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江殊澜正出神时, 忽然听见叶嬷嬷及几名侍女一同恭敬道:“陛下。”
没来由的,江殊澜想起了前世她离开后的那三十年里,她也曾无数次听见旁人这般唤他。
那时的他在人前总是面沉如水,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神色都无太多变化。
而为帝王的他孤身一人立于万仞之巅数十年,直至永远阖上眸子。
直至他们重新回到彼此身边。
江殊澜从难以言明的思绪中抽离,回首看向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目不斜视地朝她走来, 摘下半副墨色面具后随手放在一旁,靠近后便动作熟稔自然地揽着江殊澜的腰肢, 把她拥入怀中。
她的大将军已经成了大启的君主, 但他看向她时仍带着如常的温柔笑意。
“怎么在发呆?”他轻声问。
江殊澜靠在他胸膛上,亲昵地蹭了蹭, “夫君实在太体贴, 无事需要我费心,便只好偷闲发呆了。”
叶嬷嬷已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江殊澜便踮起脚亲了亲他,柔声问:“累不累?”
局面初定, 临清筠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他才离开一个时辰便又回来看她了。
“不累, ”临清筠揉了揉她如瀑的乌发,“立后大典的礼服挑好了吗?”
江殊澜点了点头, “挑好了,和你选的一样。”
叶嬷嬷带着尚衣局的人把数十套礼服送到延灵阁后, 江殊澜一眼便选中了其中的一套。
当时她还似有所感,翻开那套的袖口后果然发现有熟悉的出自临清筠之手的竹叶纹饰。
临清筠与她选中了同一套。
两世以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这些临清筠爱她的细节都从未变过。
“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或是有什么我没考虑到的, 你可以直接吩咐他们去做,都听你的。”
临清筠俯首吻了吻她嫣红的唇.瓣。
“大婚的各项事宜都以能让你称心如意为准。”
江殊澜失笑道:“是我与你成婚,难道不需要让你也称心吗?”
临清筠挑了挑眉,语气自然道:“夫人满意了,我便能称心。”
“花言巧语,”江殊澜伸出纤白食指,故作轻挑地从他下颌划过,“你学坏了。”
临清筠俯首,贴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殊澜白皙的脸颊转瞬间便被红霞染透,连忙推了推临清筠,从他怀里逃开了。
她早就知道这人越来越孟浪,却一直不能淡然应对。
一盏茶的时辰过后,临清筠便又返回兴庆殿继续处理政务。
江黎罢朝数日,堆积了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临清筠不愿把全部心神都拿来解决江黎留下的烂摊子,是以每隔一个时辰,他都会回延灵阁,在江殊澜身边待一会儿。
几个来回之后,江殊澜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不累吗?”
虽然知道临清筠用轻功来回很快,但总归还是要花些精力。
临清筠埋首于她颈窝,低声道:“就是累了才要回来看看你,补充一下耗费的心神再回去接着看奏折。”
江殊澜从善如流地拍了拍他的背,问:“我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还有这种功效。
“比灵丹妙药还好用,”临清筠在她颈侧落下一吻,“百试百灵。”
“要不我去兴庆殿陪着你看奏折?”
他就不用两边来回了。
临清筠摇了摇头,“这些天你歇着,为大婚做准备便好。”
兴庆殿里只有文书奏折,江殊澜过去了不会有待在延灵阁里自在舒适。
“而且若是你去了,我恐怕就没心思再看奏折了。”临清筠低声说。
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江殊澜相比,临清筠不必深思都知道自己会如何选。
“那你好好处理政务,”江殊澜唇角含着柔和的笑意,劝哄般亲了亲临清筠,“我等你一起用膳。”
之前临清筠日日陪伴在她身边,军营中能交付的事务他都交给纪怀光了,其余的事务临清筠也会趁江殊澜睡着之后再亲自去处理。
如今身份转变,很多事情都只能由临清筠亲自经手,江殊澜倒是第一次见他因为不想做正事而有些孩子气的样子。
像极了她儿时想出去放风筝,却不得不继续练字时的委屈模样。
“好,”临清筠紧紧拥着江殊澜,难掩沉迷地深嗅着属于她的温软气息,“等我回来。”
临清筠回到兴庆殿继续处理政事时,内侍躬身上前,恭敬地回禀道:
“陛下,后宫各宫殿都已重新清理完毕。”
临清筠稍加思忖,吩咐道:“朕与皇后住在延宁宫,大婚的一应布置都不能懈怠。”
延宁宫离江殊澜母后的延乐宫最近,内部的宫室布局也最相像。
内侍试探着问:“那玉和殿……”
玉和殿是历代帝王的寝宫,距离皇帝批阅奏折、面见朝臣的兴庆殿最近。若皇帝不去后宫嫔妃那儿,便会宿在玉和殿。
临清筠淡声道:“玉和殿闲置即可,不必布置。”
“除了延宁宫以外,后宫中其余宫殿都不会住人,只需派人定期去清理打扫,以防宫室年久失修即可。”
这些宫殿原本住着江黎那些没有任何名分的女人,临清筠会让她们和江黎的孩子们一起去行宫居住,不会把她们留在京都。
但这些宫室都已有了不短的历史,若长期不住人,荒废太久,以后再想要使用时,重新修缮便需耗费更多人力物力。
是以临清筠虽能确定自己在位时不会再有别的嫔妃住进后宫,但仍会命人简单加以维护。
内侍得了命令后便退了出去。
他只知道陛下与皇后情深,却没想到还未及立后,陛下便已决定要闲置帝王寝宫,与皇后一同住在延宁宫里。
且方才陛下还明确说,今后都不会再有别的嫔妃进后宫。
如此一来,后宫便不再是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嫔妃等待陛下垂怜的地方,而更像是帝后的家。
在深深宫城之中,内侍见惯了先帝一面对外营造帝后深情的模样,夜夜都回李氏的寝宫中住,一面又接连宠幸宫里的各色美人,且因为国丧而不给她们任何名分。
但新帝对皇后的爱和在意才真是自然流露,显而易见。
除了处理政事之外,陛下最关心的便是几日后的立后大典。甚至看起来陛下似乎还把与皇后成婚一事放在了所有事情之前。
且陛下今日每批阅一个时辰的奏折都会暂时离开兴庆殿一趟,回来时周身的气质会温和很多,内侍不难猜出其中缘由。
陛下入主宫城不过半日,便已有大臣想把自己的女儿或妹妹送进后宫,正派人四处打听新帝的喜好。看来他们都只能白费心机了。
内侍暗自想道。
江殊澜正在延灵阁内尝试着为临清筠绣个荷包。
临清筠之前说过,不需要她学女红做这些东西,但江殊澜还是想像平常女子一样,在成婚之前为自己的夫君做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荷包。
这是她前世与临清筠成婚时便留下的遗憾。好在,彼时她因着重病而留下的遗憾,如今都能一一弥补。
江殊澜又一次觉得绣得不满意时,叶嬷嬷来禀报道:“殿下,邢愈求见。”
自进宫以来,邢愈一直带着人守在延灵阁之外,未曾在江殊澜面前出现过。此时忽然求见,应是有要事要禀告。
“让他进来。”江殊澜说。
邢愈进了延灵阁后,甫一行完礼便正色道:“殿下,夏问也带着人守在外面。”
立后大典还未举行,公主府的所有人都仍称呼江殊澜为殿下。
江殊澜手里的针线顿了顿,她问:“有何不妥?”
“卑职及手下一直守在延灵阁,但卑职发现,夏问及其手下一直都守在我们外围。”
江殊澜静静地沉思须臾,“你是想说,他们把这里围了起来?”
邢愈点了点头,“对。”
邢愈带着人守在外面,是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扰了公主的清净。
但有之前在山上的经历,邢愈很难不觉得夏问带着人守在他们外围,是为了不让公主离开延灵阁。
“你觉得本宫又被软禁了?”江殊澜问。
邢愈并未确定,只是道:“卑职几番试探,发现夏问每回都会相应调动手下守在我们的人之外。”
但江殊澜却摇了摇头,“夏问他们的目的应与你们一样,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靠近本宫。”
临清筠即位的消息还未彻底放出去,暂时只有宫里的人和朝中大臣知晓。
江殊澜猜测,临清筠应是担心有人想在这个关头做些什么来影响全局,才会格外小心地派人护卫她。
自之前开诚布公地谈过心之后,江殊澜能感觉得到,临清筠虽仍未能完全打开心结,却只是与他自己较劲,应不会再限制她。
想到了什么,江殊澜跟叶嬷嬷说:“准备一些合……合陛下口味的糕点。”
第一次用这两个字称呼临清筠,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快要到临清筠又回来看她的时候了,这次江殊澜想自己过去,给辛苦处理政务的某人送些茶点。
果然,江殊澜和叶嬷嬷一起从延灵阁出来时,并无任何人加以阻拦。
夏问及其手下就和邢愈一样,只是沿着江殊澜行走的方向先去确认前面没有任何问题,又折返回来远远地跟在暗处,以防万一。
江黎等人今早才被处理,临清筠会担心宫里还有余孽也在情理之中,是以江殊澜并未过多在意这些万般仔细的护卫。
而更令江殊澜意外的是,在宫里一路走着,她看见那些原本早已消失不见的秋千又一一出现了。
且与她记忆里的位置一模一样。
儿时,父皇在宫里各处为江殊澜和她的母后布置了很多秋千,每一处都曾有他们一家的欢声笑语。
很早之前进宫时,江殊澜便注意到那些秋千都被清理了,就和御花园里那些属于她和母后的玫瑰一样,不为李氏和江柔所容。
但此时看着这些重新出现的秋千,那些回忆里的画面也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殿下,今日黎明时分,陛下进宫后便命人开始做这些秋千了。”叶嬷嬷轻声道。
那时宫里还没有变天。
“每一处秋千的位置也都是陛下画了图做好标记后才定的。”
有些位置连在宫里待了近二十年的叶嬷嬷都记不太清了,但陛下全都很清楚。
江殊澜心里软得不行。
原来在处理江黎父子之前,临清筠便已开始着手替她还原那些记忆里的美好与幸福。
这些与江殊澜有关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却好似被他看得比所有事情都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
明天澜澜和小临就持(结婚)证上岗!
生病太难受了,我今天已经好很多啦,宝贝们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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