床上的儿子嘘寒问暖。
季舒然莫名觉得想哭，这个女人，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
在越来越淡忘的记忆里，也曾有这样温柔的话语关心过自己。
对话持续了好一会儿，因为这个房间很大，说了些什么他听不真切。
他环顾了这个房间，宽敞、却有不合时宜的医疗仪器，私人物品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倒像是一个病房。
终于，辰铭耀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他向自己母亲撒着娇。
“妈妈，那个人就是要给我配型的吗？看他一身穷酸味，我不想要他的。”刻意提高了音量，季舒然听得真切。
沈月姝没多做理会，提及昨天带回来的人，她的气压一下就降了下来，“要不要，还得看能否配上。”她抓住辰铭耀的双肩，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小耀，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辰铭耀眼里的光淡了下去，随即又不甘似的盯着季舒然和小年轻所占的位置，他嫉妒的想，那种贱民能够活得健健康康的，为什么自己作为辰家少爷，作为将来家族企业的接班人却要患上白血病，想到这儿，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医生和助手正在调制机器，沈月姝向心腹眼神示意。王哥将季舒然拉到跟前，交代道，“你爹收了钱，你就的按要求做。你也看到了，辰家唯一的小少爷生了病，让你来就是先做个配型，配得上你就是……”
“配得上就怎么样？配不上又怎么样？”他此刻身体也很虚弱，打断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沈月姝听得清楚。
他是故意的，也想不通。既然是救人，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又为什么偏偏找自己。
沈月姝这才正眼看向他，她隔着最初的距离，打量着这个当初自己狼狈生下的孩子。同样的一双眼睛，是清澈也是诱惑，哪怕二十年过去了，借着基因的传承，又逼迫她想起来，过往争先恐后的窜出来，她不留恋，掐了掐自己掌心，告诫自己眼前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配型成功，你就得配合医生，救我儿子。”
“然后放我离开。”带着急切，季舒然已经想明白，他父亲拿了别人的钱，救人也没什么不对，他只要自由。
“好。”沈月姝只说了一个字。接下来医生便开始对季舒然进行一系列检查和抽血检验。
抽血过程中季舒然晕了过去。
他看着就是一副不健康的样子。
身量不算矮，但就是瘦得厉害，尤其单薄。加上这两天的遭遇，身体早已扛不住。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小床上，输着液。
旁边是躺着闭着眼睛的辰家少爷。
突然，辰铭耀睁开了眼睛，盯着在看他的季舒然，厌恶的转开了头。
他按了床头的按钮，马上跑进来一个佣人。
季舒然听到他对佣人说让他母亲立刻来把房间里这个人弄走。
季舒然愕然，他对这个生病的少年没有恶意。即使他母亲用了不好的手段将自己带过来配型。他懂得生命的可贵，也说服自己去理解那个女人的行为，天下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就像他自己的妈妈一样。
可是，这个少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友善。
沈月姝又一次进了房间，和她一同进来的人将还没输完液的季舒然推走，出房门前他听见少年说了一句把他睡过的床也扔了。
季舒然被带到了别墅门外，他被告知在这儿等结果出来。
至于结果什么时候出来，自己在这么寒冷的天里该怎么办他没有问。
很多时候对很多事情他无法理解，但好在也通透，他不想自己活得那么复杂那么心累，想不通就不去想。
比如说，幸好现在没有下雨或者下雪，所以，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对吗？
幸好父亲得了一笔钱，自己就可以彻彻底底的与他脱离关系。忘掉那些暴行，也不用背负父子关系那层道德感。
家对他而言已经不是温暖的所向，长久以来，记忆里家的热度早已散的干干净净，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暗。
站了不一会儿，他已经全身冰凉。本来就穿的不厚，加上身体虚弱，许久没有吃东西，他走到大门墙角蹲下，抱紧自己。
脑袋里一堆问题冒出来，手机没带，自己带的那个家教怎么办？如果配对成功，手术需要多久，会影响他开学吗？对了，学校那边，手机没带，会不会遗漏什么通知？刘老师要他做的任务怎么办，会不会影响他下学期的奖学金？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仿佛被所有人遗忘，身体蜷缩在那个墙角，睡着了。
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人的交谈声，可是没有一声呼唤，将他从睡意里叫醒。
辰铭耀生病的事情在他们那个圈子没有人不知道，就算沈月姝和辰昊天想要隐瞒，也抵不过辰家两位千金在外的多嘴。
她们对外是辰家千金，可是在家里，只是弟弟旁边暗淡不见光的叶子。
她们从未问过为何父母要偏心至此，是觉得即成定局，或觉得理所应当，反正，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辰铭耀又发病了，与辰氏有合作的几个家族，大的小的都有表示过关心。
除了辰家，就数樊家是大头。但几个当家人心里都清楚，现在劲头正旺，将来发展潜能最大的只能是樊家。
一是樊家主母意外死亡后樊常理的后续做的好，以亡妻名义设立基金会，给公司积攒了一波口碑。随即立马推出新品牌，一把棋下得好。
长者们会心一笑，年轻人盲目学到了榜样。
很多感人的深情，包裹了太多的色彩，其中有爱、有鲜血，耀眼，又令人作呕。
再有，樊家长子樊陌是几个家族里面最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是做个商人的料。
少年老成、也是少年奇才。众人都知樊常理从小就注重栽培他，大学更是让他出国深造，大二时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单，让几个家族眼红。
辰昊天和其他人一样，对樊陌是赞不绝口，他希望辰铭耀能够和樊陌打好交道，能和他多学点东西。
更是打了如意算盘，希望能让人当自己女婿，当然这话他现在还没有机会提出来。于是希望两个女儿争气。
能够攀上樊陌这个人才，就是抱住了不可多得的大腿。
樊陌在三年前母亲意外过世后就很少回国，在外的场合里和他父亲的关系也有点紧张，这些都是众人明眼里能看出来的。
樊陌还有个妹妹，叫做樊阡，比他小好几岁，和辰铭耀同年级，他这次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妹妹的成人礼。
樊阡和辰家千金走得很近，在辰钰辰玲的授意下，她们约了几个同龄人，想叫上不容易露面的樊陌出来玩。
这两天辰铭耀生病，众人便商量着来辰家看望他。
樊陌从不和这群孩子玩在一起，他们是家族里的温室花朵，他年龄又要偏长些，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但是赖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
众人的车都驶进了别墅以后，他才姗姗来迟。
手里的烟还没抽完，车开到半路就后悔答应妹妹了。自己的傻妹妹还不知道被人当枪使，这么明显的把自己叫到家里去玩，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他将车速开到最慢，辰家还是在辰铭耀满月的时候和爸妈一起来过了，那时候他还小，现在看来，这一路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车子快到辰家别墅门口，他发现了蹲在墙角的人。靠在绿植背后，让人难以发现。
他本想直接开过，豪门最不缺好戏，只是他从来不感兴趣。但是余光一瞟，那人倒到了地面上，满脸不正常的红。
鬼使神差的，他将车停靠在别墅里不宜看到的边上，下车走到倒地的人身边。
看着很小，穿着单薄，应该是睡着以后冻晕了过去，这是个麻烦。
他正想迈步离开，听到地上人说冷。
他面对人蹲下，看到了一只可怜的小白兔。季舒然从小就长得招人喜欢，白白嫩嫩，大眼睛汪汪的望着你，就能轻易得到一个微笑和赞叹。长大了的季舒然褪去幼时的可爱，却还是能得到女孩子们一句可爱的惊叹。只是碍于他的性格，没人将这个词说出口过。樊陌盯着眼前的人，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略带潮红的双颊偏偏嘴唇苍白。天很冷，樊陌不算暖和的手贴到了地上人的额头上，是轻微的颤抖。他于是附身抱起人，竟是意想不到的轻。这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源，口里还在说着冷，身体便向他紧紧挨过去。他将人抱回车上，打高了车里的暖气。
樊陌坐在驾驶位上，又点了一根烟，他做事从来都是有条有理。但是今天捡了一个人，应该说是捡了一个麻烦，却少见的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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