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护士看季舒然不抵触樊陌，于是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很多季舒然的事。到了病房季舒然赖在樊陌身上不愿意下来，护士怕樊陌会不喜欢，毕竟以前很多来这儿慰问的人都是走走过场。但是樊陌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说不碍事，就让他这么抱着。
进到室内暖和了，季舒然的身体却还在不时的抖动着，他还在叫着樊陌。他的衣服湿了，阿姨熟练的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病号服，见季舒然还在别人怀里抱着犯了难。
樊陌了然，他伸出手，“我来吧。”
“这……先生你真是好心，真的。”护士阿姨上了年纪，见过太多来这儿走过场的显贵，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做这些，还是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大老板，心里是真的感激。
樊陌点了点头，微微退开紧紧抱着自己的季舒然，引来季舒然一阵惊慌。他的西装早就被季舒然的手抓得皱了起来，阿姨是真心关心季舒然，怕他感冒便直接上手去脱季舒然衣服。
樊陌本想着慢慢将人安抚好了再换，但阿姨上手后季舒然没再挣扎了。费了番功夫换好衣服再将季舒然搂进怀里，樊陌才感受到这人全身都在抖，嘴里细碎叫着的名字却不断。
“从被送来的第一天就在叫着樊陌这个名字，有时候还会一遍遍的写，有些时候还会念一串数字，我们猜是电话号码，但是我们总听不清楚这个号码具体数字，不然早就打电话给这个樊陌，看看到底是他什么人了。”
樊陌听得眼眶发酸，季舒然于他而言，仍然是个陌生人而已。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季舒然竟然将他记得这么深吗？
“他到这儿多久了？”
“然然，大概有一年多了吧。那时候我记得，夏天里，大家都只穿一件短袖，就他穿了件厚衣服，还浑身发抖，我们都以为他是体虚怕冷。后来把他衣服脱开，才发现浑身是伤，当时我们都猜他肯定是被人故意找人打的呀，身上都是伤，脸上却一点都不显，显然是怕人发现嘛。啊哟，那伤想起来我都起鸡皮疙瘩，造孽哦。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下这样的毒手。”
阿姨说着抹了把泪，樊陌对着她笑笑，她楞了，话直接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笑。”
说完又觉得失言，樊陌问道，“那是谁将他送来这儿的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是院长亲自去接过来的，那时候病人来往也杂，我们也不会去过问每个病人的情况。只是，然然小，看着又乖，我们是看着他浑身的伤慢慢养好的，只是身上有些疤还没消，还有，他左耳听不见。”
“听不见？”
“是啊，是来之前就受的伤，我们也是后来才发现，你得对着他右耳说话才有反应。”
樊陌才想起刚刚就是对着人左耳说话，难怪人没反应。
他对着季舒然的右耳，轻轻的叫了声季舒然。季舒然顿了顿，停下了一直叫着的名字，趴在他肩头不动了。
“听见你叫他了，以为是要他安静，就不说话了，乖着呢。”
护士还要去忙其他的，收拾好季舒然脱下来的脏衣服就走了。
何智的电话打过来，回城的时间到了。樊陌让他们先走，自己要去办私事就不回公司了。
这间病房不大，就季舒然一个人住，房间很简洁。季舒然的头一点一点的，困了。手却还紧紧的抱着樊陌。
樊陌对着季舒然右耳，叫着他的名字，叫了好几遍，季舒然于是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似是疑惑。
“你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怎么记不得我是谁了？”
樊陌动手揉了揉季舒然的头发，“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喊我好找，该打。”
听到打字，季舒然又死死抱住樊陌，头往他胸口埋，樊陌急忙哄道，“我错了，我骗你的，季舒然，季舒然，不怕，不怕，樊陌来了，樊陌就在这儿。”
季舒然再次抬起头，他叫道，“樊陌。”
“嗯，我就是樊陌。”
“樊陌。”
“嗯，在呢。”
“樊陌。”
“樊陌在这儿。”樊陌凑近季舒然的右耳，”我就是樊陌，季舒然，你不记得我了吗？”
季舒然听清楚了，他用手将樊陌的脸扳正，盯着他，再次开口，“樊陌。”
樊陌应了，然后他看见季舒然笑了，那一刻，他好像忘记了世间种种，整个人融化在这个笑里。
季舒然打了个哈欠，樊陌轻拍着他的背，待人睡熟了，把人放回床上。季舒然惊醒，看着眼前有人在，才又睡过去。
人找到了，情况也很不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季舒然说到底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可是放任他在这儿吗？这块地皮改建后，精神病院会和其他医院合并，病人也会转移过去。就让季舒然在医院度过这一辈子吗？
他想，可能自从第一次见面将人带上车，和这个人的牵扯就一直没断过。
他做不到不管，可是要怎么管，他也想不好。插手一个人的人生需要负很大的责任，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在忙碌的工作里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能带给季舒然什么呢？
查明真相给他一个公道？帮他找到家人？或者治好他，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
无论选择哪一个，事情都不会那么简单。但是无论怎么样，这个人他丢不开手了。
但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带回去。
樊陌走了。
车上，他给何智打电话，“樊总？”
“何秘书，我要麻烦你帮我办一件私事。”
下班时间接到老板的这通电话，何智的脸上有了笑意。办私事，那就是开始信任的信号。
此后樊陌每天晚上都会去到那家医院，在世人拖着疲惫的身心归家的时候，他来找那个让自己牵挂了两年之久的人。总能在那个墙角见到季舒然，有时是沉默着，更多是叫着樊陌的名字。他知道季舒然没有认出他，这人现在还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是季舒然对他的靠近和依赖让他每天都更迫切的想见到人。同时督促着何智他所交代的事情。
他给自己的行为找好了理由，不管有没有自己的责任，但如果有两次让季舒然不变成这样的机会，那都是从自己手中溜走的。两次，都是他将季舒然送回到辰家别墅门口。
还有，自己的名字从季舒然嘴里那么熟稔的一声声叫出来，让他像是脚底被粘住了一样，季舒然无意的散播着魔法，樊陌在季舒然身上，莫名产生了归属感。在段时间里他不敢细想，顺着感觉走，他这么告诫自己。
院长和护士都当他可怜季舒然，这个医院很快就要拆掉，没人想着去翻出点水花，平平稳稳交接就好了，樊陌的反常倒也没传开去。
b市的冬季一如既往的阴冷，几天的冬雨后，太阳终于现了面。樊陌这天来得迟些，路上耽搁了。十多天的时间，季舒然已经开始在医院铁门边等人。只是依然局促，揣揣的贴着墙角站着，等着樊陌的车来。
樊陌将车停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却没立刻向季舒然走去。在车里就看见季舒然了，天冷，他穿着樊陌给他新买的衣服，整个人看着更小了，头发长了快盖住眼睛，脸显得尤其小，一双眼睛大大的，长而密的睫毛上下抖动，让人不自觉的欢喜。车后备箱里是他买的糖炒栗子，开车在路边看到，本想着买给季舒然尝尝，后来索性给医院里每个人都捎了一份，所以今天其实来得迟了。
保安来帮忙把东西往里搬，樊陌交代要让护士分下去，害怕有的病人不能吃。然后拿着给季舒然留出来那一份，牵起巴巴望着自己的人，往院里走去。
季舒然的手冰冷，樊陌把还热着的炒栗子给季舒然拿着，牵着的那只手包在自己手心，“等多久了？天太冷了，以后就在房间里等我。”
季舒然盯着自己手里的炒栗子，没有回应，樊陌于是笑道：“原来是只小馋猫，季舒然，流口水了没？”
还是没反应，樊陌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季舒然耳朵，同样冰冷，心里想着这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自己多久，便带着人赶紧往房间走去。
进了病房季舒然的眼神才重新落回到樊陌身上，樊陌松开了牵着的手开空调，然后又找到水杯倒热水，季舒然跟着他身后，像条小尾巴。
嘴里又开始樊陌樊陌叫个不停，樊陌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捉弄季舒然，他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去卫生间洗了手才回到季舒然病床边坐下。
季舒然贴在他身边站着，眼睛看着他手里却还紧紧抓着吃的。樊陌哭笑不得。
“季舒然就是个小馋猫。”
他向季舒然伸出手，眼前的人便乖乖的把护了一路的吃的交给了他。拉季舒然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他才开始一颗一颗给人剥栗子。
季舒然吃到第三颗就不张嘴了，抓着樊陌衣角的手也没有变得更紧，那就是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怎么了？不好吃吗？”
季舒然没说话，他拿过樊陌手里剥给他的栗子，递到了樊陌的嘴边。樊陌错愕了一瞬，随即笑了，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小笨蛋，他心里想到。人都还没认出来，自己从闻到香味就馋了的东西，却也没忘记分享。
樊陌张开嘴吃了，季舒然才又眼巴巴的看向剩下的栗子。
“小懒汉季舒然。”
樊陌已经接手了照顾季舒然的阿姨的工作，晚上陪完季舒然，看着他自己刷牙洗澡钻进被窝，再轻轻的牵住自己的车，然后睡去，再然后樊陌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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