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黄宋当晚就发了烧，许是在凉风中哭的久了，发了不少汗，再被风一吹，寒气全入侵了。
段屿二话不说就背着人去医院打针去了，黄宋躺在病床上，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他口中喃喃自语，一会儿说着什么，对不起，一会儿又喊着段屿的名字，让他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段屿坐在病床边，握住了黄宋冰凉的手，想把热度渡给他。
段屿几乎一夜未合眼，每隔一个小时，他还会给黄宋测一次温度，看退烧了没。
洪平给段屿打电话，问他和黄宋为什么没来上课，段屿彼时正在喂黄宋吃药，他单手扶着黄宋，然后腾出另一只手出来接电话，“洪老师，黄宋昨晚突然发烧了，我们现在还在医院，今天可能去不了学校了，病假条我明天会补给您。”
洪老头气的头疼，先是李晨棋和刘文舟打架，问他们打架原因也都不说，后又是黄宋和段屿请假不上课，这还像是个还有四个多月就要高考的班吗？
洪老头挂了电话，朝站在一旁的李晨棋瞅了一眼，“你还站着干嘛？作业交完了就赶紧回去上课！一天天的尽不让人省心！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李晨棋像是没听见洪老头的话，呆呆木木地问了一句，“是黄宋发烧了吗？”
“嗯。”洪老头没好气地说，“都高三了，还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没有好的身体，还考什么试？”
洪老头念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晨棋神情的变化。
李晨棋丢了魂儿似的回了教室，一抬头就看到最后排挨着门的，两个空荡荡的座位，昨天上午他们还聚在一起吐槽洪老头穿的粉红衬衫。
下午就搞成了一地鸡毛。
李晨棋像是恍惚着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是他和黄宋在冷风中大吵了一架，梦外则是年幼的黄宋将李晨棋拦在身后，自己被人打了一脸鼻血却还能笑着说自己没事儿。
李晨棋揉了揉发浑的脑袋，实在是痛的厉害。
初中那会儿，李晨棋爸妈工作忙，没时间来接他，就让他自己回家，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路，当时班上很多人都说那里闹鬼。
李晨棋不敢走，是黄宋仗义，每天多绕半个小时的路，硬生生陪他走了三年。
还是初中那会儿，李晨棋充饭卡的钱被人偷走了，他又不敢告诉爸妈，是黄宋将自己的饭钱挪了一半给他，两人凑合着吃了小半个月的两元素菜配白米饭，吃的脸都绿了。
李晨棋曾说，黄宋是自己最最最好的哥们儿，搁在三国演义里是要桃园结义的那种。
但现在呢？李晨棋却把他最好的哥们儿气的发了高烧，住了医院了。
昨天晚上，李晨棋躺在床上失眠了，总想起白天黄宋颤抖着的神情，向自己说对不起，但是黄宋只是喜欢上了段屿，哪里就对不起他李晨棋了呢？
他当黄宋是兄弟，是因为黄宋这个人好，待自己也是实打实的真心，从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李晨棋看着黑板发愣，老师讲的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段屿和黄宋果然一整天都没出现。
晚自习上完，李晨棋收到了段屿发来的消息：“耽误你十分钟，我们聊聊。”
李晨棋直接去了段屿家里，学校里人多耳杂，不适合谈话，李晨棋是这样想的。
李晨棋站在楼道里，段屿正好从黄宋家里出来，“去我家吧。”
李晨棋没异议，跟着进去了，坐在椅子上，神情恹恹地看着段屿，“你想和我聊什么？”
“你知道我和黄宋的事了吧。”段屿语气平静，脸色却很是疲累，他几乎快要连轴转了24个小时。
李晨棋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陡然高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能理解你对我们的看法。”
“那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李晨棋情绪激动，说话也冲了起来。
段屿沉住气，他得保持冷静，不能被李晨棋的情绪影响，“我是没指望着你能接受，但我还是有句话要说的，黄宋和你认识的时间比我要长的多，他是怎样的人，你肯定比我清楚。”
一句话戳到了李晨棋的弱处。
李晨棋看着段屿，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了，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脑袋里来回将脑浆搅碎又重塑。
他皱着眉头看着段屿继续说话。
“如果你是因为他和我在一起了，就觉得他恶心，那应该我来说这句对不起。”
“是我追求的他，他被我死缠不放，才接受的我，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你该恶心的人也该是我。”
“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他哭了。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你是他最好的哥们儿，怎么能就这么说他恶心呢？”
“他对你究竟做错了什么？是把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看我们在一起还是怎样？”
“李晨棋，我们做事要凭良心的。就算你不再想把他当朋友了，也别再伤害他好吗？”
“世上真正爱他的人，已经少的可怜了。”
听到最后一句，李晨棋再也绷不住了。
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体的疼痛会让他的心好受些。
他知道黄宋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黄宋从小就很会讨人喜欢，但大多数都只是片面的交情，真正能说上是爱的人，屈指可数。
良久，李晨棋才用很弱的声音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吧。”
第二天早上，李晨棋看见背着书包和段屿一起进入教室的黄宋。
明明才一天不见，黄宋整个人却透露着一种没有生气的苍白颜色，不像原来那个鲜活生动的黄老板。
李晨棋很快就把视线挪开了，低着头却发现手里的草稿纸都快被划烂了，他烦躁地撕掉那一页纸，团成一团塞进了课桌里。
黄宋一直没找李晨棋说话，李晨棋也没找黄宋说话。
他们就像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同班学生，只是单纯地在一间教室里上课学习而已。
幸好，高考这座大山压得太多人喘不过气，时间被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减少了空闲时间的打闹与谈笑。
所以当老沙和小城发觉不对，问起来的时候，黄宋和李晨棋都可以拿“高考，时间紧，太忙了”为借口。
老沙和小城也信以为真。
至于打架的另一位当事人刘文舟，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他本可以把黄宋和段屿的事情捅出去，但他却和李晨棋一样保持了缄默。
校园和往日一样平静且枯燥，终于在倒计时还有一百零一天的时候，李晨棋找了黄宋。
飒瑟的风中，黄宋听见李晨棋说，“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儿？”尽管还带着几分难堪和逃避，黄宋在听到李晨棋要走的那一霎那，还是变成了失落和惊讶。
“去b省准备高考，我的户口在那儿。”李晨棋笑得苦涩，“我心里有数，就我这个成绩，在这里考估计也就勉强上个二本，去了b省，那边的试卷简单些，或许能考个更好的学校。”
“哦。”黄宋眼神暗淡，不知该说什么。
“黄宋。”李晨棋忽然喊了名字，没喊“宋哥”。
黄宋下意识抬头，却不敢与李晨棋对视，只能半低着脑袋，看着地上的枯叶子发愣。
“黄宋，对不起。”李晨棋说。
“什么？”黄宋问。
“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李晨棋努力地抿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他也很紧张，瞧着黄宋低头沉思的样子，像是在受刑。
其实就算黄宋说“不当是他朋友”，李晨棋也不会有半句的怨言。
书上总说，用恶毒的语言伤害身边的人，就会像钉子钉木板，就算是以后拔下来，痕迹也是在的。
李晨棋简直没抱希望，就在他准备说一句“知道你的答案了”的时候，黄宋开了口。
“一直是啊。”
李晨棋笑了，眼睛里全是泪光，这段时间他过得很煎熬，他拼命用学习做题来压榨自己不去思考黄宋的事情。
但每每躺在床上闭眼睡觉的时候，那些过去的片段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出来叫嚣。
“宋哥，那天我不该骂你的，我当时太激动了。”
“我明白。”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该带着偏见去看你，也不应该就这么随随便便骂人。”
黄宋怔怔。
“我这些天也想了很多，看了很多网上的资料还有书籍，你喜欢谁应该是你的自由，我作为朋友非但没有给你尊重和支持，还骂你恶心，我挺不是个人的。”
“别这么说。”
“这些话我本来想说很久了，但是我又怕你不想理我，现在我只能趁着要走了，你要见不到我了，才能有胆子说出来。”
“晨棋，我没不想理你。”黄宋又开始流泪了。
李晨棋如释重负，上前给了黄宋一个拥抱，“你和段哥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我现在还不太能接受同性恋，但我觉得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
“嗯。”
“不过以后段哥要是欺负你，你还是要告诉我的，我李晨棋别的不行，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可以的，我就算连夜坐飞机赶回来，都要把他凑一顿。”
“好。”黄宋破涕为笑，“晚上一起吃个饭。”
“你要给我饯行啊？”李晨棋笑着说，“叫上段哥，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晚上，李晨棋黄宋段屿三个人齐聚在黄宋家里。
饭菜是点的外卖，满满当当地铺了一桌子，此外还有李晨棋带过来的一打啤酒。
“大家都成年了，可以喝些酒的。”李晨棋是这么解释的。
可能是这段时间大家心情都过得压抑，突然得了个宣泄的档口，一下子都收不住了。
像黄宋和李晨棋酒量都差的离谱，而偏偏他们知道自己酒量差还拼命喝。
“那个刘文舟，打人可狠了，段哥你要离他远点儿。”李晨棋一边把酒当水喝，一边指着自己早就恢复的脸蛋，“你看我这儿是不是肿了？就是他打的，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打回去。”
“还有一百天就要高考啦。”李晨棋又喊，“我他妈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也一定能考上大学。”黄宋小脸通红，站在椅子上，端着酒杯大喊道，段屿在一旁小心地扶着，生怕他站不稳摔下来。
“段屿，你怎么不说话？”黄宋醉眼朦胧的质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相信，你们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滴酒未沾的段屿哄着两个醉鬼，“不过你们声音小点，楼下会找上来的。”
“不管。”李晨棋说，“让他们找。”
“就是，不管。”黄宋跟着说。
“宋哥，谢谢你，我骂的那么难听。你还能原谅我。”李晨棋沉静下来，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宋哥，我真对不住你。”
黄宋愣住，想抓住李晨棋的脑袋嘲笑教训一番，谁知道手还没伸出去，李晨棋又说，“不过，我不会祝福你们的，我不能接受你们这段感情，但是我想过了，因为这个就损失黄宋这个兄弟实在不值得。
“我和黄宋认识快六七年了，黄宋一天是我哥们儿，这辈子都是我哥们儿，他对我是有恩的，哪怕他以后杀人抢劫放火，去蹲监狱，我可能会骂他个狗血喷头，但出来后他依旧是我哥们儿，这点永远不会变的，段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段屿看着李晨棋。
“段哥，你要小心点了，虽然我不在一中了，但我以后说不定会天天劝黄宋和你分手，给他介绍漂亮妹子，把他掰直的。”
“要是我待他不好，随时欢迎你过来劝分手。”段屿点头。
黄宋傻呵呵地笑着，“下一任分手大师我宣布就是你了，李晨棋。”
“草啊，宋哥，”李晨棋冲过去抱着黄宋就开始痛哭流涕，“我是一点儿也不想走啊。我舍不得一中，也舍不得你，舍不得段哥，舍不得小城和老沙，他俩还欠我两次肯德基，三次必胜客呢。”
黄宋也跟着一块儿哭，两人像是变成了三岁小孩子，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一边哭还一边回忆青春岁月。
什么李晨棋高一抄了黄宋的英语作业抄窜行了，结果被老师骂了一顿。
什么黄宋有一次给李晨棋带来什么变态辣条，结果李晨棋没事，黄宋把自己吃进医院了。
还有等等等等。
段屿听得头大，心想着是不是醉鬼都容易在大晚上的变得抑郁伤感。
“你们快别哭了，以后还会再见的。”段屿无奈道，生怕过一会儿楼下的人真要上来看发生情况了。
两人哭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又困又累得躺在沙发上。
李晨棋是他爸开车过来接的，走的时候还对段屿说了好几句“麻烦了”“谢谢”，然后将烂醉如泥的李晨棋拖进车里，扬长而去。
段屿关上了门，将沙发上的人抱回卧室，替他换了件干净衣服，接着又去洗了毛巾把黄宋的脸和手擦拭干净。
段屿瞧着黄宋含着笑意的睡颜，应当是做了个美梦，他弯下腰亲亲黄宋的额头，还有红肿的眼皮，“好好睡一觉吧，晚安，黄宋。”
(https://www.skjvvx.cc/a/46318/46318831/9220314.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