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渗透
与曹三良协商议定善后事宜，之后狄仁杰便赶回辽东城。
姜恩熙等十几位高句丽女子已经在家等候多时，一个个面露焦急之色，见他现身，立即围了上来。
“欧巴，怎么样啊？找到我丈夫没有？”
望着围拢过来的高句丽女子，狄仁杰一阵恍惚。
昨夜慌慌张张，也没太注意。
今日一见，才发现了端倪。
这些丧夫的高句丽女子看上去都很年轻，而且年龄也差不多大，多数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
这怎么可能呢？
唐军斩杀了十几位猎户，他亲眼所见。
那些猎户老少都有，年龄不一，岁数最大的已是满脸皱纹。
再看这些猎户的妻子们，居然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姑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狄仁杰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姜恩熙催促道：“欧巴，你在想什么？”
狄仁杰愣了一下，“啊？姜恩熙，我……我在想……我得好好算一下。”
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终于想到了应对之策。
“福生无量天尊，慈悲，慈悲。很抱歉，你们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望节哀。”
在场的高句丽女子反应不一，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垂泪，有的居然面无表情。
其中，姜恩熙更是夸张地跌倒在地，哭得死去活来。
狄仁杰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诸位还是节哀顺变。不过，这件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辽东城猎户于狼烟屯埋伏唐军，结果被悉数斩杀。唐军见不是高句丽军作祟，怀疑一场误会，愿意奉还亡者尸骨，提供抚恤金若干，并承担丧葬费用。不知哪位愿意出面，与狼烟屯唐军接洽善后事宜？”
“我去！”
一位面容清秀的高句丽女子率先站了出来。
“我也去！”
姜恩熙随后也站起身来。
“我们都去！”
接着，在场的高句丽女子都凑了过来。
狄仁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推脱道：“抱歉，抱歉，各位。狼烟屯是唐军驻扎的军事要地，人多眼杂容易出乱子，最多只能选出两人前往。”
……
出辽东城北门五里，狼烟屯左近的密林。
十几座坟冢排列，坟头新培黄土。
折冲都尉曹三良、果毅都尉宋友青等人已经提前到场，身着乌锤甲的陇右折冲府将士手持刀剑整齐列队。
狄仁杰引姜恩熙和另一名高句丽女子到场。
两位高句丽女子愣愣地站在大片坟茔前，欲哭无泪。
狄仁杰悄悄给曹三良使个眼色。
曹三良会意，先朝旁边陇右折冲府的府兵校尉一摆手。
两名府兵校尉立即抬着沉甸甸的箱子来到姜恩熙等人的面前。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盖，露出盛装的黄金珠宝。
曹三良硬着头皮上前，抱拳施礼。
“二位姑娘，曹某出任唐军陇右折冲府都尉，奉命驻防狼烟屯。昨日我军突然遇袭，当场斩杀贼人十余名，后发觉是附近猎户，怀疑一场误会。于是，派人寻找死者至亲，某愿出丧葬费，以为抚恤……”
姜恩熙哀怨地望着曹三良，突然跪在他的面前。
曹三良见状愣住了。
在死者遗孀抵达之前，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
包括这些丧夫的高句丽女子不依不饶地撒泼、哭闹、要挟，甚至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亦或与之拼命等等。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位死者遗孀居然出乎意料地下跪。
这样一来，反倒让他手足无措。
曹三良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赶紧上前将姜恩熙扶起。
“哎，你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姜恩熙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再起身时，已将他的佩刀偷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下连狄仁杰都感到意外。
“姜恩熙，你想干什么？把刀放下！有话好说嘛！”
“欧巴，丈夫死了，我怎么才能活下去？这就随他一起去吧！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此时曹三良离姜恩熙最近，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的佩刀，当然自己最清楚。
别说这位细皮娇嫩的高句丽女子，就算是厚实的牛肚皮，轻轻一划，五脏六腑也会倾囊而出。
这一刻，曹三良似乎已经看到了姜恩熙隔断喉咙、鲜血飞溅的一幕。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哎，哎，这位姑娘，好死不如赖活着。曹某一言九鼎，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先把刀放下再说。”
锋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喉咙上，姜恩熙哀怨地望着曹三良。
“欧巴，你知道吗？你杀死了我的丈夫，也就等于杀死了姜恩熙！”
在场的狄仁杰、曹三良都感到疑惑。
曹三良着急地问道：“哎，这是为何呀？难道你自己没有手脚，非要靠丈夫养活？还是你……有着某种特殊身份？”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
两只瞳孔瞬间放大。
姜恩熙苦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啊！我姜恩熙是高句丽贱奴，像牲口一样被丈夫买回家。丈夫活着，我才能活；丈夫死了，我也得去死！现在你们听明白了吧？我不能再回辽东城了，我已经没有家了，丈夫的宗亲家人见到，一定会打死我的！”
说着，姜恩熙又转向狄仁杰恳求。
“欧巴，对不起，姜恩熙就要死了。麻烦等我死了以后，把我和我的丈夫葬在一起！”
姜恩熙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紧佩刀就要抹脖子。
危急关头，曹三良突然飞起一脚，将她手里的佩刀踢开。
只听“当啷”一声。
佩刀飞出老远，掉落在地。
姜恩熙不肯轻易放弃，又想跑过去捡佩刀。
曹三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姜恩熙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愤怒地转向曹三良的胸口使劲捶打。
终于她精疲力尽，虚弱地倒在对方的怀里。
曹三良心疼地望着她，眼里泪花闪烁。
“贱奴？我曹三良以前也是贱奴！可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姜恩熙，你也要活下去！给老子好好活下去！”
姜恩熙哇的一声哭了，紧紧抱住他。
曹三良仗义地说：“哎，姜恩熙，别哭了。我已经想好了。你暂时留在狼烟屯，留在我的地盘里，让老子来保护你。看辽东城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狄仁杰的意料。
他赶紧将曹三良拉到一旁，希望对方能冷静些。
“曹都尉，你疯啦？”
“我很清醒。”
狄仁杰看了一眼正抹眼泪的姜恩熙，又看向正与之窃窃私语的那位高句丽女子，压低了声音。
“我担心姜恩熙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曹三良不屑地说：“恐怕你想得太多了！”
狄仁杰尽量压着火气，继续道：“曹都尉，先别说姜恩熙是高句丽人，即便按照我大唐的规矩，买卖奴婢也是合理合法，你根本无权干涉！”
“这件事情老子管定了！”
狄仁杰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诸买奴婢、马、牛、驼骡、驴，已过价，不立市券，过三日笞三十！”
“你给老子闭嘴！”
曹三良异常恼火，伸手去抓狄仁杰的脖领子。
狄仁杰毫不客气地将他一把推开，对其怒目而视。
“哎，哎，曹三良，曹都尉，我警告你，值此敏感时期，千万不要给狄某惹事！”
曹三良主意已定，毫无回旋余地。
“狄仁杰，我也告诉你，老子早就不是贱奴了，更没有必要听你的差遣！快滚吧！狼烟屯用不着你来插手！”
狄仁杰愤怒地盯着他，扭头忿忿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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