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屋
饭菜的香气透过门缝飘进来，刺得人饥肠辘辘。
“灵灵饿了吧？呵呵呵，先别急着吃，陪妈妈给阿江送饭去。”
“阿江？”
“就是你爸爸从江边背回来的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呀，昨天回来太晚了，奶奶没跟我说。唉，爸爸又干这种事儿了，妈妈你也不劝劝他。”
“那孩子是真的可怜。全身都是伤，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只好先这么叫他。”
“什么也不记得？那他的大脑……哎哟！”
推开房门，一块碎瓷片飞了出来，擦过凌灵的耳朵。
憔悴的少年举着半截铁棍，一脸警惕。
“灵灵！”
“当啷”一声，铁棍落地，少年愣愣地站在那里。
力道实在是大，耳朵破了，血流得挺多。妈妈忙着找来酒精药棉给凌灵擦拭、消毒。
凌灵疼得龇牙咧嘴，恨恨地瞪那个罪魁祸首，阿江。
却发现他正看着她，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股桀骜、狂躁与戒备；黑漆漆的眸子里多了点柔软的东西，她下意识地觉得，那是——愧疚。
此后阿江一天天地好起来，身心都是；不再暴躁自残或者沉默自闭，他甚至可以帮助凌灵的奶奶做一些家务活儿。
然而，小诊所无法治疗阿江的间歇性头疼与失忆，凌灵的父母决定带他去县里的脑科医院检查。
这个决定还没有付诸实施，阿江就失踪了。
凌灵再次见到阿江是在大学里。
他背着沉重的行囊，满头大汗，跟在一个娇柔的女孩身后走进新生宿舍。
“你叫凌灵？”女孩看了看床头贴的姓名，友好地笑着，“我叫苏琳琳，我们是上下铺哦。”
她扭过头：“顾寒，来见见我的室友！”
又有服务员经过，飘进包厢的饭菜香气愈发浓郁。空荡荡的胃袋再次发出抗议声。
整壶大麦茶都喝完了。凌灵点开手机，群里一片寂静。
这个四人小群，是下午苏琳琳加了她微信后建的。建完没多久就把聚餐地点和时间发了进来。
顾寒回复：“收到_。”
卫骐则是冷淡的一个字：“哦”
句号都没有。一看就猜得出，大概卫骐又以为这个饭局是她撺掇的了。
八点了。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包厢里还是她一个人。
又过了一刻钟。
凌灵决定走人。
刚到包厢门口，手机响了。
“凌灵！”苏琳琳带着哭腔，“对不起，今天晚上他们两个都不能来了。顾寒，出事了！”
…………
热搜头条的标题：“工人深夜看病遭遇警察不幸殒命”
有自称“目击者”的人发帖，称在a市人民医院看病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各路媒体很快相继采访并报道，处处内涵、极尽渲染，暗示警方暴力执法，使“无辜的底层百姓”忍无可忍，悲愤自戕。
热度最高的属《新城报》、《波涛》之流，此类媒体一向为博眼球不惜胡编滥造带节奏。糟糕的是，那位目击者接受采访时为显示自己的确在场，报了个警号，说出事时他就站在那位警察身边。
那是顾寒的警号。
“这事儿闹大了。顾寒他爸看到了新闻，差点气死，直接给他们一把手局长打电话，要求从重处罚顾寒！政法委书记亲口下指令，分局哪敢不听？怎么办啊，呜……”
凌灵恍然大悟。猥琐男自杀了。这就是卫骐“无可奉告”的原因？的确是个大麻烦。
顾寒和卫骐都出自警察世家，现在顾父担任政法委书记，当然更不会袒护儿子了。
“那个人为什么自杀？”
“当然不是那些烂媒体报道的那样，什么暴力执法！”苏琳琳愤怒的声音穿透话筒，“我了解顾寒，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人品！”
“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苏琳琳哭得喘不过气来。
“最坏的应该是被开除。顾寒一直有个刑警梦，可是因为身体不好，警校毕业只分配做了个文职。他那个铁面无私的爹根本不帮他。顾寒拼命表现，卖力地争取，好不容易在去年年底转了警种，结果，又遇到这样的事！”
“无良媒体瞎编，东城分局应该发布公告，澄清事实。”
“可那个人的的确确是自杀了。当时在场的除了小茅和顾寒，就剩那个没脑子的目击者。分局调查能调查到哪一步？总得知道原因呀……”
凌灵的思绪飘进了那条暗黑小巷。她被利刃抵住咽喉，猥琐男箍紧了她，阴狠地道：“反正也是死！”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蒙住眼前的雾霾好似忽然被狂风吹散。
…………
“霄霄，快起来！别睡了！姐姐有急事！”
叫了许久，凌霄终于打着哈欠翻了个身。
“这些画？……我，我没有见过这些人，真的！”
“那你怎么会画出来的？”凌灵焦急地问，“光凭想象吗？”
“是的，哦……不完全是……”凌霄一副做坏事被抓的样子，“姐，我跟你说实话，你会不会，讨厌我？”
“胡说八道什么！快告诉姐姐。”
听妹妹吞吞吐吐地讲完，凌灵大吃一惊。
“你做梦看到的？！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没骗你！”凌霄难过得快哭了，“醒过来以后，这六个人的脸就一直印在我脑子里。我吃饭，看电视，听音乐……想要不去想他们，总是失败，就在我眼前闪啊闪的！我觉得他们好像想要我把他们画下来似的。画完，果然再也不那样了。”
“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五个是现实里真正的人。那五个人，都已经死了。”
凌灵把那些案件的报道调出来，给妹妹看。
“天哪……姐，我、我这个……你，你别把我当freak。”凌霄怯怯地说。
凌灵已经平静了下来。
“傻孩子，怎么会。”她轻轻地说，“霄霄，你知道吗，我租的这套房子，三室两厅两卫，月租只有两千。”
“两千……不是很大一笔钱吗？”
凌灵淡淡笑了声，“这个地段，即使是这样的老房子，至少也要六千。为什么这么便宜？因为以前不止一次死过人。”
房东和她说得很清楚，因为这个原因，房子卖不出去，加上出过几次租客自杀的悲剧，“鬼屋”的恶名远扬，租金再低也没人住。
凌灵压根不信这些。她喜欢小区的环境，离公司又近，就租了下来。
“这房子，别人说是鬼屋，我却觉得很神奇。我以前睡不好，往往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搬进来之后，几乎每天都睡得很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想，那些租客自杀，多半是受这老房子影响，但它对我的影响，是正向的。”
说到这里，凌灵愧疚地看着凌霄：“你住进来以后一直平安无事，我还觉得很欣慰。我没想到的是，它对你的影响是这样的。”
凌霄如释重负。
“姐，你说我做那种梦是因为房子的原因？”
“不然还能是什么？以前你可没有这么过。”
…………
电话接通，只响了一声，听筒立即传来卫骐的声音：“你好。”
“是我。”凌灵说。
他似乎哼了一声。
为了防止他又阴阳怪气，凌灵决定开门见山。
“苏琳琳告诉我了，我也看新闻了。我有办法让顾寒不受处分。”
“呵，什么办法？”
“我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自杀。”
“……说下去。”
“他就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被你们抓住，他认为自己跑不了了，想着反正也要死了，不如自己寻死更痛快点。”
卫骐低低地笑了。
“好，就算你猜的对，证据呢？我们局长年纪是你的两倍，他走过的路比……”
凌灵打断了他的揶揄，“加我微信。我有东西给你看。”
如她所料，六张画传完，不出二十秒卫骐就打了过来。
“你打哪儿弄的？”他的声音阴沉而急切。
“我做梦梦到了，就画了出来。”凌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
凌霄极其害怕见外人，她决定替妹妹打掩护。
卫骐难得地出现了懵乱。
“你、你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用性命保证。她们，以及那个男人的脸，出现在我的梦里，反反复复。我上网搜，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你会画画？”
“呵呵，当然。你不记得了？”
“……”
“卫骐，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目前为止被发现的受害人有四个。你们抓到了嫌犯，可是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他就死了——死无对证，他自杀的新闻又惹出了轩然大波。”
“……继续说。”
“但是我梦见了一共五个女孩。我想，这第五个女孩，已经死了——看她的脸，多么绝望——可她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
她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快速，激烈。是在搜索什么——他，听进去了吗？
“既然警方始终一筹莫展，说明从那些受害者身上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凶手是个残暴又狡猾的人，知道怎么消除痕迹。”
这样的话……
“如果你们找到了第五个女孩，那一定也能找到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足以锁定他凶手身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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