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躺在后座的男孩年轻，稚嫩。樊陌有点疑惑，这人眉眼和辰家女主人沈月姝有点相似。
果然是个麻烦。
后座的人呼吸开始沉重，嘴里在念着什么？
樊陌一根烟没抽完，听清楚了季舒然嘴里含糊不清的话。
“别打我。”
“爸爸，别打了。”
“疼。”
重复的几个字，来来回回，串联成一个悲惨的故事。
季舒然还在说着胡话，后来，他一直在叫妈妈。
樊陌再次转过了脸，侧着身子看向后座的人，看见那张好看的脸上都是泪，身子抖得厉害，嘴里是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叫。
他猛抽完最后一口烟，驱车离开。
不同于他父亲做事的高调，樊陌是一个内敛的人，隐藏的实力是年轻人的不冒失。默默的祭奠是最深情。
他的母亲死于车祸，一场意外。
父亲以逝去母亲的名字设立了一个基金会，叫爱桐。
他投资开创了一所儿童医院，叫做忆童。
母亲叫李桐桐，但樊陌记住了母亲曾幸福的告诉他自己的小名叫童童，不同于大名的桐字，那是她外祖母最爱叫的名字。
樊陌希望自己是个和父亲不一样的人。但不知觉中纪念人的方式却又如出一辙。
不过丈夫的爱变质了，表达爱意也不忘自己商人的身份。
儿子的爱是纯粹的，他只想满足母亲的心愿，她曾在和他聊及梦想的时候说道，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个儿科医生，因为她是那么的喜欢小朋友，所以生了两个天使。
后来一切都在变。
包括他自己。
但是这些最纯粹的东西被藏在了内心最深处。
冬季里，医院里人满为患。
季舒然被送进了顶层，体现财富差距的地方。
日理万机救死扶伤的院长冷不丁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甚是稀奇，三年来，这是第一通除却工作的电话。
安排科室主任战战兢兢接待了自家老总带来的病人，再将樊陌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办公室。
樊阡的电话打了过来，锲而不舍的第四遍时，樊陌接通了电话。
“哥哥，你到哪儿了，该不会是迷路了吧？”纵使长大了，樊阡还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没有。”
“哥哥，那你能赶过来吃午饭吗？”
“小纤……”
“哥哥，那我们在这儿玩等你来吃晚饭好不好，我答应了沈阿姨的。”樊阡意识到自家哥哥怕是要爽约，赶紧开口，要是哥哥不来，自己在辰家姐妹面前的信誓旦旦就打脸了。
“好，我待会儿会到。”
“好的，哥哥，我们等你哦。”
樊陌为这帮所谓的弟弟妹妹头疼，跑去病人家里面闹腾一整天这算什么。
他也微微好奇，沈月姝和这个冻倒在辰家别墅门前又和她有点相似的男孩是什么关系。
季舒然又挂上了药水，好像有人终于懂得了他很渴，丝丝温水散遍味蕾，可是不够。
他于是睁开了眼睛。
护士刚好关上门出去。
意识到他在医院里，安全的地方。他记得自己在辰家大门外睡着了，头还晕着，身上时冷时热，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他已经习惯了。就像以前每次伤口发炎后的反应，熬熬就过去了。
不对，辰家自己就有医生，怎么会把他送来医院呢？
那自己现在是自由了吗？他想起床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看着自己。是不是配型不成功，辰家放自己自由了？
可是身体很不舒服，他倒回了床上。
樊陌推开门进来，见到了正再次尝试爬起来的季舒然。
见有人进来，季舒然立马收起所有脆弱，他抓紧床单，一脸戒备的看着来人。
樊陌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明明刚刚还难受得脸揪成一团，现在立马又变成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樊陌拉起病床的支架，将带来的食物放在上面，瞥见了一双紧紧抓住床单的手。
季舒然没说一句话，他冷冷的别开脑袋盯着地下。
樊陌比他更沉得住气，直到他放好东西坐到病房的沙发上，才听到一道声音，“你是谁？”，声音沙哑，没人在意，季舒然望着这个陌生人，脑海里想到一个词：焦点。
这个人有一股很强的气场，加上连季舒然都觉得长得赏心悦目的脸，他无论走到哪儿，都一定是焦点。
樊陌任他盯着看，他慢慢拿出一根烟点上，向季舒然回望过去，缓缓开口，“你的救命恩人。”季舒然像是不相信似的，然后在和樊陌的对视里低下了头，随即又真诚的说出两个字，“谢谢。”
樊陌感觉到他身上的刺缩了下去，觉得这人倒也有趣，防备心挺重，却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你要是不饿，可以把饭菜倒了。”
季舒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对方愣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谢谢。
不过他真的没什么力气，连坐起来都废了很大劲。
他习惯性的端起食物才吃，然后粥就倒了出来。
粥是滚烫的，因为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樊陌特意让食堂师傅加了保温。
季舒然忍下了，像是对这样的伤不以为意，他抽了放在支架上的纸张慢慢的擦着，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樊陌不自知的带上了怒气，他大步走到病床前，等人咳完。将季舒然轻轻一提，便使人靠坐在病床头，然后端起了粥。
季舒然意识到了眼前人是要喂自己，几乎和别人没有亲密交往的他觉得太不自然了。抬起手想接过来自己吃，被樊陌看到了手背上青肿的好几个针眼，便没好气的说道，“病号不适合逞能。”
季舒然于是放下了伸出去的手，又说了声谢谢。
樊陌从未给人喂过饭，待季舒然吃下第一口还有些错愕，他知道自己和父亲差不多，除却自家妹妹就是个冷清寡意的人，短时间内和陌生人这么亲近是他也没想到的，他心里有些烦躁，加上这个人还时不时的咳嗽，进展很慢，耐心快要告罄。
不过看人配合得好，喂一口吃一口，还有那人突然红了的眼眶，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碗粥见底，院长和护士敲门进来，院长的眼神亮了，护士则红了脸，两个人都很养眼，喂饭的两个人更加养眼。
樊陌没有一丝不自然的站起来，护士和院长急忙撤开了眼。
护士忙着给病人测体温，看体征。
樊陌和院长去了病房外，院长开始事无巨细的介绍病情，“这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一看就偏瘦，得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所幸高烧温度还好，挂完盐水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他的手臂上有过抽血的痕迹，按推测的血量和针眼位置和方式来看，大概率是进行骨髓移植类的配型检验。”
院长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也没立场去问，只把细细观察到的全部说出来。
樊陌有了猜测，但又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如果自己捡到这个真是找来给辰铭耀做骨髓配型的，又怎么会把他扔到辰家大门外。难道是配型不成功吗？那这人又为什么赖在辰家大门不走。
护士出来了，向院长和家属报备情况，“烧基本上退了，只是病人身体很虚弱，吃完药我还没检查完他又睡过去了。我看手背上有烫伤，需要用消炎药抹一下，不然……”
“去拿。”樊陌打断了聒噪的护士，然后问院长，“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最好留院再观察一下，”院长观察者樊陌的神色又继续说道，“但带回家有更好的照顾的话，输完液就可以走了。”
“好，他咳嗽严重，你把该拿的药安排好，待会儿就出院。”
樊陌走进病房，床上的人又睡着了。
这次看起来比上午明显要没那么难受了，只是手还抓着床单，身子侧卧着蜷缩成一团，樊陌看到了季舒然手背上红肿的地方。
等人醒来，他得好好问问了。
季舒然是被樊陌叫醒的，樊阡打了几次电话了，他也无意惹自己妹妹生气。
叫了几遍人没醒，他于是用手将人摇了摇，手还没用力，季舒然就一下子惊醒过来，条件反射的双手护住头部。
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疤，这是长期被打的人做出的条件反射。
樊陌眼里的疑惑多了些。
倒是季舒然反应过来，他低着头坐起来，身体好多了。
“对不起。”他对樊陌说道。
樊陌没有计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你叫什么名字？”樊陌问道。
“季舒然。”
“你和沈月姝是什么关系？”
季舒然抬起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像撒谎，“那你蹲在人家大门前做什么？”
季舒然于是知道了这个人应该是看见自己晕倒在了地上，才把自己送来医院的，那么辰家的事就还没有了结。
“我……你可以告诉我那儿的地址吗？”
樊陌看向季舒然，没答话。
季舒然有点着急，那些龌龊事季舒然不愿意提及，也没有向这人说的必要。他得回去，回去知道个结果，要不然那帮人会回去找自己父亲的麻烦。
“我是去找在那家工作的一个亲戚，没有恶意，你可以告诉我地址吗？”
没说真话，罢了，樊陌心想，就当做好事了。
“我们现在出院，我送你回去，站起来看能不能走。”
季舒然的谢谢含在嘴里没说出来，他从床上下来，慢慢套上自己的外套。樊陌拎着护士早就配好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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