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囚牢
鸿初无事时最爱造弄。那晚之后,不仅没有识趣离开,反而夜夜来访,躺在他身侧,絮叨些琐事,净苍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可是絮叨久了,即使是封了五感,即使是净苍,身边也总归是习惯有一个人存在的。
鸿初就在这么的潜移默化中,将自己的存在,硬生生地嵌入了净苍的生活中,一如他在净苍所在的各处都打上了属于自己的标记,昭告着净苍属于自己。
某日鸿初还带着一根自己亲手编织的红绳,用法力环在了净苍手腕上,还低声警告他不许摘下。
二人僵持不下已有一月,净苍也逐渐在反思自己的那一巴掌是否重了些,伤到了鸿初。
当鸿初再也没提“喜欢”二字,净苍只当有些事是鸿初心性尚未成熟,红绳也只是小孩子占有欲的把戏而已,便也懒得去管。
或许又是净苍自己某些不言而喻的心思,才会默许鸿初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意妄为。
二人似乎都忘记了那晚的对峙,回到以前的相处。
某夜二人躺在床上,鸿初伸手摩挲净苍的手腕,撩拨着红绳,漫不经心道:“你还有凡世的记忆么?”
净苍沉默着,没有回答。
鸿初兀自低低笑着,说:“也好。万一你前世成亲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净苍不知道说什么好,思考了会儿,答道:“按照凡世习俗,男子都应当婚娶的。”
鸿初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咬牙:“那你会放不下自己的妻儿么?”
净苍的声音有些轻:“我若真有妻儿,又如何成仙?”
鸿初想了想,似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这才躺了回去。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吃食吗?桃花糕?桂酿酒?雪月羊肉?芙蓉鹿尾?金蟾秋月?”
净苍一一思索过去,“没有。辟谷之后,我对吃食再无兴趣。”
鸿初懊恼起来:“你到底有什么感兴趣的,或者是喜欢的东西?”
“……”
“鸿初。”
“嗯?”
净苍平静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用什么来哄。”
鸿初眼睛亮了亮,“对,我在哄你。”
净苍一时沉默。
“你没有哪儿惹我生气了。”
“再有一吻,算不算?我提前道歉。”
净苍低声斥道:“莫要再提。”
鸿初双手枕头,笑得毫不遮掩,“你面子薄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啊。”
“连牵手都要偷偷摸摸,我们算什么啊?”
“私通?”
净苍骤然,一掌将他推到床下,面上气得绯红起来。
“管好你的嘴。”净苍说道。
鸿初自认倒霉地站起身来,想要再回到床上,发现净苍已经针对他设了个结界,只能说话,不能上去。
“我没和你说笑。”净苍严肃道,“休要触及仙条律法。”
鸿初从未管过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譬如触及净苍。没一会儿,那个结界便被他破开,嬉皮笑脸地坐在床边看着净苍。
“你总是板着一副脸,多笑笑不好么?”
净苍看着他,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抿唇,嘴角僵硬地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不过很快就放了下来。
这一细节被鸿初捕捉到,鸿初探头过去,问道:“刚刚你是不是笑了?”
“没有。”
“我看见了。”
“……”
净苍懊恼地转过头去,早知道自己就不笑了。
鸿初却在他背后说道:“我真的看见了,很好看。”
很好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笑给你一人看过。
净苍心想道。
不知怎么的,最后鸿初还是爬上了床,炙热的大掌握着净苍略微冰凉的手,嘴里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净苍却再也没有反应,似乎默认下这个吵闹无比的人是该躺在自己身边。
等净苍入睡了,鸿初仍然醒着。他那可怕的占有欲,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我做了个决定。”鸿初附在他耳畔,热气轻吹,“若是成功了,你便是我的了。”
“永远。”
自从鸿初那日调笑离去,净苍已经三月没见鸿初了。
他心里并非没有念想,只是修行重要,自己作为仙君,总要在众人面前有个仙君的样子。
他曾去过海棠花林,海棠花依旧盛开,偌大的林中,只有一亭,空无一人。只是偶尔会走神,似乎又看到那个嬉笑邪佞的身影靠在树上,静静看着他修炼。
海棠花看见他这副模样,总是欲言又止。想问他是不是在想念鸿初,又觉得如净苍一般的人物,应当是不屑与鸿初为伍的。二人总是相差太大,一个清静,一个邪佞,如何混之一谈呢?
也就只有鸿初愿意去搅浑水罢了。
他遇见老君时,在对方行礼作揖下抿了抿唇,同样回礼,终究没有开口问鸿初踪迹。
他果然还是喜欢海棠花的。又从狭小的房中回到花林,或许又在等着什么人突然出现。
这段日子给足了净苍清静,也让净苍想了很多。
鸿初是自己亲自揽下的,眼下将他丢弃的行为兴许是自己一时气恼,被他戳中心思,自己下不来台面。但净苍一向恪守天界规矩,越界的事,从来不做。
他自凡体便只一心修炼,心无旁骛。飞升之后更是将记忆蒙尘,再也对俗世无所牵挂。
断七情、斩六欲。
尝八苦、悟众生相。
而后得之飞升,位列仙班。
所以面对鸿初的感情,自己本来就无法回应。
净苍无事,便将花道清理开来,这本就是离桃园最近的路,之前自己刻意让花树枝丫散开,也藏了些小心思。
两个仙子见此路敞开,毫不忌讳地抄了近路。净苍仙君素来很好说话。二人走过花道,一个仙子却扯着另一个仙子小声嘀咕起来:“归蒙道君怎么不在此处?”
“我听说…归蒙道君三月前拜叩天君,要求赐婚……对象便是净苍仙君。天君大怒,将归蒙打入暗狱,整整三月了,每日承受噬心啄骨之痛。”
“前些日子还有天兵去看他,惨状十分。听闻再过些日子,就要拖入堕仙台了。”
净苍耳力本就很好,此时听到这话,心瞬间慌神起来,飞身来到仙子面前,稳了稳心神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那仙子行礼,对上净苍琥珀色的眼眸:“天君行事,向来说一不二。”
净苍有些失神,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多谢仙子告知。”
那位回答的仙子脸上露出疑问:“这么多些时日,净苍仙君竟不知道么?我以为如此荒唐的事,您该第一时间知道才是了。”
净苍明了她指的是赐婚那事。只是自己不与众仙打交道,一直独来独往,有些消息还是旁听的。天界那么多事,并不是每一件都需要自己知道的。
净苍谢过离开后,另一位仙子也奇怪道:“他与归蒙的缘分也不浅,怎么会……”
“净苍与归蒙,终究不是一路人的。”仙子叹气道,“快些走吧,还要去摘些桃果。”
而后他第一时间去找老君询问。老君长叹了一口气,只道鸿初是自作自受,切莫将净苍自己也牵连进去。
暗狱千百年来未有人入了,鸿初破了例。
守门的天兵似乎有些乏了,低着头打瞌睡。鸿初使着法力,飘然来到门口,给自己使了个隐身诀,悄声往下走。
暗狱充满着湿哒哒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森然的气息带着诡谲,给人留下十分不好的印象。
鸿初就在这儿。
净苍循着台阶而下,在一处铁牢前见到了鸿初。
他被两条链子锢住,猛然间像是觉察了什么,和隐身的净苍隔着狱门遥相对望,净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一分一毫。
鸿初全身几乎已经没有能看的地方了,血淋淋的鞭痕和被啃食的痕迹,双手手骨折成完全扭曲的形状,满脸的血污隐藏在披发里,双脚被吊在空中。巨大的疼痛,让他连动的力气也没有。
但此刻,他几乎是自我放弃般、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在净苍眼里几乎是快要死了的表情,说道:“你怎么可能来呢……”
“怎么可能呢……”鸿初眼神飘忽,喃喃着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快要哭出来一般。
净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现在心中有太多的感情不停翻涌,扰乱了神思,犹如巨浪拍打而来,悉数关于鸿初。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呢。
那么自由的一个人,为何会被锢在这里呢。
鸿初虽然性子邪佞,但从未触犯天规。对他虽动手动脚,但好在仙逍遥自在,净苍不说,只有鸿初大喇喇地往外肆意散播流言,甚至大胆到了天君面前,这才罚他。
净苍低下头,看着环着自己手腕的红绳。
那是净苍带着警告让他戴上的。或许他早就料到,有一天自己会与净苍再也不相见,留了个念想在手。
暗狱里吹来冷风,寒气入骨,逼得人直发抖。鸿初双唇惨白,颤颤巍巍地低下头,昏迷过去。
净苍终究是无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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