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蓄意而为

程夙离开医院后又回到了刚刚事故现场的电影院。此刻电影院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察正在对现场进行调查，因此程夙一靠近电影院就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实际上，程夙今天会和苏墨认识其实是半个意外。之所以说算“半个”，是因为他事先确实知道苏墨今天会去看电影，也确实在前一天买好了电影票。但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并没有打算和苏墨见面，甚至连前一天买的票都是苏墨平时不会买的靠前的位置，他原本想着只要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足够了，可却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将他推到了苏墨面前。

        倒不是程夙刻意躲着苏墨，虽说按照命数来看，苏墨确实这辈子会有机会认识他，但认识他的时机并不应该在今天。此刻他与苏墨相见，其实并不应该。

        是以他在电影院中一直极力的不看苏墨，也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他那时候想着反正很快就会发生爆炸，只要爆炸的时候他用法术保护住当时电影院中的所有人，救完人他就迅速离开，只要一切从速从简，他就可以不引起苏墨的注意，苏墨也不会记住自己。

        可偏偏鬼使神差的，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抱住了苏墨。

        程夙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再次看到那个鲜活的人，当他抱住他的时候，程夙的心是满的。

        这场爆炸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精准的炸掉了这一个放映厅。也是因为这种精准，程夙觉得这其中蓄意的滋味太过浓重。他回到了刚刚他们所在的那个放映厅。从警察们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引起爆炸的东西。这种情况，程夙也不觉得是人力所能为之。

        他伸出手，仔细的感知着电影院中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果然如他所料，他感受到了放映厅中有微弱的法力残留。

        爆炸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且施术人已经离开。

        几天前，程夙发现张媛的寿命突然短了三十七年。张媛那姑娘每一世都活不了多长，如今这姑娘已经活了十六年，如果再减去这三十七年，这姑娘无论如何也活不过今年。

        程夙几乎是在发现这件事情的同时就去找了秦然。秦然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件事情了的，对于张媛的事情他只会比程夙更为上心。可出乎程夙意料的是，秦然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他在听程夙说完这些东西之后还很平静的说了一句张媛寿命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她身边人的命格。

        程夙那时候很是惊讶。虽说确实没有任何人的命格因为张媛寿数的变化而改变，但是程夙总觉得这种话从秦然嘴里说出来总是有些奇怪。

        这人什么时候会在关于这位命苦的姑娘的事情上这么想得开了？

        于是他问了秦然怎么就放下了。结果秦然这货简单粗暴的表示：“我妻子能在所谓天道允许下早点来陪我，这不挺好的吗？”

        末了还十分猖狂且无不恶意的补充一句：“按规矩办事你也要管，程夙，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嫉妒？”

        程夙一想到眼前这货把人家顾羽的尸体带回家并和自己埋在一处这种行为就觉得这货脑子有病，更何况杀顾羽的就是他秦然，秦然这句“我妻子”叫的倒是顺口，至于人家顾羽心里怎么想程夙不太知道顾羽和秦然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但他觉得按照他所看到的顾羽和沈纪相处时候的状态，若是这姑娘也心甘情愿倒是还好，若是她不愿意

        程夙一点也不怀疑顾羽能把眼前这位六界最强之人打成猪头。

        至于说嫉妒程夙垂下眸，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嫉妒的。他确实奢望，确实渴求，但也确实觉得没什么好嫉妒的。

        毕竟事已至此，他再怎么样也于事无补。

        他在那个眉眼间总是自带三分春色的凡人死去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知所起的欢喜，那些欢喜在他看到那个人有关于他的回忆之时愈发清晰，而后又在看到那人记忆中垂垂老矣的面容时而歇斯底里。

        他真的陪了他一辈子，但却也没有陪着他一辈子。

        他没能在那人活着的时候陪他遍历四时美景，没来得及在那人死前与他执手相约来生，没来得及在那人死后寻着他尚未重入轮回的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只来得及看一看那个人爱着他的那一辈子的回忆，然后自私的将那段爱意带走收好。

        因为自私，所以他做错了事，所以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也再也无法寻到那个爱他的人。

        虽然连秦然都说张媛命数的变化并不会影响什么，可程夙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毕竟这种事情就如同蝴蝶振翅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程夙不相信这样的变动会完全不对张媛身边的人造成影响。他不放心，于是他暗中跟了张媛几天，想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虽说是跟着张媛，但程夙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尤其是在苏墨在的时候。

        在第三次张媛和苏墨分开后程夙毫不犹豫的跟着苏墨走了十几步之后，程夙觉得自己还是换个效率更高一点的方法比较合适。这样想着，程夙查了张媛身边出现过的所有人的命格情况，而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了蹊跷。

        在张媛的世界里，张媛的哥哥张言三年前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但是实际上，程夙查不到张言这个人，在人间也找不到他的魂魄。这种情况的发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魂魄已经消散，魂魄消散的同时，这个人每一世的记录也会一起消失。另一种则是这个人并不是人。

        一个人的灵魂不会无缘无故的消散，是以程夙只能认为这个名叫“张言”的人或许根本不是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张言其实是鬼或是神。他会这样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张媛作为一个命不好但是脾气性格都很好的凡人，别说惹到些什么妖魔鬼怪了，在人间看她不顺眼的凡人都一只手数得过来，如果说张言出现在张媛身边是因为他和张媛有什么私人恩怨，程夙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但如果说考虑到秦然对顾羽的感情，那这姑娘在六界之内惹到的人可就太多了。程夙虽然不清楚秦然在刚刚重回天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秦然对顾羽的感情确实是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这姑娘作为顾羽的转世，那些喜欢秦然的人自然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因为秦然的那张脸，喜欢他的有人有神有魔有妖，种族构成成分有些过于复杂，且数量众多，程夙一时间也无法完全根据这个推测来理清思路。

        而如果以上两种可能性暂不考虑的话，那就剩下第三种可能性——这人是奔着秦然来的，而他又拿秦然没办法，所以才会对张媛下手。而与秦然有过节的几乎都是神和鬼，是以他最先怀疑的也是他们。但如今秦然是冥界之主，一个鬼想要在秦然手下动这些小动作程夙觉得不太可能。

        可如果说是神的话虽然说程夙也是神，但因为他的性格和脾气，实际上敢来他面前和他打招呼的神仙并不是很多，而他能记得的神仙更是少之又少，是以他根本想不起来有没有这么一个神仙。

        程夙第一反应就是回天界打听一下有没有这么一号神仙。可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他打消了。纵使他现在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一个眼神就叫人不敢靠近，但是如今在天界依旧是众神仙见到他就绕路走，是以他想要打听什么也确实是不太容易。

        更何况，他也不太知道该如何打听。

        思来想去好多天，程夙觉得既然张媛的寿数变动并不会影响到别人原有的命格，自己可能也只是关心则乱了。

        没错，关心则乱。不过他关心的不是张媛，而是苏墨。

        程夙总觉得如今的自己不太像是个神，反而越来越像是个人。他承认自己会担心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那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这点私心萌生于他拿走属于沈纪的记忆的那一刻，而后又在他暗中看着沈纪的每一世的同时疯狂生长。

        但此刻的他也很庆幸自己的这点私心。因为他的私心，所以他才会关注苏墨，也是因此他才注意到这场事故的。从前天开始，程夙忽然感觉苏墨的脸上泛着一层死气。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谨慎起见，他还是查了一下苏墨接下来几天会去的地方并提前去看了看。当他到达今天他们去的那个电影院的时候，他意识到并不是他感觉错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法力，他甚至觉得那股力量甚至与他最强的时候不相上下。

        这样强的人，程夙几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秦然。但当时的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在程夙看来，秦然的情绪最不受控制的时候是在顾羽刚死的时候，如果说那时候秦然做了什么比较过分的行为，程夙觉得他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今已经过了几千年，程夙觉得在几千年后的现在秦然会因为几千年前的事情而做一些什么事情的可能性并不大。

        于是他和苏墨买了同一场电影的电影票，然后就遇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可如今仔细想来，纵使他依旧不怀疑秦然，但秦然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他最好，如果是他程夙叹了口气，仅仅是将这个假设想了个开头就想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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