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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竖日

        辰时起,通天观众人早早守在山门处严阵以待,德清祖师也难得的换了通天观的宗主服,头戴玉冠,臂挽浮尘,掌门玉印系在腰间,肃着脸色高坐掌门位。

        通天观用了一整座山峰做了议事场,德清祖师坐在峰顶掌门位,十位上仙境界的长老坐在他右侧,左边是一排空着的客座,地仙及以上则分作两列,从山顶站到了山脚下。

        这还是临晏入门以来,见到通天观的长老们最全的一次,在闭关不去“少吃点”吃饭的长老们都出来了,他今天没有赖床,到的不算晚,反正他和崇伯衍到的时候,虽然通天观众人都到齐了,那个什么归墟还没有来。

        临晏和崇伯衍在靠近德清祖师的地方坐下,两人没有丝毫自觉,半点不觉得明明空着一排座椅,众人却都站着有什么不妥。

        尉迟奚冲他们招手,他站在陈道法身后,不敢说话,拼命眨眼睛,那些位置是给客人坐的,你们俩坐下干嘛?

        张道玄抽了抽嘴角,总感觉这俩人坦然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还没等他细想,归墟到了。

        归墟是元清在魔域归墟捡到的弃婴,所以就叫了归墟,虽然是在魔族的地盘捡到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凡人,元清将他捡回来养大,归墟十六岁时,元清正好突破散仙境界,到了能收徒的时候,于是他成了元清座下的大弟子。

        归墟是元清养大,两人感情自然比寻常师徒还要亲厚些,所以元清故去,归墟才会格外憎恶德清祖师,率众愤而出走。

        说起来,这位归墟,其实表现出来的资质非常平常,元清受天雷渡劫时,他才是地仙境界,那个时候,他已经入门三百年了,元清一百岁脱出凡体,成为地仙,一百五十岁修成散仙,三百岁已经入了上仙境界,而归墟,他三百一十六岁时,刚成为地仙不过半年。

        元清那一步行差踏错,一半是自己急于求成,也有一半是因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不如德清祖师的三个徒弟修练得法,当师父的难免心急。

        如今过去五百多年了,归墟现在的境界,已经到了可以和德清祖师一战的地步,很难说他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提升了修为。

        元清故去那年,归墟不过是青年样貌,今日也已经是垂垂老矣,看着比德清祖师年岁更长,两人相对而立,竟然有种身份颠倒的怪异之感。

        苍老嘶哑的声音响彻整座山峰,归墟领着一众弟子落下云端,

        “师叔,一别数载,您的身体可还康健吗?”

        说出来的是关心身体,听起来却好像在说你怎么还没死,临晏冲着崇伯衍使眼色,好家伙,这个归墟口气不小啊。

        为首的老道手持浮尘,腰悬玉印,也穿着一身一模一样的宗主服,身后的弟子们更是和通天观众人一般无二,猛然看去,简直分不清敌我,就像是同观弟子。

        本来也是师出同源的弟子,归墟叛离,通天观正统之争却持续了这么多年,看来两方谁也放不下通天观。

        临晏歪靠着,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果然如德清祖师的料想,归墟实力不俗,用没用歪门邪道看不出来,不过若两人全力交手,终究还是德清祖师略胜一筹,倒是他身后的弟子们,竟然也有十位上仙境界,如果和通天观的十位对打,应该有几分意思。

        气氛凝重,火药味要从归墟眼睛里烧出来了,通天观众人个个凝眉肃目,连尉迟奚都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他们两人却还是一派自在。

        如果临晏还算稍微关心一点,崇伯衍就是完全的默不关己,他从大氅里掏出两个油纸包,打开推到临晏面前,

        “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你饿不饿?”

        临晏:“……”

        丢不丢人?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吃饭?

        通天观人心惶惶,饭堂里都做没什么好吃的,崇伯衍下山到城里买了两笼水晶蒸饺,一碟子锅贴,用法力煨着,热气腾腾的,还跟刚出锅一样,让人闻着闻着就饿了,好像丢人也没有吃饭重要了。

        崇伯衍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碗醋,也推到临晏手边,示意他蘸着吃,临晏尴尬的回避众人的视线:见笑了,徒弟太贴心,不吃那不是浪费了徒弟的一番心意,我就吃一口……几口!

        通天观众人彰示身份的衣服都是蓝色道袍,地仙之下就来了临晏一个,穿着通天观浅色的弟子服,崇伯衍身披黑色大氅,两人一黑一白,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尤其是还高坐无忧,旁若无人的掏出食物来打算吃饭。

        归墟将他们打量一番,估摸着不知是哪个道派混不下去了,把传人搞成了这副混不吝的模样,一点规矩都不懂,他挑起眉,

        “师叔这里有客人,看来是我来得不凑巧了。”

        别人都这么严肃,他们俩却心大得在这里进食,归墟心中冷笑,

        “请两位今日就先离开,以免伤及无辜,若有要事,待过几日我取得掌门之位,再请二位过来一叙。”

        涉及徒弟,德清祖师终于出了声,

        “云八云九过来,站在为师身边。”

        临晏刚吃了两口,人间的吃食滋味不错,可是师父叫他们过去,他恋恋不舍的告别蒸饺,答应着走到德清祖师身边,崇伯衍用法力变了个托盘出来,托着蒸饺锅贴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看得尉迟奚抽得脸都扭曲了,总觉得舅舅到了通天观以后越来越离谱了,小师叔也不太对劲。

        德清祖师没管站在自己身边还忘不了吃的两个徒弟,对着归墟开口,

        “咱们也不必绕弯子了,我直说,通天观正统不可能给你,你若要归附,我谢你迷途知返,可你若是要带着众人归附人间帝王,我绝不答应。”

        他叹一口气,缓下语气,

        “归墟,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师叔,那我再劝你一句,修行者不该管人间事,你回头罢。”

        归墟却笑起来,

        “我偏要归附人皇,你能耐我何,师叔没瞧见吗?我们在人间广得供奉,修行一日千里,人皇得我们助力,国运昌盛,气运延绵,我们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心知归墟对自己的抵触,德清祖师搬出他已经故去的师父,希望能劝他回头,

        “门规中写明了不许修行之人插手人间事,更何况是帝王业,人间有人间的定数,王朝有王朝的气数,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归墟,收手吧,你师父云清若还在,想必他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德清祖师是好意,没想到起了反效果,归墟对于元清之死已然疯魔,听不得任何人再提自己的师父,德清祖师的话没说完被他打断,

        “住口,你还敢提我师父!”

        闻听此言,归墟勃然作色,褪去那副勉强挂起的虚伪笑意,祭出法器,暴起向德清祖师袭来,他的法器乃是一把泛着红光的长剑,以灵力催动,其间金龙盘绕,被他的怒气催发,剑身震颤,隐约能听到两声龙吟。

        临晏抽空一瞥,这件法器倒是不差,像是通天观珍宝阁所铸,但居然带着龙气,这就十分有趣了。

        德清祖师也祭出本命玉斧,两人于天际缠斗,法器的灵力一红一白,你来我往,一模一样的蓝色衣袂翻飞,动作起来颇为精彩,一众弟子都仰着脖子观战,不说别的,若是天天能来这么一场,这些人的颈椎肯定是最健康的颈椎。

        临晏瞅着天际兴致勃勃,往常看见道祖们打架都是打嘴架,坐着论道能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或者两人隔着一座山头远远的施法,真用兵器较量的倒是没见过,没想到这两个老头竟然是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他凑近崇伯衍兴奋地小声道,

        “欸,咱们打个赌吧,就赌谁能赢,我押师父,你呢?”

        “……”

        这是什么赌法,崇伯衍摇头,

        “师父押谁我自然跟着,”

        “那不行,咱俩赌一样的,怎么算输赢?”

        临晏想起尉迟师侄还在下面站着,怂恿崇伯衍拉他入伙,

        “要不你把尉迟奚叫过来,让他赌归墟。”

        得了吧,尉迟奚能在通天观混成一峰之主,德清祖师是他亲师祖,虽说这个外甥是不怎么精,但他又没有磕坏脑子,傻了才去选归墟。

        崇伯衍瞅着临晏,一脸无奈,

        “我押归墟行了吧,赌什么?”

        锅贴有些油腻,吃不下去,临晏吃了两笼蒸饺,有点口渴,有冤大头上门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兴奋地说出早就想好的赌注,

        “输的给赢家下去买粥,我要喝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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