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高三，听着好像很是遥远，却在另一个崭新炎热的夏天悄然而至，带着喧嚣吵闹的蝉鸣还有一张又一张落下来的试卷。
段屿没有去一班，还是呆在二班，但是唐晓果这次却不带高三了，说是压力太大，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学校便将她调去了高一。
这一次二班的班主任换成了洪平，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洪老头。
至于刘文舟，他来了二班。
开学第一天，黄宋一眼就在教室里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刘文舟，洪老头就站在他的身后，刘文舟玩了多久，洪老头就盯了多久。
直到刘文舟一局游戏结束，手机黑屏映出了洪老头很臭的脸，他才浑身一震。
“刘文舟，这是我收的第几个手机了？高三第一天，你是不是就要让我请家长过来啊？”洪老头骂道，“收收心吧，你别以为高二期末考语文和英语有点进步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差的远呢。”
洪老头今年五十五岁，二十五岁就开始教书，迄今为止满了三十年，带过的学生无数，在一中几乎横着走。
一是因为他带过的班，一本率都极高，他本身是教英语的，每次班级英语均分总能甩别的班一大截，实力实在过硬。
二是因为他脾气很差，学生都一边怕他一边却又喜欢洪老头这种严厉的风格，并且大多数人在之后很多年，每每想起，会感激高三这一年洪老头的管教。
“我劝在座的有些同学，谦虚点，不管你高一高二成绩有多好，到我这儿，都是屁。”
“我见过三个月从年级一百掉到一千二的，我也见过三个月从年纪一千二到年级一百的。”
“大学不是慈善机构，高三，大家都是玩命儿在学的，你不学，你就等着被淘汰吧。”
洪老头和高三2班的第一面，没有传统的自我介绍，没有听烂耳的励志毒鸡汤，只有恶狠狠的带着刺儿的下马威。
“刘文舟，开学第一天玩手机，手机没收，把英语高考必备单词抄写一遍，明天交给我。”
还没排座位，李晨棋就先坐在了黄宋的前桌，他似乎也被洪老头的气势给吓住了，小声嘀咕，“好可怕，几千个单词呢。”
洪老头像是有顺风耳，李晨棋刚说完，洪老头眼神就扫过来，“倒数第二排穿黑衣服的，站起来，你是对我刚才的话有什么意义吗？”
李晨棋畏畏缩缩地站起来，心里紧张地不行，“没，没有。”
洪老头冷笑一声，转头用力地敲了几下黑板，“下次我再看到有人上课说话，直接出去罚站，听见没？”
“听见了。”同学们似乎都被洪老头给吓住了。
“现在来正式上课、”
洪老头没让李晨棋坐下，李晨棋就这样站了一节课。
下了课，洪老头前脚刚跨出教室，李晨棋就瘫倒在座位上，扭着头用狰狞地表情说道，“宋哥，这个洪老头果然名不虚传。”
黄宋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位传说中的神级人物，确实吓人。
难怪洪老头带出来的班，班风总是出奇的好，没人敢在他手里撒野。
高三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枯燥重复的，各科老师习惯了争抢仅剩两堂的体育课，同学们也习惯了天不亮的时候踏入校门，在早自习的课间欣赏日出。
上午课间的十分钟，一般都是犹如停尸房，齐刷刷地倒了一大片，全是补觉的。
黄宋是犯困的重症患者。
每次都是老师刚走，他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不管喝多少咖啡都不管用。
不过幸好，还有段屿在一旁时时刻刻提醒。
所有人都像是在挑战自我的极限，周末十几张试卷连着发下来，也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
越来越多的人会在食堂打饭的时候背单词背课文，越来越多的人会在周末主动来到教室自习。
一天又一天重复的学习考试，却又要不断经历失败成功，体验各种各样但喜悦沮丧。
有一次下了晚自习段屿就被洪老头叫走了，因为月考的英语作文段屿罕见地犯了个低级错误，写偏题了，这导致了他的名次从年级第一变成了年级第二。黄宋还想着段屿会不会不开心，想去安慰他两句，结果段屿却似乎并没把这次月考太过于放在心上。
黄宋没着急走，在教室里继续自习，想要等段屿一起回家，快十点半了，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了黄宋和副班长两个人，黄宋起来关窗户，抬头就看见副班长，一个成绩优异又很勤奋的女生，趴在桌子上无声哭泣。上周末的月考，她退步了挺多，尤其是数学，差点就要考不及格了。
每个人压力都很大，都是背着期待一步一步地艰难走向未来。
黄宋收到段屿发来的消息，说是洪老头的谈话结束了，他就站在教室外边台阶下等着。
黄宋收拾完书包往外走，路过副班长座位的时候，在她的桌上留下了一包纸巾。
“还好吗？”黄宋朝着段屿的方向走去，“洪老头说什么了？是不是骂你了？”
“咳咳咳。”
“谁啊，我草，吓我一跳。”没等段屿说什么，黄宋就听见背后传来刻意的咳嗽声，在半夜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有几分渗人，连忙闪到段屿身后，“洪老头！不是，洪老师。”
没有灯光，黄宋看不清洪平的表情，但是他能猜出来一定不是什么优雅和善的样子。
“黄宋，你挺怕我啊。”洪老师问。
“有点。”黄宋老实回答。
“你这次月考进步了两名，还不错。”
“谢谢，是洪老师教得好。”
洪老师轻哼一声，明白黄宋是惯会说好话的人，也不愿意多和他扯皮，“下周家长会，你们俩家里都有人过来吧。”
整个二班里，情况最特殊的就是他们，段屿高一的时候就没人来开家长会，当时还被不少人觉得稀奇，孩子年级第一竟然都不来，究竟是因为家长不上心还是家长太放心。
至于黄宋，他的奶奶还是很尽心尽责的，从不缺席黄宋的家长会，别人有爸爸妈妈关心疼爱，她的孙子也有人关心疼爱。
家长会那天，黄宋见到了段屿的母亲，温佳。
她像是刚从飞机下来就匆忙赶到了学校的样子，虽然皮肤白皙但是气色看着不太好，很像是长期失眠睡不好的憔悴模样。
教室里坐不下这么多人，一部分学生就站在教室窗外，黄宋和段屿的座位靠着后门，所以他俩都选择挨着门站着。
“你和你妈妈很像。”黄宋小声说，“都很好看。”
“嗯，很多人说我像她。”段屿说。
“你说洪老头会不会当众说你月考英语作文写偏题的事情？”
黄宋念叨着下意识地抬头朝讲台上看过去，正好和洪平对视一眼，脑袋一片空白，完蛋，说话被洪老头发现了！不会要当众训我吧！
“我们班这次进步的同学也不少，比如黄宋同学，班级进步了两个名次，年级进步了二十七个名次。”洪平说，“他平时也很努力很踏实，高三就是需要这样的学习态度。”
黄宋愣住了，高三掐掐手指过去有好几个月了，大大小小的考试也经历了不少，黄宋离进班的名次已经进步了很多，但是洪老头却从来没有给过黄宋任何的表扬和鼓励。
黄宋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会自我安慰说，洪老头就是这样的风格，不批评不挨骂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段屿，洪老头竟然还会夸人？”黄宋心里有些激动，挨着段屿问，“我今天是不是撞大运了？我应该去买个彩票的。”
“这是你应得的。”段屿点头，“你值得被表扬，你看奶奶也很高兴。”
“嗯。”
黄宋看见奶奶偷偷转过头来，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笑开了花儿。
段屿看着黄宋和奶奶你来我往的打着只有他们懂的手势，也跟着笑了起来，上次他被洪平找去办公室教训了一通，临走的时候他还是问出了记在心里很久的话，“能不能在下周家长会的时候表扬一下黄宋，他真的进步很多，需要被人肯定，他也很想让他的奶奶知道他的努力。”
“高三了，学生辛苦，家长也辛苦，但我作为老师还是希望家长能够在这一年里做好后勤保障，让学生可以真正地全身心地投入学习。这是冲刺的一年，我们每个人都要时刻绷紧弦，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胜利。”洪平情绪上来了，说得慷慨激昂，中气十足。
家长们掌声响成一片。
温佳全程安静地坐着，偶尔会和黄宋的奶奶说上两句话。
桌上放着的是段屿的成绩单，她几乎没怎么看，她知道段屿成绩很好，身边的人每每提起她的儿子，无不都是羡慕嫉妒，说她有福气，有个这么乖巧聪明的儿子，以后得省不少心。
是省不少心，因为不省心的是她。
段屿坚持不让温佳回来，帮着温佳瞒住段建国，不告诉段建国一切关于她的消息，就怕段建国再去骚扰她，她又何尝不知道，段建国喝醉了之后，会将暴力全部转移给段屿，她一度劝段屿转学，却怎么也劝不动。
温佳自诩是个零分的母亲，除了留了二十万给段屿，其余的什么都没能给。
今天早上，她登机前一秒才给段屿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会来参加家长会，她几乎没有给段屿拒绝的机会。她没想别的，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孩子，想知道段屿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高三压力会不会大，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安慰。
她发现了段屿和那个叫黄宋的男孩子关系很好。两人一直聚在后边讲着什么悄悄话，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温佳能够听到段屿语气里的愉快和放松。
另外，温佳还在段屿的课桌里发现了一盒还没吃完的巧克力。
下了家长会，黄宋奶奶约了老姐妹们出去赏花，急急忙忙地就走了，“我晚些回来啊，晚饭自己解决一下。”
“知道了，奶奶。”黄宋无奈点头。
温佳将成绩单细细对折塞进了包里，她没有和别的家长一样凑到洪老师身边，只是转身站起来，朝段屿和黄宋轻轻开口，“一块儿吃个饭吧，和你同学一起。”
“嗯。”
黄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段屿抓走了。
“这附近有什么店好吃吗？”温佳回头看了一眼快要黏在一块儿的两人，“推荐一下？”
黄宋终于反应过来，拽住段屿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阿姨为什么要拉我一起吃饭？”
黄宋觉得在温佳眼里自己和段屿就是单纯的同学关系。
“看你可爱。”
“嗯？”黄宋一副害羞又炸毛的模样，伸手偷偷掐了一下段屿的后腰，“你别乱说话啊。”
段屿笑着求饶，“知道了。你想吃什么？要不还是上次那个烧鸭店，你说好吃来着。”
“嗯，他家味道是真不错。”一想起来那肥美的鸭子，还有泛着油光，又香又脆的酥皮，黄宋就想流口水了。
得到了黄宋的回答，段屿便朝着温佳说，“去烧鸭店吧，离这儿不远，就在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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