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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骤然变了天之后,  宫内各处都十分安静,人人都想尽快跟上这场剧变的步伐,唯恐会被落下,  被一并清理。

  但江殊澜行至御花园外时,却听见在这一片寂静中有两道突兀的人声隐约传了出来。

  “那些牡丹都被连根铲去卖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被分去其他地方?我不想去做那些又累又脏的活。”

  看来是原本在御花园里照料牡丹的人。

  另一名宫女柔声说:“不必担心,听说皇后很喜欢玫瑰,  我们还是有事可做的。”

  宫里已经派了人出去采买各类品种珍稀的玫瑰,应就在这几日,  御花园里便会种满新的花了。

  叶嬷嬷正欲出声时,  江殊澜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准备继续往前走。

  宫城中的变化落到这些宫女和内侍身上便是一件件十分具体的事情,  她们心里有顾虑和担忧也很正常。

  但紧接着,  江殊澜便听见了些别的话。

  “可牡丹与玫瑰的习性不同,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准备,很麻烦。若几年之后又换一个皇后,我们岂不是又得换种花来侍弄?”

  “别胡说!你不要命了!”

  忽然被高声斥责的人越发觉得不满,  语气不悦道:“我说错了吗?才三年就变了天,  谁知道这次又是几年?”

  上次先帝来御花园时曾夸她把花照料得很好,还说若下回来时仍是人比花娇,  便让她去贴身伺候。

  眼看着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见这个相貌平平的宫女还想制止自己,  她又语带讥讽道:

  “再说了,一切都还没个定数呢,谁知道几日之后的立后大典能不能顺利举行?又没人能看见,  你这就开始巴结维护上了,  不嫌累?”                        

                            

  她的话音方才落下,  便看见自己对面的宫女忽然神色惶恐地俯首跪在了地上。

  “你怎么回事……”

  霎时感觉到一阵危险直逼向她的脊背让她浑身发麻,出言不逊的宫女倏地身形僵滞。

  “杖毙。”

  一道蓄满冷感和戾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连忙回过身,却只来得及看见声音的主人正戴着半副墨色面具往御花园外走去,只留下了那两个让她腿软心慌的字。

  京都无人不知常戴着这副面具的人是谁,而宫里的人今日也很清楚眼前这人原本就很显赫的地位已有了何种转变。

  “陛下饶命……”

  她只来得及颤声说出这四个字,便被凭空出现的暗卫紧紧捂住了嘴,再也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来。

  另一名宫女一直深深垂着头,直到身旁的人被带走,御花园中陷入一片死寂,她才浑身脱力地勉强松了一口气。

  方才看见陛下的神色阴沉如水,周身杀意明显,她还以为自己也活不成了。

  冷汗已让她的衣衫湿透。

  临清筠甫一走过转角便看见江殊澜正停在原地等他。

  “你怎么来了?”江殊澜问。

  方才听见临清筠的声音从那两个宫女的方向传来,江殊澜便知道他会来找自己。

  叶嬷嬷垂首退得远了些。

  临清筠自然而然地牵着江殊澜的手往回走,声音里已经没了那些阴沉森然的意味,温柔道:

  “听说夫人要去看我,实在等不住,便想沿着这条路来接你。”

  江殊澜并不意外临清筠会知道自己的动向,她只是问:“另一名宫女也会被……”

  “不会的。”临清筠知道她想问什么,温声说。                        

                            

  即便觉得那两人都死了也没什么,但临清筠愿意维护江殊澜这份心软和善良。

  江殊澜这才放心了些。

  江殊澜察觉临清筠变得与面对墨玄峤和范明真他们时不一样了。听见临清筠的声音响起时,她以为临清筠会把两人都处死。

  这些改变循序渐进地发生,总有一日临清筠会与临府唯一活下来的自己和解,她不会旁加干涉。

  江殊澜转而问:“奏折批阅完了吗?”

  临清筠微微颔首,“早点处理完,才能早点回来陪夫人。”

  江殊澜失笑道:“你要多把心思放在政事上,怎么能总想着回来陪夫人?”

  之前日日都待在一起,江殊澜已经习以为常,如今不得不暂时离开时,她才发现似乎即便只是与她短暂分离,临清筠也会觉得难以忍受。

  江殊澜知道今日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但临清筠还是抽空回了延灵阁好几趟,就为了陪她待一会儿。

  或者应说是他想让她陪,会更准确。

  临清筠忽然顿住脚步,侧首望着她,问:“我们还未成婚,夫人便开始嫌我了吗?”

  江殊澜哭笑不得道:“自然没有。”

  “那我想见你的时候,不能回来吗?”

  见他微垂着眼眸,长睫半敛,江殊澜故意问道:“陛下这是在撒娇吗?”

  闻言,临清筠故意将尾音拖长,缓缓道:“夫人觉得呢?”

  有什么轻轻慢慢地挠了挠江殊澜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她自然只能顺着他说:

  “你随时都可以来我身边,只要你想。”

  临清筠用仍牵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摩挲她纤柔的指尖,含笑道:

  “那我想让你不用与别人一样的词来称呼我,也可以吗?“                        

                            

  江殊澜顿了顿,很快意识到他是在说方才她用了“陛下”这两个字。

  “我觉得‘夫君’便很好,”临清筠补充道,“‘相公’也可以。”

  临清筠永远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朕”,也不愿听江殊澜大婚之后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他不许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江殊澜认真地与他对视了须臾,才笑着说:“好,听夫君的。”

  她故意把重音放在了那两个他想听的字上。

  翌日清晨。

  江殊澜和临清筠一起去了延乐宫,祭拜供奉在正殿中的她父皇和母后的神牌。

  在大婚之前,江殊澜想让父皇与母后知道,她和身旁的临清筠是彼此终生认定的爱人,他们可以放心。

  临清筠牵着她的手在延乐宫中站了很久。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江殊澜却觉得父皇与母后和她一样,能读懂他的心思。

  

  与新帝即将登基的消息一同公布的,便是几日后的立后大典会与登基大典一同举行的事。民间的种种猜测也终于有了定论。

  几乎是这两个消息传开的同时,京都城中的很多店铺都开始做同一件事——给全城的人送自己店里的东西。

  这些店要么是临清筠之前的私产,要么临清筠和江殊澜曾直接或间接帮助过这些店的老板。

  其中最先停下生意不收银钱的便是清澜阁。

  一直到帝后大婚那日,任何人都可以每天去清澜阁取一份喜饼,其中包含江殊澜爱吃的糕点和各式喜糖。

  大启不避公主姓名,只避皇帝的尊号,但清澜阁不仅明晃晃地把帝后的名字都囊括其中,如今还如此大手笔,京都百姓也都隐约能猜出这家糕点店背后的老板身份应十分不一般。                        

                            

  而京都好几家布匹店、客栈、茶楼、书局等也都相应送出了很多有好意头的东西。那些受过恩的寒门书生也写了不少诗句以恭祝帝后琴瑟和鸣。

  纪怀光还未走完长街,双手便已满满当当的,全是那些店主动送给过路人的东西,且都用红纸细致地包着。老板都喜笑颜开地在门口,唯恐有送漏了的。

  “陛下果然把大婚一事看得很重。”他对身旁的父亲说。

  消息放出来后这些店便同时开始动作,无论这笔钱是谁花的,都肯定有人提前计划过。

  所以此时讨论立后一事的人反而要比讨论登基大典的人多。

  就好像在陛下看来,比起登基一事,他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将与深爱的那个人成婚。

  纪相瞥了他一眼,“那你何时成婚?”

  纪怀光被问得一噎,连忙岔开话头:“帝后大婚的献礼您选好了吗?”

  纪相收回目光,沉吟道:“纪府的礼不用你操心。”

  言外之意是他只需要准备好他自己那份便好。

  纪怀光与陛下之间的身份不一样了,但以往的交情还在,还是得单独再备一份礼才适合。

  纪怀光也有些发愁。

  他与陛下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送的礼自然也不能如往常一样随意。但纪怀光常年在军营里舞刀弄枪,最熟悉的便是兵器,要送一份处处都恰当妥帖的礼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见他愁眉不展,纪相出声提醒道:“投其所好。”

  闻言,纪怀光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上那些东西一股脑全都塞给父亲后便开始在长街上找他想去的那家店。

  看着纪怀光这副冲动莽撞的模样,一向沉稳的纪相也忍不住在他身后又急又气。                        

                            

  不知他这个儿子何时才能让纪府也办办喜事。

  纪相回到府里后才知道,他的夫人被请进了宫里陪皇后娘娘备婚。

  与纪相的夫人一起进宫的还有林老夫人。

  宫里宫外均洋溢着欢喜,但江殊澜却越来越紧张。她不得不承认,前世自己虽已经与临清筠做过一回夫妻,实际上却没什么备婚的经验。

  帝后大婚涉及的礼节远比前世他们成婚那次要多,江殊澜与临清筠的双亲都已不在身旁,她便请了林老夫人和纪相的夫人来帮自己。

  临清筠为了给她一场圆满完整的大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事全都不少。

  稍有不同的是,因为都住在宫里,男女两家之间的往来便成了临清筠处理政务的兴庆殿与江殊澜长大的延乐宫之间。媒人是纪相的夫人,需要双方父母商定的事情都由临清筠和江殊澜他们亲自来。

  最让江殊澜意外的是,临清筠竟把他早已备好的聘礼也送进了延乐宫。那些聘礼险些把延乐宫能放东西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堆满了,只能勉强留出一人宽的路以方便进出。

  纪夫人都说那聘礼单比她这几十年里见过的任何一份都要长,像是翻不到底似的。

  前世两人成婚时,因为江殊澜身子不好便一切从简。她也是此时才知道,临清筠几年前竟就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且每样东西都由他亲自挑选决定。

  他早已确定自己要娶她,且势在必得。

  知道临清筠想把前世成婚时简略的那些事情全都加倍补回来,江殊澜也都一一配合。

  江殊澜的母后也早已为她备好了嫁妆,她出宫开府时一并带去了公主府。近几日便又命人全都搬进了宫里。                        

                            

  而到距离大婚只有三日时,临清筠还主动说这几日都分开住,且按照婚俗,两人先不见面。

  江殊澜不知道临清筠是怎么忍住的,但她却是自分开住的第一日起便开始不停地想他,夜里甚至因为没了他抱着自己,久违地有些辗转难眠。

  直到大婚前夜,怕翌日会气色不好的江殊澜用上了安神香,才终于早早睡着。

  可入睡后不久,江殊澜便发现自己意识清醒地步入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梦境中。

  作者有话说:

  哦豁今日领证失败(民政局排队领喜饼去了没忙过来。)

  明天一定洞房花烛!小天使们快来清澜阁领喜饼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亚二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诶  9瓶;姜欢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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