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落马巷
针对武元庆的此次审讯并不顺利。
不过，狄仁杰也从他那里收集到了更多的案情线索，脑海中的思路愈发清晰起来。
他暗自思忖，与武媚娘并肩穿过荆州都督府宽敞的院落。
武媚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走停停。
“盗取镇国宝函的，真是大哥武元庆？”
“八九不离十。”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设法找到国宝。”
“怎么找？”
“我也不清楚。”
这句话看不去有些含糊。
其实狄仁杰心里有数，只是不想再给武媚娘添麻烦而已。
毕竟对方五品才人的特殊身份让他有所忌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甚至随性表露爱意了。
武媚娘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她停下脚步，心情复杂地望着狄仁杰。
“如果需要媚娘帮忙，请尽管开口。我之前说过，你我可以姐弟相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亲。”
狄仁杰毕恭毕敬地说：“狄某明白，今后自会掌握分寸。”
“你现在去哪里？”
“往西。”
“还要往西？”
武媚娘疑惑的目光越过荆州都督府高大的院墙——
那里是荆州繁华的商贸区，各式建筑密密匝匝的挨在一起。
“狄仁杰，你坚信天师袁天纲在给你指点迷津？”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师父，既然他让我向西探查，一定不会有错的。”
狄仁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镇国宝函倘若不在武府，应该就藏在荆州都督府。如果也不在荆州都督府，武元庆还能把国宝藏在哪里呢？荆州这么大，难度不小啊！”
武媚娘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
“哎，武元庆除了一妻两妾，在荆州城里还有一个相好的。两人声称青梅竹马掩人耳目，时常偷偷摸摸来往。”
“是吗？此人住在哪里？”
“城西落马巷！”
……
落马巷，原名骡马巷。
小巷弯曲悠长，宽不足一丈，仅容一辆马车通行，行进期间越发显得狭窄。
相传，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刘琮刚刚接任荆州牧，便遭到曹操大军围攻。
刘琮面对兵强马壮、势不可挡的曹军毫无畏惧，毅然决定应战，披挂上阵。
谋士蒯越是众人皆知的天机神算，尤其精通相术、占卜。
他掐指一算，发现刘琮流年不利，仓促上阵恐不慎落马，遂建议归降。
刘琮正值年轻气盛，豪气如云，当然不肯轻信蒯越这句谶语，下令三军加强戒备，并按计划行事，亲率精锐趁夜色偷袭曹军。
当晚，他率领骑兵向城西穿插，意在迂回突袭。
没想到，行至骡马巷，刘琮的坐骑莫名其妙受惊，将他掀落马下，当场摔断了一条腿。
这才想起蒯越谏言，连连感慨其料事如神。
后刘琮率麾下谋士蒯越等人归降曹军。
宴席之上，曹操越过刘琮，直接向蒯越敬酒，与之谈笑风生。
此举引起一片流言蜚语。
有传言说，谋士蒯越早与曹军暗通沟渠，在刘琮的马匹上做了手脚，略施小计便让他落马受伤，直接促成了荆州的归降。
自此骡马巷就成了落马巷，留下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
按照武媚娘提供的线索，狄仁杰只身一人来到位于城西的落马巷。
很快便找到了门头挂彩的大户人家。
院门虚掩着，狄仁杰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正背身忙碌洒扫，于是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不料，刚进门便被埋伏在院内的夔州府兵将校团团包围。
女子转过身来，原来是阎四娘。
阎四娘见到狄仁杰有些诧异。
“狄仁杰？你怎么来啦？”
至此，狄仁杰恍然大悟。
看来紧盯武元庆的不只他一个人。
“人呢？”
“什么人？”
“武元庆的老相好。”
阎四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斑斑血迹。
狄仁杰这下全明白了。
“你把她杀啦？”
阎四娘冷笑道：“蛇鼠一窝，统统该死！等我们抓到武元庆，剁碎了骨头喂狗！”
身负杀母之仇，阎四娘冷血而残暴。
狄仁杰环视着这处宅院，频频摇头叹息。
“唉！武元庆在荆州都督府调兵遣将，暗做布置，今夜或针对华州镇国军节度使府衙的官商马队有大动作。你们还想在这里埋伏他？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阎四娘反问道：“那你又来干什么？”
“寻找线索。”
“国宝的线索？”
“正是。”
阎四娘理解地望着狄仁杰，解释道：“那你恐怕也要失望了。我们刚刚对这处宅院进行了彻底搜查，除了若干金银细软，就是私藏的绫罗绸缎，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啊！”
狄仁杰并不轻信，抬脚朝正堂走去。
阎四娘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
这处宅院的各个房间宛如遭遇洗劫般凌乱不堪。
遍地狼藉，间或有未及清理的家人尸体横陈当场。
狄仁杰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
“阎四娘，即便武元庆该死，可是这户人家或许无辜，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把男女老少杀得一干二净？”
阎四娘气恼地嚷嚷道：“他们无辜？难道我的母亲就该死吗？！”
狄仁杰微微摇头，指责道：“不可理喻！这是两码事！”
“你在指责我？”
“狄某只是希望你收敛杀戮之心，无量天尊，慈悲慈悲。”
阎四娘冷笑，似乎毫无悔意。
她径直来到一具身着平民服饰的尸体旁，滋啦一下扯开他的衣襟，露出府兵校尉标配的软甲。
“自己看吧！我杀死的都是什么人！”
狄仁杰上前细看，一下子全清楚了。
“原来武元庆早有防备，这一家人全部为荆州府兵校尉假扮？”
阎四娘嘲讽道：“你才知道啊？狄仁杰，别自作聪明，武元庆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既然能称霸一方，在荆州只手遮天，必定有过人之处。如果我不是多加了一份小心，恐怕早就见不到你了。”
她眼神里透出一丝哀怨。
想想刚才对待人家的态度，狄仁杰感到抱歉。
“阎四娘，对不起啊！刚刚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更不该自以为是，遇事想当然。”
“没关系啊！你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感激还来不及呢！”
阎四娘莞尔一笑，竟然瞬间千娇百媚。
这位绝美佳人的风姿果然名不虚传，哪怕横眉冷对都貌若天仙，快乐起来那更是一笑倾城。
狄仁杰看得呆了，直愣愣的目光属实有些无理。
阎四娘故意拉下脸来，正想跟他说什么，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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