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再现端倪
雄鸡破晓,晨曦初露。
兵部尚书崔敦礼这天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将骠骑将军高虎唤至堂屋,如是这般一番叮嘱吩咐。
大意是,今日天竺方士娑婆寐在金飚门召开隆重仪式。
而盗取吐蕃国宝的贼人或将现身。
特命高虎安排南衙卫军一部埋伏于金飚门左近,烟火为号,随时准备擒贼护宝。
高虎领命匆匆而去。
早膳上桌,去客房叫早的崔府管家也回来了。
见管家只身一人返回,崔敦礼大惑不解。
“人呢?”
“狄仁杰不在客房啊!”
“不在?”
“是啊!被褥叠放整齐,不知他何时离府的!”
崔敦礼闻听举箸踟蹰,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狄仁杰跑到圣人那里说三道四,毕竟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在自家被盗。
到时候查办自己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越想越心烦,碗里滚烫的羊汤也不香了。
就在这时,院内出现几个身影。
是狄仁杰和阎立本、阎道真父女。
三人穿过院落,朝这边走了过来,狄仁杰不时朝堂屋方向指指点点着。
崔敦礼看到狄仁杰异常欣喜,赶紧起身相迎。
“哎,狄郎,一大早你去哪儿啦?出门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罪过可就大了!”
“还记得昨天那张《步辇图》吗?”
“当然记得。”
“我年纪轻轻,见识短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一大早去阎少监家请教,结果他那边有重大发现!”
听狄仁杰这么一说,崔敦礼才转向旁边的阎立本、阎道真父女。
两人是老熟人,也不客套,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女儿,把那张图拿出来给崔尚书看一看。”
阎立本直接步入正题。
听到父亲的吩咐,阎道真从袖管里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绢本画作,摆在了桌面上。
狄仁杰也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张,与阎道真这张《步辇图》并排摆在一起。
崔敦礼来到桌前,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发现居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步辇图》,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咦,阎少监,你也有一张?哪来的?”
阎立本介绍情况说:“昨夜天气骤变,雪花飘飘,还有大块冰凌落入我家的院子里。我正准备笤帚洒扫,刚出门便看到天上飘来此物,捡起来一看,原来是这张图。”
崔敦礼认真比对两张图,不禁猜疑。
“都是《步辇图》,差别甚微,不会是你画的吧?”
“崔尚书,阎某的书画笔力功底,你应该很清楚啊!这种照猫画虎之作,也太过儿戏了吧?你看出什么没有?”
阎立本一乐,手指敲了敲图上某处,意在提醒。
然而崔敦礼看了又看,也没发现问题。
“看什么?我觉得没什么差别呀!对了,你这张图上同样也有‘金飚门见’字样,看来阎少监也在被邀请之列。”
狄仁杰忍不住插话道:“两张图是有差别的,仔细找一找。”
崔敦礼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我老眼昏花,实在看不清楚,不如请阎少监赐教。若论书画方面的造诣,你是当之无愧的名家,些许纰漏,自然难逃法眼。”
阎立本将桌上的两张图调换了位置。
崔敦礼依然懵懂。
阎立本指点道:“这两张图均为临摹《步辇图》而作,笔法生疏稚嫩,色彩僵硬无趣,显然作画者并非工于书画之人,而是赶鸭子上架的急就章。也就是说,此人的用意不在图,而在‘图’。”
“不在图,而在图?”
崔敦礼更糊涂了,转向狄仁杰看了一眼。
狄仁杰补充道:“是的。耐心听一下阎少监的分析揣测,保证让崔尚书大开眼界。”
阎立本谦虚地笑了笑。
“作画者不仅仅是通过这张图简单传递消息,他应该另有所图。仔细看,此图差别细微,应为多次研习描画的结果。”
“这个倒是容易猜到。”
“图中唯有一人的形象差别甚大。”
“谁?”
“崔尚书没看出来?”
“我觉得图中人物大差不差,哪里有差别?”
“看通译者。”
“通译者?觐见圣人时,站在最末尾的这位?”
“是的。”
崔敦礼将两张微缩《步辇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摇了摇头,依然没有看出端倪。
“还是差不多呀!”
阎立本认真地解释道:“确实难为崔尚书了,你统兵打仗,排兵布阵,皇城内外事,可谓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研习书画。不光是你,连狄郎和小女阎道真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其实是通译者的心境不同。”
崔敦礼无奈地说:“心境不同?阎少监的话愈发玄虚啦!”
阎立本闻听倒也爽快,立即换了话题。
“那我就说些不玄虚的,作为临摹《步辇图》之作,务求相似才对,比如尺寸大小,色彩搭配,整体布局,人物神态等等。而这两幅图中的通译者,连尺寸都不对!”
“尺寸不对?没看出来啊!”
“比起我那张原图上的人物,通译者的身形大了不止一圈,难道崔尚书没有看出来吗?排在末尾的通译者居然比前边的人还要高大?!”
经阎立本提醒,崔敦礼这才恍然大悟。
“啊!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看来临摹者还是学艺不精。”
“非也。”
狄仁杰适时插话道:“他不是学艺不精,更不是随便描画,而是另有所图。也就是阎少监所言,此人的用意不在图,而在‘图’,简单来说,他就是刻意为之。”
“刻意?”
狄仁杰解释道:“刻意突出通译者的形象,作画之人应与通译者有着密切关联。”
崔敦礼琢磨着说:“哎,我好像听阎少监讲解过,觐见圣人时,排在首位的是典礼官鸿胪寺卿李道宗,中间之人是吐蕃大相禄东赞,排在末尾的是通译者……阎少监,他叫什么来着?”
阎立本对此也有些含糊。
“啊!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噶伦……”
狄仁杰及时提醒道:“噶伦加措?”
阎立本眼前一亮,肯定的语气说:“没错,噶伦加措,后来他还成为吐蕃常驻我大唐的侍臣。”
崔敦礼忽然明白了,大手一挥。
“不用怀疑了!肯定是这个通译者噶伦加措暗做手脚,于陇州官驿盗走吐蕃国宝——藏地明堂火珠。崔某这就下令,将其缉拿到案!”
狄仁杰调侃道:“崔尚书,恐怕你捉拿此人,还得跑一趟冥府啊!”
“为何?”
“噶伦加措已经死了,被冻成了冰雕,就像陇州官驿的吐蕃使团数十人一样下场,死得很惨。”
“啊?死啦?”
崔敦礼双手一摊,显得无可奈何。
狄仁杰胸有成竹地说:“噶伦加措死了,他的老婆扎西卓玛你应该很熟悉啊!之前正是因为她来府上告密,崔尚书才下令抓我。”
崔敦礼抱歉地说:“啊!扎西卓玛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虽然交往不多,但是我知道此人身份成谜。久居长安西市,以藏医馆为掩护,行踪诡秘。狄郎的意思是,扎西卓玛与藏地明堂火珠案有关?”
狄仁杰环视在场众人,拿起桌上巴掌大的《步辇图》嗅了嗅。
“两张图都残留酥油茶的气息。从目前的情形看,扎西卓玛已经成为这桩吐蕃国宝案最大的嫌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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