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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起,春至


程夙跟着季岑往前走,两个人走到忘川边,那里有一坐渡船,一个摆渡人站在船尾,季岑上了船后转身看向程夙,程夙便也跟着上船。在程夙站上船的一瞬间,船尾的摆渡人拿起了船篙,渡船缓缓向前。

        程夙和季岑上了船之后都没有说话。季岑坐在船舱中,看着那坛酒一言不发,而程夙则是看着两岸的风景。

        渡船缓慢且平稳的向前走着,耳边水声潺潺,成都程夙看着两岸的风景从黄沙变为各种建筑,然后又变成了如火焰般绚丽的彼岸花海。

        “到了。”程夙忽然听到季岑这样说了一句。季岑站起身,下了穿,程夙也就跟着他一起下了穿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走在一片彼岸花海中。远处看到的彼岸花海远不及近处看到的震撼。鲜红的花朵像是跳动的火焰,又像是流淌的鲜血。

        程夙跟着季岑朝彼岸花海的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不知何时,如火焰般的彼岸花变成了嫩绿的草地,而在草地中,还有些星星点点的黄白色小花点缀其间。这些恣意而微小的生命明明只应存在于人间,而此刻的它们却以极其倔强的姿态存在于这不该有生命存在的世界里。

        而在不远处,程夙看到一块墓碑。

        冥界除了彼岸花没有其他植物,这里却被季岑搞得像是冥界版的世外桃源一般,程夙觉得自己不影响都知道那是谁的墓碑。

        季岑没有再接着向前走,而是随意的在草地上坐下,他打开那坛酒,闻了闻,酒味浓醇甜香,有杏花的味道,季岑愣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杏花天?”

        程夙点点头,“那家酒馆早没了,好在我之前自己学了这酒的酿法,不然你怕是没的喝。”

        这话不像是自己认识的程夙会说出的话,倒像是沈纪会说的话。季岑深深地看了程夙一眼,然后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冰块吗?”

        “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我的?”

        要是以前,季岑或许还会笑着打哈哈说“怎么会”,可如今他倒是坦然起来了,“你难道不是吗?”

        程夙点点头,然后他打开自己的那坛酒,喝了一口。

        “你不是不喝酒吗?”季岑问。

        “现在也不爱喝。”程夙说,“所以想问问你,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季岑盯着程夙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拿起酒坛喝了一口,喝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之后,他说:“这问题你不该问我。”

        “那我应该问谁?”

        “问子规,他爱喝。”

        听到沈纪的名字,程夙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是面上看起来依旧是毫无波澜,他说:“他都死了几百年了,你叫我去哪里问他?”

        “程夙,我算是知道你怎么忽然力量弱成这样了。”季岑说着伸出手,一本书就出现在他手上,他随意翻开一页,递给程夙。程夙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对于他来说算不上陌生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此人的一生运势及寿终日期。而那寿终的日期则刚好是今天。

        “你若是想要见他,现在去奈何桥边守着就能见到。”季岑说。

        程夙将书册合上还给季岑。他知道刚刚季岑给他看的是这一世沈纪的生平。如今的程夙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他了,或许说从他的那棵歪脖子树长出嫩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情不知所起,凉薄如他,却也勉强担得起“一往而深”。

        而后,历久弥新。

        在沈纪死后他去过一次人间后,程夙便时常会去人间。他想看看那一世的沈纪过得好不好。可每每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又忍不住的奢求那个人可以认识自己,奢求自己可以陪在那个人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程夙第一次知道自己这样贪心,可却又知道自己不该贪心。

        他是神,他应该平等的爱着世间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他应该遥远的看着沧海桑田并万年如一日的守着他们,他应该爱每一个人,而不是某一个人。

        他从前不会爱,自然也不会爱每一个人,但这对于神仙来说也无所谓,毕竟平等的爱等同于淡漠。而如今的他终于懂得了爱,可他的爱却尽数偏予一人。

        如果说这只是自己神的身份给予自己的枷锁,程夙宁愿自己不当神,可在他看过的沈纪的回忆里,他曾清清楚楚的听到沈纪说希望自己忘掉他。

        这也是他的愿望。

        因为他是神,因为他应该平等的去爱所有。

        “不用了,”程夙轻声说,“我来之前去人间看过他了。”

        “你什么时候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程夙垂下眸,没有说话。季岑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样的程夙有些温柔。他冷笑一声,将酒坛内的酒一饮而尽。

        过了很久,久到季岑以为程夙不会回答刚刚自己那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听到程夙说:“在起风的时候。”

        “?”季岑不解。

        “那天你走后,南山上起了风,我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开了花。”

        季岑原本没觉得起风有什么不对的,毕竟程夙就是风神,他要是愿意可以天天吹风。可听到那棵半死不活了几万年的歪脖子树开花了的时候,季岑微微的皱了下眉。程夙这厮终年在南山上布寒风,是以这些年除了程夙和他亲手栽种的那棵歪脖子树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活着的东西。

        自己这几百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这万年老冰块怎么就化了?

        程夙不知道季岑脑子里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他接着说:“我没有在南山上布过春风。我看到那些花的时候……”程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他的眼里有思念,有挣扎,但更多的是无措和茫然,他喃喃道:“我想吃桂花糕。”

        季岑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在人间的时候,他曾问过沈纪这个不爱吃点心的人怎么会做桂花糕,当时这人说自己心上人喜欢。那时候季岑知道他说的是程夙,虽说作为凡人的他和程夙也是见过几面的,但架不住身边总有个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程夙。后来他回了天界,看到程夙那冷冰冰的脸,听他说那些冷冰冰的话,还可怜过自己人间这位知己的一片痴情。

        如今看到这冰山融化的局面……季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没事闲的,竟然还有空可怜沈纪。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程夙才站起身,“今日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季岑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他可以来,也没有说不让他来。

        程夙转身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可他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季岑的声音,他问:“程夙,我问你,若今日有一人一生行善积德,可年纪轻轻却要被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乱刀捅死,此刻你路过,你救他吗?”

        程夙记得那日季岑离开天界时曾经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而如今,程夙想着当年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想着自己如今实际上会选择的答案,突然有些迷茫。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依旧坐在原地的季岑,“我不知道。”

        季岑那一瞬间几乎是被他这句话气笑了。他原本想说什么,可程夙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他说:“我知道我不应该救他,但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季岑这回是真的笑了,他笑着笑着眼神中突然带上了恨意,他看着程夙:“不愧是千年来最不近人情的神仙,果然道貌岸然,为了维护那些狗屁天道,甚至能说出这种胡话。”

        这话说的很刻薄,但至少□□,就算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至少也让听的人疼的痛快。

        程夙闭上眼睛,他声音很轻,“季岑,如果是你呢?你会救吗?”

        季岑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脸问自己。他大笑起来,程夙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等他笑够了,季岑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不救?”他走到程夙身边,“我秦然只为了自己的心而活,至于所谓天理”

        他声音里带上笑意,“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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