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对垒
周边的景物倏忽发生着变化，朦朦胧胧一片看不清楚，身体飘飘忽忽，如坠云雾之中。
狄仁杰感激地望着阎道真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亏有她在身边，否则必死无疑。
阎道真则得意地朝他眨眨眼睛。
危急关头，她利用那枚波斯红宝石戒指，再次完成了瞬间挪移，两人才躲过大萨满的致命一击，侥幸躲过此劫。
身边的景致再次清晰起来。
不远处，隋军京观塌陷形成的大坑赫然在目。
这里是辽东城的北门？
极为密集、不徐不疾的马蹄声，雄壮有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在耳畔。
狄仁杰抬头望去——
只见旌旗招展的唐军正穿破黑黢黢的夜幕逼近。
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唐军陇右折冲府将士步伐齐整地走来，槊刀林立，阵阵马嘶，杀气腾腾。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唐军？！是唐军！”
狄仁杰立即上前，高举双臂示意停下。
然而，宛如钢铁洪流般的唐军将士们依然稳步向前，不为所动。
站在唐军阵营前的狄仁杰显得如此渺小，就像一粒尘埃。
螳臂当车？
唐军五千精锐一旦进城必有去无回！
狄仁杰情急之下大喊：“停下！快停下！城内有埋伏！城内有埋伏！天师道狄仁杰在此！李云将李刺史何在？宋友青宋都尉何在？！”
话音未落，几匹战马飞驰而至。
是几名手持长柄槊刀的唐军将领。
为首者乃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宋友青。
“咴儿，咴儿……”
胯下战马急停在狄仁杰面前，发出阵阵马嘶。
宋友青勒紧缰绳，将拎在手里的那把长柄槊刀横向举过头顶，发出“停止”指令。
令行禁止。
纪律严明的唐军将士们看到宋友青的指挥手势，各阵营陆续停下了脚步，原地站立不动。
宋友青见到狄仁杰和阎道真有些意外。
“哎，狄仁杰？”
“宋都尉！”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辽东城？不是早该撤走了吗？”
狄仁杰气愤地说：“辽东城外有唐军把守，连只老鼠也逃不出去，一定是曹三良搞鬼！”
宋友青纳闷地问道：“曹都尉？怎么可能呢？他病了，正在狼烟屯休养。”
狄仁杰当即否认：“你们都被他给骗了！曹三良是高句丽人，辽东城大萨满的手下，刚刚在茧宫已经被狄某杀掉了！”
宋友青感到难以置信，翻身下马。
“狄仁杰，到底怎么回事啊？”
狄仁杰正色道：“宋都尉，曹三良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见到李刺史再说，但是现在唐军绝对不能进城！”
“为何？”
“大萨满设置了陷阱，就等着我唐军冒险进城！”
宋友青皱眉思忖道：“谁？大萨满？辽东城内没有高句丽军一兵一卒，区区一位萨满教住持，不足为惧！”
狄仁杰极度认真，语气透着不容置疑。
“宋都尉，你可知道，大萨满手里掌握着一件高句丽国宝，叫做大！傩！摄！魂！瓶！”
听到这个特殊的字眼儿，宋友青顿感脊背阵阵发凉。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陇右唐军在辽东城遭遇的种种诡异一股脑涌进脑海。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长长的槊刀。
“哎，狄仁杰，你不是说那件国宝埋在地下王宫里吗？怎么会在大萨满手上？”
狄仁杰望着宋友青，似乎并不需要解释。
宋友青明白了，点头表示认可。
狄仁杰从怀里摸出一页绢书。
“宋都尉，这是太子李治的亲笔退兵命令。辽东城之战，祸不及平民，太子仁慈，体恤民情，责令陇右唐军不得滥杀无辜。”
宋友青犹豫着接过绢书。
“好吧！我这就通报李刺史！”
忽然一阵古怪异常的狂风袭来，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瘆人声响，顿时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旌旗猎猎，槊刀呜咽，唐军阵营巍然不动。
狄仁杰左顾右盼，发现老萨满的身影悬浮在城门之上，身旁还有几名戴着大傩鬼脸面具的萨满祭司垂手肃立。
“宋都尉，看到了没有？城门上的那个老家伙就是辽东城大萨满！”
宋友青顺着狄仁杰的视线望去。
待看清来者，不屑地笑了。
在宋友青眼里，对方不过是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人。
根本算不上对手。
“啊！原来他就是戕害我唐军四千铁骑的辽东城大萨满？还以为是怎样的凶神恶煞、鬼怪妖魔！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宋都尉，万万不能轻敌啊！快退兵吧！”
“轻敌？他也配！”
宋友青怒火攻心，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
他将太子一纸命令还给狄仁杰，毅然纵身上马，拎着长柄槊刀来到城门下站定。
威风凛凛，昂首挺立。
一人，一马，一刀。
在宋友青身后漫延铺排开来的，则是由数千陇右折冲府唐军将士构筑的坚不可摧的进攻阵营。
两相比较之下，老萨满一方越发显得形单影只，不堪一击。
宋友青脸色铁青，朝城门举起槊刀。
“哎，你就是辽东城大萨满？”
老萨满居高临下望着他，神情凝重。
他从城门上徐徐降落，悬浮在宋友青的战马前。
“宋都尉？我们又见面了。”
“哼！心狠手毒的老家伙，我们两个之前见过吗？”
“阿西吧！宋都尉的记性可真差，我崔孝镇是前高句丽甲等军寮，前唐军陇右折冲府果毅都尉阎俦派来的密使啊！”
老萨满的声调忽然发生了变化，却依然面无表情。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宋友青恍然大悟。
他是那位自称阎俦密使的高句丽人？
“啊！原来密使是你假扮的！”
老萨满恢复常态，嘲讽道：“啊你啊塞哟，宋都尉，前唐军陇右折冲府的果毅都尉阎俦已经被本萨满的手下杀死了，此时便轮到了你。没错，我就是辽东城大萨满，今夜本萨满要大开杀戒，你以及你身后的五千唐军，一个都别想跑！”
他的视线越过宋友青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狄仁杰和阎道真。
愠怒混杂着些许吃惊在胸中翻滚。
“还有狄仁杰！刚刚本萨满一不小心，被他溜走了。原来是想阻止唐军入城？”
宋友青握紧手中长长的槊刀，气得咬牙切齿。
“老家伙，少废话！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你在辽东城兴风作浪，害死我唐军数千将士，今日宋某唯有屠城才能泄愤，你们这些无恶不作萨满教徒死到临头啦！”
说着，宋友青挥舞槊刀砍下。
老萨满身形微动，化作一股烟气朝辽东城内倏忽逃走。
宋友青见状拍马追赶。
与此同时，其他几名唐军将领齐声高呼，下令进攻。
“杀！杀！杀！”
数千唐军将士组成的阵营隆隆启动，汇成强大的铁军洪流，高举刀剑，朝辽东城发起冲锋。
狄仁杰和阎道真宛如掉入激流中的两片落叶。
他试图劝阻的声音是如此微弱，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冲杀声淹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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