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无尾锦鲤
无心之人！
阎道真所作所为令人唏嘘不已。
虽然感到极度震惊，但是狄仁杰很快便理解了她的一片孝心。
他对此事的评价是：一介画中人，做事有口无心；胸襟如此坦荡者，唯有阎道真。
老母亲陪女儿阎道真前往医馆包扎。
狄仁杰与阎立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唉！我们还是来谈谈藏地明堂火珠案吧！只是不知阎某能帮狄郎做些什么呢？”
阎立本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而此时的狄仁杰同样不能保持淡定。
“啊！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于陇州官驿蹊跷遗失，就此引发一场滔天巨变。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大唐岌岌可危。”
狄仁杰忧虑重重，语气变得严肃。
“圣人限期具结此案，狄某自感压力巨大，今日已是最后一天，若不能在明日正午之前追查到国宝行踪，恐怕一切都无法挽回。此时此刻，恐怕只有阎少监能帮我，还希望不要推辞。”
“你想怎么做？”
狄仁杰试探着说：“请出合一符箓笔，阎少监亲自执笔，完成一幅藏地明堂火珠图！”
阎立本闻听皱起眉头，摆手拒绝。
“狄郎，你有本事探案，就应尽力找回吐蕃国宝；倘若力所不及，也不能用这种伎俩鱼目混珠！”
狄仁杰急忙解释道：“阎少监不要误会，狄某本意并非弄虚作假，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抛砖引玉？”
“阎少监下笔时，尽可多留破绽，不必完全复原藏地明堂火珠。”
“那画出来的东西，岂不是一件赝品？”
“狄某只想要一件赝品！借以引蛇出洞！”
接下来，狄仁杰彻底放下戒心，向阎立本坦诚讲述自己的构想。
原来，他分析近期形势，发现各方势力都在围绕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大做文章。
然而这件国宝下落不明，也就无法区别谁为正统。
有鉴于此，一件赝品藏地明堂火珠的出现或可打破当前的胶着状态，搅浑一潭死水。
甚至逼迫盗走藏地明堂火珠的势力现身。
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才能找出吐蕃国宝下落。
“原来是这样啊！”
了解他所思所想后，阎立本瞬间陷入极度矛盾之中。
虽然仅与狄仁杰短暂相处，但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少年英雄超脱众生的敏锐、依据严谨的推断，以及锲而不舍的努力。
圣人不止一次信任他，赋予重任，或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然而，合一符箓笔的神来属性，以及镇国天师袁天纲的一再告诫，让他难免犹豫。
之前因为夫妻俩想念女儿，擅自动用合一符箓笔，结果引来无穷烦恼。
画中人阎道真今后还会给阎府带来什么恶果，实在不敢想象。
阎立本左右为难，眉头扭结在一起。
狄仁杰已看出他的矛盾，却不便催促，担心对方做出自己不愿看到的决定。
只能殷切地望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堂屋里，安静异常。
两人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良久，阎立本终于开了腔。
“狄郎，你为查案在长安城奔波许久。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更何况，你刚刚还帮我阎家度过了一场劫难，阎某为此心存感激。按理说，我应该帮忙，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只是……”
阎立本停顿下来，为难地看了一眼狄仁杰。
只见狄仁杰的眼睛里满是焦虑和疲惫，与他远未及弱冠之龄的容貌，形成极大反差。
他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呀？
阎立本未免心疼，语气显得更加迟疑。
“只是……合一符箓笔乃仙界宝物，描画世间万物，无不倏忽成真。一枚藏地明堂火珠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倘若平白无故地再多出件一模一样的吐蕃国宝，势必引发祸乱加倍，该如何是好？谁又有能力来平复？”
针对这个问题，狄仁杰其实早有考量。
但是从阎立本的嘴里说出来，又让他有所动摇。
“是啊！我也知道这样做有风险，所以才提醒阎少监在作画时有所折扣，希望徒有其表，不同功效。”
“难！”
“确实有难度？”
“不，我的意思是，阎某书画多年，自然可以运笔故意疏漏，但是合一符箓笔这类宝物应该不会打折扣。”
“我有些不明白。”
“哎，这么跟你说吧！当初阎某使用合一符箓笔为我女儿阎道真作画，由于过于心切手抖，忘记了她脸上还有一颗美人痣。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阎道真从画里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那颗痣。本来有所遗憾，然而，两日后我意外发现，阎道真脸上的那颗痣居然长了出来。”
“啊？还有这种事情？”
“是啊！完整无缺，滴水不漏，这正是合一符箓笔的神奇之处！”
说着，阎立本起身来到那幅判官自画像前，略一犹豫，伸手从画中取出合一符箓笔。
狄仁杰误会他想通了，赶紧上前替其准备丹青颜料。
来到书桌旁站定，阎立本已然构思完毕。
只见他下笔如有神，在卷轴绢本上潇洒涂抹，一口气便画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大红色锦鲤，看上去十分喜庆。
狄仁杰注意到，阎立本收笔时，图中锦鲤尚未画完。
它不仅没有尾巴，而且只剩半截身子。
正疑惑之时，这条锦鲤突然从画中跳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书桌上，不停地翻滚着。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这条锦鲤竟然迅速长出了尾巴，最终变成了一条全须全尾完整的鱼。
阎立本抓起这条鱼，将它暂时放进笔洗。
望着欢快游动的红色锦鲤，狄仁杰这下彻底傻了眼。
“原来使用合一符箓笔根本做不得假，哪怕你有意为之，故意疏漏，它也会瞬间补全。”
阎立本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如此！所以，是否仍坚持用此笔绘制藏地明堂火珠图，狄郎还需三思啊！阎某的意见，还是小心为妙。”
本来设定好的鱼目混珠计划，因为这支笔的神奇而面临搁浅风险。
狄仁杰一时难做决断，紧张判断着形势，思索对策。
难道就没有其他补救办法了吗？
就在狄仁杰绞尽脑汁之时，阎立本忽然想到了什么。
“哎，狄郎，你只想要一件赝品对不对？”
“对呀！不过我的要求可不低，外观必须足以乱真，而且还要让见过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的人一眼认出来。”
“如此说来，恐怕整个长安城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谁？”
“翰林院将作大匠，阎立德。”
“啊？阎立德？这个名字与阎少监名讳近似，此人该不会是阎少监的兄弟吧？”
狄仁杰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疑惑地看向阎立本。
阎立本一乐，介绍道：“没错，阎立德是我同胞大哥，大唐绝无仅有的能工巧匠，建造技艺绝伦。我主攻书画，大哥长于建筑，比起我那点微末成就，简直不知要高出多少倍。高祖陵、翠微宫、玉华宫、华清宫、长安城外郭以及多个城楼皆由他主持修建。”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狄仁杰异常激动。
“果然都是大手笔啊！阎立德现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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