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卖花姑娘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狄仁杰的预料。
唐军陇右折冲府折冲都尉曹三良意气用事，决定收留姜恩熙，让她和另一位同样为贱奴的高句丽女子暂住在狼烟屯。
得知此事，辽东城内其他丧夫的高句丽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她们匆匆收拾行装，效仿姜恩熙的做法，赶往狼烟屯求唐军收留，最终十余人全部如愿落户。
狼烟屯原本只有十来户人家。
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年轻可人的高句丽女子，屯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曹三良为此特意安排果毅都尉宋友青带队，帮这些年轻姑娘们建新房，还送了不少马匹、军粮过来。
他自己也经常往姜恩熙屋里跑。
一坐就是大半天，嘻嘻哈哈地说笑着，似乎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满以为折冲都尉曹三良此举会在辽东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没想到还是自己多虑了，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辽东城根本没有人议论此事，似乎稀松平常。
越是这样，狄仁杰越是不安。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为此，他还特意跑了一趟辽东城集市。
看到集市上那些拴着铁链、像骡马牲畜一样被贩卖为奴的高句丽年轻女子，他的心同样也是沉甸甸的。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
那些猎户凑巧都买来高句丽贱奴为妻？
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姜恩熙的影子总是浮现在脑海中，让他心神不宁。
而折冲都尉曹三良之所以一意孤行，似乎背后藏着更深层次的用意。
先不管那么多了，自己还有大事要办。
走在辽东城的大街上，狄仁杰努力想忘掉那群丧夫的高句丽女子。
他受大唐太子李治之托，来辽东城执行一项秘密使命，那就是查找传说中的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
大傩摄魂瓶是萨满教的宝物。
最了解这件宝物的人，自然也应该是辽东城的大萨满，必须想办法尽快与之接触。
“啊你啊塞哟！”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将狄仁杰纷乱的思绪拉回。
扭头一看，原来是位高句丽小女孩。
她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小脸脏兮兮的，胳膊上挎着个破篮子，篮子里躺在一束束扎好的不知名野花。
是个卖花的小姑娘？
狄仁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哎，小家伙赶紧走开，我不买花！”
“啊你啊塞哟！”
卖花的小女孩很倔强，一边频频朝狄仁杰鞠躬，一边将破篮子递了过来，供对方挑选。
狄仁杰无奈地望着她。
“好好好，拗不过你。我买，我买总行了吧？你这花怎么卖啊？”
“五十钱。”
“五十钱？”
狄仁杰怀疑自己听错了。
按照辽东城的市价，五十钱至少能买一头上等货色骡马，或者在最好的酒楼吃上十天半个月。
一把野花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所以他猜测，这位卖花的小姑娘应该是坑蒙拐骗之辈。
“哎，你是谁家的孩子？有你这么做生意吗？肯定是被父母教坏了。纯属瞎胡闹嘛！走开，走开！”
狄仁杰不再搭理她，快步朝前走去。
而卖花的小姑娘亦步亦趋，始终跟在他的身后，还不时伸出皴裂的小手拉扯他的衣襟。
“卡目沙米大，卡目沙米大。”
被对方一再纠缠，狄仁杰不禁有些恼火。
他突然停下脚步并挥拳吓唬。
“小东西，再敢跟着我，把你的破花全扔到房顶上去！”
卖花的小姑娘似乎一点都不怕他，把篮子再次递了过来。
“啊你啊塞哟！五十钱。”
狄仁杰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她的篮子，甩手扔出老远。
破篮子摔在墙上，野花洒了一地。
卖花的小姑娘见状愣了一下，旋即抱住狄仁杰的腿，蹲在了地上，一副不依不饶的耍赖样子。
“赔我的花！你赔我的花！……”
如果不是看对方年纪太小，狄仁杰绝对不会跟她客气。
可惜卖花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睛噙满了泪水，还真下不了手。
最终，狄仁杰只好屈服了。
“行行行，狄某甘拜下风，你赢了，你赢了行不行？这篮子破花我要了。真服了你了！说吧！拢共多少钱？”
“五万钱。”
“多少？！”
本想破财免灾，并做好了被对方敲竹杠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的报价如此之高，简直不可理喻。
狄仁杰怀疑来者不善，对这位卖花的小姑娘上下打量，怀疑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卖花的小姑娘阴沉着脸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朝他伸出五根手指比划着。
“五万钱，老娘只要五万钱！”
狄仁杰注意到，卖花小姑娘的语气发生了变化，神态也与之前见到时完全不同了。
明显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原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找茬儿。
“哎，你到底是什么人？！”
卖花的小姑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来到墙边，将散落一地的野花重新装回篮子。
黑着脸回到狄仁杰的面前，把篮子递给他。
“卡目沙米大，你的花。”
见狄仁杰没有接手的意思，卖花的小姑娘便将破篮子放在他的面前，随手从后腰处摸出一个锦囊腰包，得意地向他展示。
狄仁杰认出是自己的东西。
急忙朝腰间一摸，发现自己的腰包果然不见了。
狄仁杰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是个蟊贼？！”
卖花的小姑娘轻蔑一笑，朝狄仁杰晃一下手里的腰包。
“出门在外，你身上就带这些钱？也太少了吧？我告诉你，五万钱，一分都不能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日落之前把钱送到茧宫来，否则老娘要你的命！”
说着，卖花的小姑娘阴恻恻的笑了，突然扭头就跑。
狄仁杰怎么可能轻易让她跑掉？
于是，毫不犹豫地快步追上。
卖花的小姑娘人小腿短，身材不高，没跑几步就险些被狄仁杰抓个正着。
她慌不择路，扭头钻进旁边的小巷。
不料，这里竟是一条死胡同。
眼看无路可走，回头再看，狄仁杰已经追了上来。
“哎，你是跑不掉的。赶紧把钱还我，你我一拍两散，否则狄某真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又能把老娘怎么样？”
“抓你报官！”
卖花的小姑娘不屑地笑了，语气透着戏谑。
“土包子！真没见识！你是刚来辽东城的吧？居然不知道这座城里既没有官兵，也没有府衙？想报官？恐怕你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卖花的小姑娘恶狠狠地盯着狄仁杰，先打了个哈欠，接着舒展胳膊，伸起懒腰。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她的身躯渐渐膨胀开来，纤细的四肢也随之生长、延伸，很快便达到了常人的高度。
与此同时，原本稚嫩无比的脸庞也渐渐成熟，还原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
原来是位二十岁出头的高句丽女子。
亲眼目睹对方身形的神奇变化，狄仁杰不禁啧啧称奇。
“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冷脸望着狄仁杰，从袖管里摸出一把尖刀，刀尖对准了他。
“哎，实话告诉你啊，凡是见过老娘这副真面目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当然也不会例外。好好记住老娘的名字，我叫张度妍。安宁西，卡塞哟。一路走好吧！”
话音刚落，张度妍便挥舞尖刀，朝狄仁杰冲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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