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夜色凉如水，窗外寒风不时萧萧而过。
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到窗棂。
楚颜辞急急从床上爬起，掩上被风翻飞乱撞的木窗。
点点滴滴的凉意覆落在手。
低头看着那水迹划过掌背，他怔住，记忆恍似冲破次元，回到从前，那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夜里，他常爱开着窗睡觉，下雨的时候，总有个身影悄悄摸索进来，替他关上窗户。
那是爷爷，他眯着眼睛，偶尔还能看到爷爷走来替他掖掖被子。
其实他深知，就算不穿书，他怕是也命不久矣。
无数个日夜，爷爷常在书房叹息的声音，声声落入他贴着墙壁的耳中。
他躺在床上，盯着晕开的灯光，眼睛被刺疼得深感无力。
那是，医者不自医的悲戚。
窗外倏然落下的雷鸣声将人惊醒，楚颜辞黯淡的眸光刹那染回两分光彩，他伸手胡乱翻进乾坤袋，摸出块白色绢布，随着绢布而出的还有个细小而不起眼的瓶子。
哐当声落在地上，几乎被外面的雷鸣掩盖，他走去，捡起那滚落几圈才停下的玉瓶，微凉的触感涌进指腹，刹那窜上识海，恍惚而过苏流雪的模样。
楚颜辞擦擦手上的水迹，躺回床榻。
他掀开玉瓶的盖子，熟悉的清香蔓延而出，正是苏流雪今天给他涂的药。
也不知这人安的什么心，怎么莫名其妙就给他上药。
事出无常必有妖，虽说他还未参透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人图的，但还是小心为妙。
凉凉的寒气侵入房内，他缩进被子，恹恹入睡。
“掌门大事不好啦！”
砰一声，不知是谁撞进来，绊倒在门口。
床上的楚颜辞猛然被惊醒，他睁开双眼坐起来，日光蔓进，刺眼得人眯着眼。
内心本还残留着丝怅然若失的空落感，只是这失意下一秒便被淹没在愤怒里。
那弟子连忙爬起神色慌张继续道：“掌门，咱们山门下围着好些人，说是咱们千机物流私吞他们的物件，都在山下闹呢。”
“无稽之谈。”楚颜辞拳头紧攥猛地砸落，倏然掀开被子，快步离开。
千机派山门下，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人声鼎沸中，秦叔正在尝试应付安抚人群。
只是群情汹涌，秦叔的话并不受用。
山下充斥着各种谩骂。
“说好次日达，我这都五六天还没到，这不是骗人么？”
“无良黑心店，那可是我给我儿一针一线绣的衣服，你们赔得起吗？”
“我找你们的员工对峙，竟说没有，这不是坑我们东西吗？”
“对，骗钱坑东西，垃圾。”
“我们需要说法，就算是修士也没有这般欺人太甚的理。”
站在山门石阶上的楚颜辞忽地轻笑，皆因他一眼便识破人群中有几名修士在带节奏，怪不得这些百姓能这么大胆直接来围堵他们千机派，原来是有人故意煽动。
“秦叔，物流部的弟子在哪？”楚颜辞走进秦叔。
秦叔指指身后，他顺着秦叔的视线看去。
本该二十人的物流部，如今只有十八人。
楚颜辞：“少了两个？”
秦叔点头，避开视线，摸摸头道：“是，也不知去哪偷懒了，我再去找找，您稍安勿躁。”
“秦叔，您就不用安慰我了吧，我又不傻，这明显是别人按插进来的眼线，或者是‘弃暗投明’去了。”
秦叔沉默，没再回话。
而底下的人片刻也没有消停，楚颜辞揉揉额心正欲发话，山下飞回来两名弟子，其中一名似乎还负伤。
“掌门不好啦。”那两名弟子急急降落在跟前。
“说吧。”楚颜辞叹息从怀里翻出药瓶递给那负伤的弟子。
麻烦接踵而来，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那些加入咱们外卖平台的酒楼，除碧云居，全都退出了。”那弟子顿顿后才接着说，“弟子回来的半路恰好遇到打车部的弟子，他身负重伤，弟子已替他疗息，只是能力有限。”
“谁伤的？”楚颜辞语气不善，脸色沉沉。
敢明目张胆伤他们的弟子的人，他其实已有七八分猜想，只是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两人却同时沉默，低头不敢言语。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们千机派是不惹事，但并非让你们遇事后还要忍辱吞声！”
“是……是青剑宗的人。”
呵！楚颜辞冷笑，果然。
不用多说，那些快递怕是也被穆青云截获。
这穆青云那日足足吃上一盒酸话梅，吐了两天还不消停，这会子又来找他麻烦，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楚颜辞向前走上两步，挥挥手示意底下的人群安静片刻。
“诸位，你们的快递，今日之内，我自会寻回来，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在此等，等不了的傍晚来千机物流取，若还肯信任我们，我们必定保证送达。”
他的话已完，便没再与人纠缠，只让秦叔留守门派主持大局，后带着那名负伤的弟子离开。
临近青剑宗，几道结伴而行的身影落入眼中，楚颜辞闪身挡住人的去路。
正聊得欢的几名青剑宗弟子被这蓦然出现的背影吓到，回神后立马喝道：“哪来的宵小鼠辈，敢在此处装神弄鬼？”
“好巧，诸位。”
楚颜辞带着人缓缓转身，漫不经心拂拂肩上几丝凌乱的发丝。
两道道紫光刹那飘来，随光而来的还有那调侃的嗓音：“哟，原来是楚大掌门呢，我当是谁？”几名青剑宗弟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笑逐颜开，纷纷向两边退后，让出道来。
穆青云带着位少年，越过几名弟子，站在楚颜辞对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楚颜辞还真敢来找他，这人从前明明跟个鹌鹑似的，只对秋长夜唯命是从，如今倒是越发伶牙俐齿、胆大妄为。
“我为何而来，穆大师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楚颜辞嘴角泛着微笑，定定与人对视，“你们青剑宗的弟子伤我千机派弟子。”
穆青云此刻才将视线落在楚颜辞身后畏畏缩缩的弟子，确实负伤不轻，他微微低头，似有些责备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伤人了？”
“大师兄，我们，不是，他，我们……”几人支支吾吾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穆青云，你何必在这惺惺作态，没有你授意，他们会动手么？外卖的事，快递的事，还有打人的事，我希望你有个交代。”
穆青云不紧不慢道：“快递的事确实是我授意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信不信由你，我们来一场决战吧，输的人以后不再纠缠秋公子，决战后我自会把你的快递倾数归还。”
秋公子？又是这个渣攻。
楚颜辞无奈道：“我是来说理的，不是来打架的，况且，我对他没兴趣，你也没要为付出这么多，他不值得。”
再次看向穆青云时也不自觉带着丝怜悯，原书中穆青云为渣攻断送毕生修为，双腿被折断，成为废人，还被渣攻推落万鬼窟，靠着雨露度日，最后是他身边的小师弟耗尽灵力爬进来陪他，日日替他深受恶鬼啃噬之苦。
楚颜辞暗啐一口，这渣攻真是害人不浅。
“你会放弃？我不信。”
“那你认为金丹大圆满半步踏进元婴期就能越级挑战元婴中期的修士么？”
楚颜辞轻飘飘的话语出口便开始释放威压，这可真得感谢苏流雪的药膏，原来那不是简单的疗伤膏药，竟能让他直接从元婴前期升级到中期，大佬的东西就是与众不同。
穆青云感受着那威压，确实比他高阶很多，眸光瞬间黯淡。
“我知道，你赢了。”
楚颜辞看着穆青云身边的少年因穆青云阴沉下来的脸色，也跟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抿抿唇道：“穆青云，你把他当作光追逐，殊不知你未曾留意的身后，也有人在努力追逐你。。”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穆青云不悦地抛过个储物袋。
楚颜辞接住，打开，果然是他的快递。
他看着穆青云身边的少年继而道：“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以后你会懂的。”
“神经兮兮。”穆青云无语瞪过来。
楚颜辞无所谓耸耸肩，对着那树后道：“你们两个别藏，出来吧。”
他早就发现那树后藏着他们千机派的弟子。
那两名缩在树后的弟子涨红着脸跑来，急急解释：“掌门，我们……”
“不必多说，人各有志，你们既然早就心在青剑宗，我们千机派自然不会强留。”
“不是的，掌门，我们知错了。”
“我本想给你们留点面子，既然你们自己不要，我就说明白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懂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最讨厌背叛。
楚颜辞眼露厌恶，收回视线正与离开，却倏然脚步滞住。
差点忘了。
他转身，拍拍旁边的弟子：“谁打的你？现在去打回来。”
“掌掌门门门，我我我……”那弟子显然被自家掌门这一出吓到，受宠若惊，期期艾艾半天。
“你慌什么？有我在！”
本想离开的穆青云听到楚颜辞竟然要当着他的面打他们青剑宗的弟子，他怎么能忍：“楚颜辞，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楚颜辞翘起双手，冷眼睥去，“你这颠倒黑白的造诣可当真炉火纯青，属实是我辈楷模。”
穆青云：“你！”
“好，既然你觉得是我们千机派理亏，我们即刻去请仙门联盟诸位长老评评理？如何？”
“到底有没有恶意伤人？”穆青云回头，脸色沉沉看向身后的几名弟子。
好半晌后，终于见人点头，他猛地甩袖离开。
青剑宗几名弟子见状也想离开，却发现竟被定住，动弹不得。
“我可没让你们走。”楚颜辞慢慢绕到那几名青剑宗弟子身边，顿顿后，又瞥向自己的弟子，“穆青云都不管了，你还怕什么？过来。”
楚颜辞后退几步，给人腾出位置，侧身道：“谁打的你？给我打回去！”
“我——”那弟子登时底气大涨，撸起袖子，“是，谢掌门。”
不远处繁茂的树后，结界内。
白凤随手摘下根绿草，悠哉游哉翘起双腿枕在石上，啧叹道：“看了半天，还没看够？”
他百无聊赖将那草含进口中咀嚼两下，瞥向身旁的人，调侃意味浓郁道：“不过，你家小辞辞可真帅，光是铿锵有力的‘打回去’三个字已经把我迷倒，唔，我若是个姑娘，我就直接嫁他。”
他语毕，却见自家主人淡淡低头，向来肃穆的面容，那目光寒冽渗着刺骨的凉意。
刹那间似有千道冰刺袭来，落在人身上，宛如冬日毫无衣物遮蔽滚入冰河，战栗得直打哆嗦。
白凤后知后觉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靠，苏流雪你又使阴招！”
“别走，给我解开呀。”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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