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娘不伺候了
“再来。”
长安似还不服输，但……
再来结果显示，这不过是上轮的情景再现。
“再来。”
“再来。”
随着她此起彼伏的再来声，按铃的亡者已逐渐显露不耐的神色。
邮局的众亡使仿佛也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每次亡者按铃，长安都是和眼前这位男子一起被召唤至工作台。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他们还是被这稀奇的一幕所吸引。
“再…”正当不信邪的长安要喊出下一句再来时，乔书宁试探着出声叫停。
“你猜的没错，不用再反复验证了。”似是洞悉了长安内心，乔书宁一本正经地说道，笃定的语气仿佛两人此刻锁死了一样。
无人知晓，其实他是再也受不了长安给他扔的地方。上一秒还是瘴气逼人的原始丛林，下一秒是恨不得呼气结冰的极寒冰川。
正常人受的了才怪！
但显然，对于他的建议，长安并不打算采信。
“真是奇怪。”长安满腹狐疑。
正当她脸上霜色越来越重，惊得邮局众人噤若寒蝉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一道带着七分热情，剩下的三分不知该称为礼貌客气还是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都不干活干什么呢？绩效不要了吗……呀，我没看错吧？是长安啊，你还没归墟啊？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的欢迎横幅和鲜花都还没来得及置办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长安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她没有回头，假装从办事员的桌上拿起一支笔，慢条斯理的欣赏起了笔上的花纹。然后默默调整了下脸部表情，05倍速缓缓转身，挤出一个礼貌又虚伪的微笑：“好久不见颜姐，谢谢你颜姐。”虽是道谢，言语中却充满了“大可不必”的意味。
“啧，主要是上一波给你准备欢迎仪式的气球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玩意全搞坏了，现在开始重新收拾，确实稍微麻烦了点。”
面前穿旗袍打着小洋伞的优雅老太太和蔼可亲，眼角眉梢虽有皱纹却丝毫不影响华贵气质，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位美人。
她笑眯眯道：“所以这次就先辛苦你一下了，下次给你补上。”
“……”
如果说傅明衡是撑起佚名邮局命脉的顶梁柱的话，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是邮局门口起着震慑作用的石狮。颜菀，佚名邮局企宣主管，鬼魂心中邮局的□□办主任、转世阴间最青的天，傅明衡如凤凰传奇一般紧密合作的好搭档、沆瀣一气的好同伙，长安……长安的噩梦。
老太太笑容“核善”：“既然归墟失败了，那就还得该干嘛干嘛吧。”她环顾了一下两旁的队伍：“大家都过来排队啊。”
两条长队鸦雀无声，毫无动弹之势。
长安满意的收回自己如刀一般的目光，微笑着看向颜菀：“颜姐，还是其他同事的业务能力更被客户信赖，有些东西就别勉强了。”
“我当然可以不勉强，不过你的绩效一直上不来的话，想去归墟，也没办法勉强吧？”颜菀笑眯眯道，她突然看到缩在长安身后的乔书宁，一脸惊喜：“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看面相就是个勤恳努力的乖孩子，和那些不想干活的死废物完全不一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长安心中的怒火简直要烧掉整个邮局，她怒极反笑，把身后的乔书宁推到颜菀面前：“颜姐喜欢就送给你了，蒸煮烹炸，酸甜苦辣，随你。”
然后，她把工位上的呼叫铃直接从桌上扯掉，连同自己的工牌一起塞到乔书宁怀里，朝他甜美一笑：“也送你了，谁爱打这份工就来打这份工。”
接着，她转身，一字一句道：“老、娘、不、伺、候、了！”
说罢，长安瞬间消失，留下一个业务厅的鬼魂面面相觑。
颜菀见怪不怪的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优雅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看向乔书宁，和颜悦色道：“你是……”
“我叫乔书宁。”乔书宁忙不迭流利回答到。
“哦，小张，”颜菀微笑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跟长安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还没出事的活人。”
“我不姓……”
“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颜菀冲乔书宁眨眨眼：“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里兼职”
乔书宁有些无措，刚想开口，只见颜菀姿态优雅的伸了个懒腰：“哎，出来有点久了，我要回去午休了，”她轻轻地掩嘴打了个呵欠，飘然离去。
全程没插上一句话的乔书宁尬在原地。
良久之后想起怀里还抱着被强塞过来的呼叫铃和工牌，他举起工牌端详起来。
长安，女，年龄不详，职务：佚名邮局快递员。工牌上的一寸照片看起来已有些年代，有一些磨损的痕迹，照片上的女孩头发凌乱，按照证件照要求随意的散在耳后，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看向镜头的眼睛带着三分的倔强与七分的不耐烦。
确实。是那种不太好惹的长相。
“长安。”乔书宁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毫无耐心，一点就炸，满脸丧气，一身尖刺，这个女孩到底哪里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了？
“请问……”
突然，乔书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干哑的声音，乔书宁转身，看到一位佝偻着腰身的老奶奶，她一脸怯意与试探，生怕惊扰了别人，孤零零站在两条队伍的中央，有些无助的四处张望。
看到乔书宁回头，老人颤颤巍巍上前，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里满是焦急和担心。
“求求你，帮帮我吧。”
乔书宁看着怀里正抱着的长安的工牌和呼叫铃，这才反应过来老奶奶或许是把自己当这里的员工了，他刚想解释：“我……”
老奶奶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忙握住乔书宁的手，急切地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的孙女又要自杀，求求你，救救她！”
“自杀？”乔书宁眉头一皱，“又？”
“您别急，慢慢说！您刚刚说又？您孙女是之前就有自杀倾向吗？”乔书宁俯下身，耐心询问道。
“我真想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可我真的没办法啊…”老人眼中含泪，似是懊悔没能早点注意到孙女的异常。
听着老人的陈述，乔书宁这才明白，老奶奶死后很惦念自己的孙女，所以魂灵一直跟在她身边，却无意发现她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某天下午，她竟然看到孙女在房间内尝试上吊自杀，老人拼尽全力弄断了绳子。但也因此灵魂状态大幅受损，被强制指引到邮局，而后就出现了刚才求助的那一幕。
“花花一直都很乖，我真的很害怕她再起这种傻念头。求求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她，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老奶奶神色哀切的央求让向来心软的乔书宁实在不忍拒绝。他想了想，绕回到长安座位旁的两个业务员旁，礼貌道：“两位老师，或许这个老奶奶的诉求，你们可以帮她处理一下吗？”
左侧的业务员闻声抬头，缓缓展开一个略有几分八卦的微笑，却并没有回答乔书宁的问题：“你是长安的人吧？”
“呃，我……”
还未待乔书宁开口，业务员就抬手指了指大堂内挂着的电子屏，屏幕上滚动着业绩指标及单号，最末尾长安名字后赫然标注着老奶奶的画像，并显示“已接单”字样，“可是这是长安的单。显示已接单，寄件人就可以去等候室休息了。”他道。
右侧的业务员则战术性扶了扶眼镜框，轻咳了一声，捧哏似的补了一句：“其他的，我们没办法插手。”
乔书宁：“？……你们还挺讲礼貌的哈。”
“你找长安呗。”左侧办事员的笑容愈发暧昧。
“那你们一般都是怎么联系她的呢？”
“联系长安？”左侧业务员听闻此言瞪大双眼，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谁要联系她？谁敢联系她？”
“不过，你是她带来的人，想找她难道还不容易吗？”业务员饶有几分兴致的抬头，上下打量着乔书宁。
简单清爽的头发，一张在人类男性中称得上算俊美的脸上此刻正写着“大冤种”三个大字，看起来就像是优衣库500元包办全身的白t+牛仔裤，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甚至看上去有些贫穷的好看的倒霉蛋罢了。
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业务员瞬间感觉有些无趣，失去了戏弄的兴趣，他随口道：“你自己想想办法吧，我们要工作了。”
“祝你成功。”二位办事员异口同声道，语气肃穆不失沉重，明明是祝福的话语，竟让乔书宁感觉后背突然袭来一阵凉意。
乔书宁看了看手中被从桌上连根拔起的呼叫铃，以及工卡，叹了口气，在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中，将她送进了等候室，甚至手里还留了老人写下的孙女的地址和电话。
“哎。”他叹了口气，十分怕辜负老人的嘱托，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没有任何人想多管闲事，提起长安这个名字，大家都仿佛见鬼了一样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避蛇蝎。
“长安……”想到这里，乔书宁忍不住喃喃自语出这个名字。
下一秒，他瞳孔地震。
——戴着紫色兔子发箍、敷着面膜的长安此刻突然出现在乔书宁眼前，二人面面相觑。
长安被面膜覆住的脸原本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本以为在这一连串的荒谬面前，再发生任何事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但她仍被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惊的张开嘴巴，面膜“咔哒”一声掉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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