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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想倾诉


阮江月还是没说话。

但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却飞速划过一抹灼热的亮光。

阮星澜慢慢地放开了阮江月的手腕,“喝酒吗?”

阮江月沉默了一阵儿,点了头。

“等我一会儿。”

阮星澜留下话,便从房间气窗重新窜了出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低低的声音从气窗外面传来:“接着!”

阮江月走到气窗口。

有叮当的清脆响声响起的时候,她敏捷地探手而出,准确无误地将酒坛接住。

都是拳头那么大的小坛子,一坛一坛用麻绳捆着连在一起。

共有两捆,每一捆都有十几坛之多。

一接下,酒香便扑鼻而来。

阮星澜从气窗掠了进来。

同一时间外面响起青鸿的声音:“小姐!”

那声音里,带着询问和戒备。

阮星澜朝外看了一眼,说道:“你的仆人非常厉害,听到动静了。”

阮江月随意地“嗯”了一声,朝外面扬声:“没事。”

“当真?”

“当真,有事的话我会叫你。”

青鸿低应一下,无声地退走了。

阮江月拎着酒壶往桌边走,“你买酒的速度很快。”

“上次离开的时候,看到隔一条街就有酒馆,酒香浓郁想来是好酒,今日便直接去了。轻功来去,的确不慢。”

“哦……我不想点灯。”

“好。”

阮江月到了桌边坐下,把那两捆酒坛拆开,拿了一坛拔掉塞子。

阮星澜也拿了一坛。

他拔掉塞子时,阮江月已经仰头喝酒。

阮星澜没有再说话。

他感觉现在的阮江月是不需要人开解,也不需要人废话打扰的。

他静坐在一边。

阮江月喝一坛,他也喝一坛。

如此两人这般无声无息的,没多会儿,那两捆接近三十坛酒,竟是空了一大半。

阮江月把手中的酒坛喝空了,重新拿了一坛,脚步极稳地走过去,重新从气窗窜出,翻上了屋顶。

阮星澜随她而去。

等他上去的时候,阮江月已经躺在屋顶的青瓦之上。

她单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沉的夜空中漫天星辰,随意地说道:“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没有。”阮星澜讪笑:“这京城我好像有点熟悉,但仔细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阮江月淡淡:“哦……或许你以前是京城人士?

你这样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出生,但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官宦世家,都没听说丢了公子的。”

“这就不知道了。”阮星澜到阮江月身边不远处盘膝坐下,“边走边看吧,没准儿有一日忽然想起来了呢。”

阮江月侧了脸看着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那是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

她只见了阮星澜三次,每一次,关于阮星澜这个人随意洒脱的性子,她的感受就要更深一层。

实在不像是装的。

“并不会因为我在乎就有什么大的改变,索性懒得在乎,随意过活了。”阮星澜笑着说。

话落他仰头喝了一口酒。

那语气和动作,当真散漫随性。

天上星光点点照在他身上,星辰流光都镀了上去。

他的周身仿佛渗着一层银霜。

夏夜难免闷热,喝了酒后尤其。

阮江月眯了眯眼,忽然觉得,阮星澜周身的那层银霜更多几分清凉之意,让人很想靠近。

她也的确朝着阮星澜那边挪了些许,“我觉得,我的阅历算是丰富的吧,这些年见过许多人。

也能看透许多人,许多事。

有些人口中说着不在乎,那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权衡利弊之后,为了达成目的的另类手段。

但你……我相信你真的不在乎。

我要是现在也有你这份洒脱就好了。”

她慢慢悠悠地说完,仰头喝酒。

阮星澜陪坐在一旁,与她遥遥碰了碰酒坛,陪着喝酒没有出声。

一坛又空了。

阮江月将酒坛丢到了边上去。

阮星澜打开新一坛,阮江月接下握在手中:“我嫁到沈家三年,赵氏一直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女儿一样。

可我知道她的心思。

她对我的好不纯粹,那些温和的对待有好几个原因。

第一,我是受皇后懿旨嫁过来的,对我不好就是不给皇后面子。

第二,我虽然不受威北将军夫人的喜欢,那也是威北将军的女儿,顶着这个名头,沈家怎么都不能苛待。

好好对我也能得到威北将军府几分帮衬,毕竟总是儿女亲家了。

第三……大约是后来发现我有些私产,能给府上一点帮衬。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些,但我依然愿意给赵氏不纯粹的善意予以回馈。

因为我知道啊,世人都是自私的。

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还没有私心,不求回报的好?

赵氏为她自己着想不是十恶不赦。

而我并不缺那点点钱。

当初嫁到沈府是威北将军夫人和皇后为了他们的私心,说白了沈家只是被裹挟,还被换了婚约的儿媳人选。

他们没错。

我出一点点钱,看一点点笑脸,随意地过点点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我说要离开沈府,赵氏却直接露出丑陋嘴脸,真真是把我给恶心到了。

看吧,你对一个人好一点,时日久了他便觉得理所应当,你要撒手他立马暴跳起来,觉得你大逆不道!”

“对了,威北将军夫人。”

阮江月自说自话,唇角扯出一抹极其冷漠的笑容:“那是生我的人。

我知道,我这样称呼她,不叫她一声母亲,如果给外面的人听到了,定要咒骂我不知孝顺。

他们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给淹死。

可我不怕!

她生了我却从未管过我,她不配做我的母亲!”

阮江月眸光冷沉,继续说道:“从我记事起,就被丢在单独的院子里,由着仆人照看,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她几面。

我一开始甚至以为照看我的仆人是我的娘亲。

后来三四岁懂一点儿事了,我才渐渐明白仆人只是仆人。

我的母亲,是那个穿着锦衣华服,弱柳扶风,看我时总带着无数寒风冰雪的美妇人。

我还有姐姐,是母亲的心肝宝贝。

姐姐穿着粉嫩可爱的衣裳,靠在母亲的怀中撒娇……

或许是血脉相连吧,我渴望亲近她。

我也想和姐姐一样被母亲抱在怀中,由母亲帮着穿衣,梳头,教我读书写字,带我养花喝茶。

可她拒绝我靠近。

我但凡走的近一点,她便立即冷脸让人将我带走。

我感觉,她甚至抗拒我喊她做娘亲。

果然后来有一次,她在我怯怯地喊了一声娘亲后发作,喝斥起来,要我不许喊那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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