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一直觉得我的同事脑子有那个大病
“我又来看你了。”
原本在睡觉的季岑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这种不太平的年岁里还会有空来找他的,季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季岑还是愣了一下。
这姑娘今日竟是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来看他。
只是虽说是一身喜服,但那衣服料子算不上好,姑娘身上除了手腕上的一个成色勉强算好的白玉镯连个其他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那姑娘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跪下,而是站在他面前,语气平淡的说:“我要成亲了。想着那天你或许不会来,于是我先来让你看看。”
为什么要让我看看?季岑心里这样想着,但却还是从神像中走了下来,围着那个站在自己的神像面前的姑娘绕了一圈。
似乎瘦了不少。季岑心里想着,然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发现真的是毫无意义,这种乱世之下,百姓流离失所,上顿不接下顿,能活着都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季岑特意隐去了身形,因此姑娘并不能看到他。姑娘说完那句话后就低着头,沉默的站在那里,她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季岑以为她又要和自己说什么,可当他看到那姑娘的眼睛时,却发现那姑娘的眼圈红了。
他叹了口气,说话就说话,这姑娘哭什么啊?
姑娘似乎也为自己这不争气掉下来的眼泪而感到羞耻,她迅速的转过身,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可这还是季岑第一次见到她哭。季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姑娘在哭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联系他对于人的那些浅薄认知,季岑觉得或许这姑娘是在担心自己嫁了人之后就没有办法在家照顾自己的父亲了。毕竟他知道姑娘的父亲最近刚刚被人打断了腿,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或许姑娘是在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吧
正当季岑认真思考要不要直接送姑娘的父亲去转世以解决姑娘的问题的时候,神仙听到姑娘说:“我不想嫁给他,如果不是他派人打断我父亲的腿,我父亲也不会”
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她连语气都很平静,季岑看着姑娘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寻到一丝一毫的恨意或是不甘,可他却完全没有找到,甚至有一瞬间,季岑觉得那姑娘眼中的生气都消散了。
这倒是引起了季岑的好奇。神仙们总说人的七情六欲最为丰富,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被人理解成天崩地裂的程度,而这姑娘如今所遭遇的事情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天崩地裂了,她又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呢?
季岑看着那姑娘的眼睛,试图再从其中挖出些一星半点的情绪,可那姑娘却突然跪了下来。
“这几年雨水少,收成不好,听张婶婶说隔壁村又饿死了不少人;前线还在打仗,前几天夜里听到二丫和他娘在哭,好像是二丫爹死在了战场上;官吏滥用职权,他逼着我们多交好几倍的税,我们村子交不上,他就逼我嫁给他……”
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有在说道最后“嫁给他”三个字的时候,姑娘皱了皱眉,她说完后闭上眼,似乎不忍看如今的人间。
看着她这样,季岑也叹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所谓人生苦不就是因为这些吗?这姑娘是个凡人看不明白,他一个神怎么也跟着看不明白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而那跪在地上的姑娘此刻也极为恭敬虔诚的朝着他的神像拜了三拜。
在姑娘磕头的时候,季岑听到了姑娘磕头时心底的愿望。
“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神的生命太长了。长到一眨眼就是几百年。季岑以前也是相信时光可以冲淡一切的人,可自从那天之后,“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这八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经常出现在季岑的脑子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几个字却是历久弥新。
人有人的法度,神有神的法度,一切遵循天道,他一直相信这是对的,可每当想起那个姑娘泛红的眼眶,每次想起在这几百年中那姑娘的每一世最终都不得善果,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错的。
天说人间该有那场动荡乱世,人就活该苦于乱世吗?天说一个人该死,那个人就该死吗?
“程夙,你说什么叫太平?”季岑随意的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山下的人间。今天是冬月廿四,算来这姑娘这一辈子到了今天正好寿终。
被叫做程夙的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了眼季岑,开口便是和他那张凌厉俊美的冷脸十分般配的一句冷言冷语:“你脑子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季岑已经习惯了程夙这个样子,他也没指望程夙能给他答案。他接着说:“我前一阵子出去转了转,觉得人间繁华却浮躁,天上安静却冷清,反而是地下,又自在又清闲。”
程夙没理季岑,这位武神大人隔三差五就会来他这里絮絮叨叨一大堆有的没的,他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却也懒得听这人啰嗦。于是他这次也和往常一样没有理会季岑那些无聊的话,转身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所以我想着哪天有机会去人间做一次人,应该还挺有趣的。程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季岑说着发现没人理自己,他转过头想要看看程夙有没有在听,可他这一转头才发现程夙早就走了,偌大的南山此刻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棵常年不发芽的歪脖子树。
季岑有些委屈,但也习惯。他站起身,走到那棵歪脖子树旁边,伸手拍了拍它,“我几万年都没见你发过芽,你是不是死了啊?”
歪脖子树若是能说话,这会儿怕是要骂街了。
季岑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聊。他伸出手,一支笔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拿着笔抬起头,面前又凭空出现了一张纸。他伸手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写好后他扔了笔,将那张纸折了几下后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做完这些后,他转身对那棵歪脖子树拜了拜手,说:“我先走了。”
程夙回来看到桌子上那张纸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将它直接扔掉。毕竟每次季岑给他写东西都没有什么有用的,可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竟然就好脾气的展开了那张纸看了,然而一看他就生气起来。
程夙一直觉得季岑脑子有病,毕竟以天界众神对他的评价,程夙觉得脑子没病的人不会来缠着自己做朋友。可纵然季岑脑子有病,程夙也只以为他说什么想去人间体验生活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这神经病竟然还真的跑去人间当凡人去了。
虽然说季岑去人间一趟,自己这里也终于可以清净几天,可程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起初他觉得自己怕不是因为和神经病相处久了脑子也出了什么问题,但在这样纠结了好多天之后,程夙终于忍不住了。
他去查了季岑在人间的命格。
他查到了季岑在人间的这一世名叫秦然,是人间周国的亲王,其父亲战功赫赫,然而最终却被先皇陷害而死。而先皇陷害老王爷的原因也是十分俗套且无趣——先皇和老王爷爱上了同一个女子,可这位女子最终却选择了老王爷。
这先皇也是个沉不住气的,战事还未平定,却先为了一个女子杀了自家战神。而这女子说起来脾气也是够硬的,见先皇为了得到她甚至不惜杀了自己丈夫,这女子直接自缢而亡。
看到这,程夙已经觉得自己头有些大了。这父母之间的爱情可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缘分可真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说起来,这位先皇倒是个有人性的,见老王爷和王妃双双殒命,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秦然这个丧父又丧母的可怜孩子。因此在王妃死后,先皇便将秦然接到了宫里,想要好好照顾这孩子直到他长大。可这不接过来或许还好,一接过来又出了事。
太后善妒。王妃活着的时候恨王妃,王妃死了之后她无人可恨,便将那些对于王妃的扭曲恨意都转移到了秦然身上。可比起对王妃的恨,太后对秦然的恨意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说起来倒是都怪秦然那张脸。
若是随便找个活物问他谁是这六界第一美人,十之八九得到的答案都会是季岑。如果说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季岑的长相,程夙觉得非“祸国殃民”四个字不可概括。古人云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算不得什么过错。可因为秦然是王妃的儿子,太后便认定自己会觉得秦然的脸漂亮是天大的过错。
而过错可不仅如此。或许是因为入睡姿势不太对劲,某个晚上太后竟梦到自己在梦中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的主人共赴巫山。醒来后她大发雷霆,恨不得将秦然千刀万剐,可真的看到秦然那张脸的时候她却又愤恨的意识到自己下不去手。
那一瞬间她气急怒极。可转念一想,王妃夺了自己丈夫的感情,自己夺了王妃儿子的清白,也算是王妃该得的报应。
还好战争未休,秦然的后半辈子一直在各种平四海安天下,不然程夙觉得这种比人间的情爱画本还重口味的东西自己还真的看不下去。
虽说这命格的前半辈子看上去确实有些凄惨,但总的来说倒也是挺精彩的一辈子,甚至说不定能还能凭借他的功绩或是脸而名垂青史。
但程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
这样惴惴不安十多天之后,程夙终于忍不住去了趟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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