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梦醒
月璃在院中不停的走着，已经通知人去传岚珄过来了，原以为自己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还是高估了自己，这才多久，月璃已经忍不住想要催促了。
前去传唤的侍卫独自回来，月璃不禁皱眉，“岚珄将军呢？”
月璃很着急，担心岚珄急匆匆的离开，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了。
“岚珄将军说处理一下伤就过来，让将军稍等。”
月璃这才安心，只要不是离开就好。
“知道了，下去吧。”
月璃就站在院中，听见声响回身，结果满心期待瞬间落空，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反应，惊讶又谨慎的看了四周。
“别看了，没人，这是你的宫殿。”
夜墨尘出声提醒。
月璃哑言，刚才就是太心急一时才慌乱的忘了这里没人。
看着夜墨尘的脸有些恍惚，这时才明白了今天他离开时说的无厘头的话，只不过，这里可是天界，守备森严，他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的，就是月璃都没发觉。
以前他们在院中林立多么平常的事，现在竟平添的怪异之感。
物是人非。
夜墨尘看了几眼才走到月璃身边，“你等的似乎不是我。”
月璃白了他一眼，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并没有欢迎他的意思吗？
对于月璃的闭口不言，夜墨尘像是看不懂，竟自坐下，抬头看着她，“坐。”
说着还倒了茶水，动作简直不要在熟练，这到底是谁的宫殿？搞得像是进了自己的家。
不过以前月璃说过，这里就是他的家，只是时至今日才显得以前的承诺有多轻。
对于夜墨尘的到访以及一系列相熟的动作月璃的心情很不好，月璃没有坐，低头看着夜墨尘又气又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
夜墨尘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阿璃不想坐？”
这个称呼让月璃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她回来后真的很少听见这个称呼，现在再次听见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是该觉得耻辱，还是该恨，又或是欣喜？
夜墨尘眼神里宠溺更是让月璃不知所措，想起那天他说：“这些年都是真的。”
月璃忽然心很痛，眼眶发热，真的假的又如何，她已经回来了，他们只能这样，是敌人，是曾经的师徒，是故人，唯独不能是那种关系。
夜墨尘看着月璃的脸失神了好久，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么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回头就可以看见她干净如雪的脸。
以前的那些年是他错了，若是一开始就好好弥补会不会今日她能更加平心的面对自己，而不是这般纠结。
夜墨尘淡然一笑，“不想坐那就不坐。”
月璃听了只有更加生气，忽然的温柔让她进退两难。
“你来究竟想干什么？”
月璃不想废话，这样拐弯抹角忽近忽远的让她很不舒服，有什么还不如直接挑明来的舒服。
夜墨尘见她不问明白不罢休的样子，漠然了一会儿，站起身，两人距离很近，夜墨尘格外认真，眼里满是深情，这样的他让月璃不敢面对，眼神来回闪烁。
只听见上方传来夜墨尘低沉带着磁性，摄人心魂的声音，“阿璃，你不喜欢冥界，我以后常来天界看你可好？”
月璃心惊，刚才见夜墨尘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只是亲耳听到竟然这般心动。
“夜墨尘，你是冥界之主，我是天界将军。”
我们注定只能是对立面。
夜墨尘眼神沉下去，四处看了下，不以为意的笑了，“这天界，拦不住我。”
月璃听着他狂傲的话忍不住皱眉，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
也难怪天君会刻意同他交好，若是他想，天界早就匍匐在他脚下了。
所以，当初那么恨天界，也还是选择毁了她，那时，他是有多恨她。
月璃想着心里忍不住苦涩。
人人笑她养虎为患，他恨她的血脉，所以，月璃也想知道，她所背负的罪孽，究竟错在了哪里？
是不该救他？还是不应该护着天下苍生？
“阿璃，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那么高傲的人，现在却在恳求她，这样子，像极了以前干净纯真的他。
可是，早就变了。
月璃喉间哽的难受，无力的闭上眼睛，粉嫩的唇瓣微张，忍不住轻颤了下，呼出一口浊气，才道:“泾渭分明才是最适合我们的。”
夜墨尘清晰的感受到肝肠寸断，很痛，但是都没有心痛，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用了多大的理智才忍住没有发疯的抱住她。
“你是一方君主，当负有万顷之责。”
夜墨尘听着笑了，看着她的眼睛问:“这句话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师父还是我的夫人？”
两个称呼放在一起就格外讽刺，像是一颗银针毫不留情的扎在月璃的心里，根深蒂固，牵动五脏六腑。
月璃的眼睛猩红，逐渐变得湿润。
曾经种种屈辱委屈全涌上心头，但就是倔强的看着夜墨尘，不肯低头。
她就是这般傲骨，是他曾经亲手碾碎，夜墨尘心颤了下，后悔曾经，也后悔刚才的话。
“是不是比起天界，你恨我更多？”
所以当初才不管不顾的毁了她的一切，从精神到□□，支离破碎。
月璃哽咽了，夜墨尘彻底慌了，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一个字，那些全是真实发生过的，若是梦该多好。
夜墨尘没说话，月璃笑了，眼眶泛着银光，“若是我不曾救你，那些年你是不是会直接杀了我？”
惨兮兮的，这么可怜的模样若是以前夜墨尘就是想也想象不出来，是他造就的这一切，都是他。
夜墨尘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答，会吗？他不知道。
月璃放弃了，几近呢喃道:“若是当初直接杀了我该多好。”
夜墨尘猛的用力的抱住她，几乎要把月璃镶进身体，木檀香气环绕，月璃没出息的觉得安心，像那个做噩梦的夜晚。
“我错了阿璃，是我错了，你打我吧。”
月璃眼尾的晶莹还是落下了，这语气多像以前他犯了错时的样子，若还是那时就好了。
“就这样吧，别在执念了。”
她没有力气了。
现在唯一支撑她的就是方面的谜团。
夜墨尘的手臂慢慢松了力道，看着她没有生气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想起以前那时一心求死的她，很害怕。
这么多年，他什么也没怕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怕她会离开，怕再也见不到她。
夜墨尘想说什么，忽然眼神变了下，月璃也察觉到，看向夜墨尘。
夜墨尘瞬间了然，很自觉的说:“我进去。”
轻车熟路的进了曾经的房间。
月璃看着他的方向一时恍惚。
岚珄过来，看着月璃表情有些怪，忍不住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月璃听着心里一暖，这么多年，岚珄对她当真没话说，月璃也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无论做什么，从不瞒着他。
受了那么多委屈，月璃知道他也是能力有限，当初她要只身前往冥界之时他是极力反对的，他拦不住，这么多年受委屈，月璃从未埋怨过他未曾救她。
一切皆是自愿，无关他人。
月璃让岚珄坐下，将桌上夜墨尘刚才给她倒好的茶水递给岚珄，这才开口。
“无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
想起刚才过来通报的侍卫的话，忍不住开口询问，“伤势如何？战场凶险，兄长定要小心。”
这些年岚珄陪在月璃身边，看着她长大，战场护她左右，在月璃这里，他就是自己的兄长，唯一的至亲。
岚珄笑着说无碍。
想起以前，岚珄表情很是痛苦，满心愧疚，“当年未曾救你，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若是老将军知晓定会斥责我。”
说起沧澜，月璃眼神一凝，下意识的看了眼夜墨尘的方向。
里面夜墨尘听见这个名字眼神瞬间阴郁的厉害，血海深仇，怎能轻易放下，现在他只是意识到不该将这些强加到月璃身上，不过他终究明白的太晚，还是伤透了她。
“说起父亲，有一件事想问兄长。”
“你说，我在老将军身边很久，很多事都知道。”
月璃淡然一笑，“父亲身陨与神魔大战，天界当时为何非要彻底灭了魔族？”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数万神灵就此身陨，天界不该做如此背负惨绝的决定才对啊。
岚珄也参加了当年的战争，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魔族当时不顾定法，大多与人族相爱，不仅如此，还常常作乱，搅的三界不得安宁，手段痕烈毒辣，天界多次警告，魔族置若罔闻，魔族大多如此，天性凶残，也是为了天下祥和，天界才下了这个命令。”
“没有别的原因？”
月璃疑惑，反问岚珄。
岚珄不明白，看着她，“什么原因？”
月璃彻底心死，只是不想相信罢了，“只是因为一个大多如此，便灭了全族吗？”
“天界警告过的，只是他们不听，依旧为非作歹，天界也是为了三界的安定，也确实维持了几百万年的安生。”
月璃皱眉，好久，抿了下干涩的嘴唇，苦笑着，“所以灭了全族吗？这样的做法与他们口中作恶的魔族有何区别？”
“不可！”岚珄出言赶紧打断月璃的话，四处看了眼才说:“这些话不可再说，被人听去对你可不好。事情已经过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月璃淡然一笑，“没什么，只是对当年父亲身陨之事忍不住好奇。”
岚珄没太在意，只是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月璃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还离开了，你要多保重。”
“战场世事无常，兄长小心。”
岚珄笑了下离开了。
夜墨尘慢慢的从里面出来，隔着一段距离看月璃，她明明就坐在那里，却那么不真实，脆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到，她现在已经被折磨成了这般。
夜墨尘对当年的事光是猜测已经知道了七八分，他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只是月璃不同，那是她奉为信条的天界定法，人人都以为普度众生才是天界还有的样子，即使是那些肮脏的事，依旧会有人自动为他们找理由，何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解释。
当有一天那些事情揭开面纱，露出最丑陋肮脏的面孔，难以接受的不过就是一直以来对此深信不疑的人。
月璃就是这般。
夜墨尘来到她身边坐下，没说话，就这么陪着她。
月璃忽然笑了，“一句大多如此，就要未必葬送那么多生灵，当真可笑。”
“是你们一直都天界美化了。”
夜墨尘淡淡的开口。
月璃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她现在就像帮凶，一个帮凶该怎么面对受害者？
那些年他加注在她身上的折磨，她更是不能恨。
夜墨尘似是能看透她的心，声音难得的轻柔，带着安抚，“那些与你无关，你更没有对不起我。”
月璃难受的吞咽了下，声音有点哑，“没关系吗？那些年……似乎也还不完。”
夜墨尘怔住，这是又陷入纠结了，她心里就不能轻松的只为自己想想吗，这天下究竟有什么让她这般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
“我是受害者，我说无关就无关。”
月璃抬眼看他，愣怔好一会儿，被气笑了。
月璃只是觉得天界陌生，好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以前的事她没参与，但是却与他父亲脱不了干系，她做不到无事发生一样，没心没肺的活着。
夜墨尘看着她伤神，忍不住拉着她手腕往外走。
月璃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脚步有点踉跄，“干什么？”
“陪我出去转转。”
月璃刚想挣扎，夜墨尘说:“别动，乖点，不然被人发现，反正我不在乎。”
月璃气急，他总是能威胁住她，这种感觉让一贯叱咤战场的将军很不爽。
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来气，“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
夜墨尘反倒笑了，“不无赖怎么能压你一筹？”
还挺得意。
月璃和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在天界那么多年，他们竟没有一同散步过，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寡言。
走了很久，月璃停下，对着他的背影说:“以后不要来了。”
夜墨尘身子僵了下，转身看她，像是没听懂，“天君老头才说过无事让我多走动，你这就撵我不合适吧？”
他态度转变太快，以前他总是清冷不近人情的，现在这般，月璃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夜墨尘回答的倒是干脆。
月璃:“………”
堵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这般纠缠有什么意思？若是没羞辱够，当初何不把我困在冥界？”
夜墨尘沉默一会儿，走到她面前，及其认真的说:“月璃，以后你守你的芸芸众生，我守着你，这么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月璃整个人都惊，不是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没想过他会这般坦率地说出来。
夜墨尘见月璃不说话，接着说:“不是羞辱，是爱慕，不是徒儿对师父的崇敬，是非你不可的认定，你可明白我心意？”
月璃慢慢皱起眉头，“你疯了？！”
“没有。”
不能再清醒。
“你可知我们是……”
“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不作数了。”
“你……”
“我说了，你守你的芸芸众生，我守着你。你怕什么？”
月璃:“………”
以前是反抗不了，现在是说不过，月璃当初怕不是招了个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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