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林沐没走两步，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方传来“哐当”一声，林沐连忙回头，只看到萧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牛奶洒了一地。
“林沐”萧方摇摇晃晃地向林沐伸出手，“不要”
话还没说完，人倒下了。
“萧方！”
林沐反应迅速，大步一迈，在萧方到地前接住了他。
“你怎么了？别吓我！”
林沐搂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萧方，内心升起无法抑制的恐慌，一向无甚波澜的脸上翻起汹涌波涛。
“萧方醒醒！”林沐用力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终于看到萧方慢慢扑扇着他长长的睫毛，渐渐转醒了。
“你终于”林沐又慌又喜，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已经破音了。
“好痛”
萧方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沐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发红的眼睛。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人皆是一愣。
林沐避开萧方的视线，低着头把他扶到沙发上。
“你怎么晕倒了？”
“没休息好。”萧方几天没吃没睡，刚才猛地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晕过去了。
“去医院看看？”
“不”萧方没什么力气，摇摇头，“不想去医院。”
“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也不想。”萧方拉住林沐的衣角，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睡一会儿，你不要走”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林沐轻轻地把衣角从他的手中抽出。萧方似是有所察觉，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头，喊道：“不要走”
手无意识地摸索着，直到抓到一只暖暖的东西，才又松开眉头，沉沉睡过去了。
林沐看着被他捧在胸口的手，想抽回，最后还是由他去了。
“小方，我要去找她了。”周厚添笑得一脸灿烂，“再见。”
“舅舅！不要！”
萧方从梦中惊醒，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床大得仿佛看不到边际。
林沐呢？
“林沐！”他跳下床，打开房门，跑出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直到阁楼的玻璃窗透过来的光照进眼里，让他感到微微昏眩，他才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那里挂着一枚血红色的咸蛋黄。
原来他已经睡了一天。
萧方站在阁楼四处张望，蓦然发觉自己脚下透出一束光。
他匆匆跑下楼，鞋子飞出去了也无暇顾及，光着脚跑下楼梯。
一楼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四周昏昏沉沉的，只有餐桌上亮着一盏灯。
是他那盏白色的吊灯，此刻正静静地，照着桌子上一只小小的红色的珐琅锅。暖黄色的光温柔又温暖，和鲜红色的锅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萧方走近，地板很冷，手触碰到的锅身却在发烫。揭开锅盖，滚烫的热气冒出来，白茫茫一片，让他感到一种不真实。
谁给我煮了一锅粥？脑海里即刻浮现一个人的名字，萧方脱口而出。
“林沐！”
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墙壁。萧方心里闪过一丝慌张，又喊了一声。
“林沐你在哪里？”
阳台那边传来推拉的声音，萧方心下一喜，回头望去。
落地窗的窗帘被慢慢拉开，夕阳的余晖扑面而至。一个身影在逆光中缓缓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终于，萧方看清了那人的脸。
“不好意思，“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借山而居》，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擅自拿了你的书来看。”
萧方扑过去抱住那人，用力得像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怎么了？”林沐略显错愕，他只是到阳台上看了一会儿书。
“没事。”萧方把头埋进林沐胸口，掩饰了声音的颤抖。
你没有走，太好了。
“怎么不穿鞋？”
“穿了”
“哦？”
“下楼的时候甩飞了。”
“”萧方你是三岁还是三十岁？林沐哭笑不得，拍拍他的头，“去把鞋穿上。”
“那你先转过来。”
“？”
萧方突然抱住林沐的脖子，发力一跃跳到他背上。动作毫无预兆，林沐向前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地板太冷了。”萧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双腿缠住林沐的腰，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你背我去”
“”我是该把他甩下去？还是该把他甩下去呢？还是该把他甩下去呢？
林沐想了想，告诉自己要有人道主义，不要和“三岁”小孩计较。
“桌上的粥喝了吗？”
“没有。”
林沐托住他的大腿，背着“小无尾熊”走到餐椅上放下，给他舀了一碗粥。
“先吃点东西。”
萧方摇摇头，“没有胃口。”
“几天没吃过东西，不饿？”
萧方真的没有胃口，但看到林沐一直看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关心。心头一热，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凉吗？要不要再热一下？”
“不用。”
萧方又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不好吃？”
“不是。”萧方放下勺子，握住林沐的手，“我只是没有胃口。”
“再吃点，不然胃又疼了。”林沐端起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萧方呆住了，没想到林沐会喂他。
见萧方没有动，林沐把已经半凉的粥放回碗里，又舀起一勺热的送到他嘴边，“乖，张嘴。”
这个“乖”字仿佛是一记葵花点穴手，把萧方点住了，乖乖地张嘴任林沐把粥喂进嘴里。
林沐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好意思，他怎么就说出了“乖”这个字。幸好萧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贫，不然他真想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一路低着头把粥喂完，林沐逃也似的溜进厨房里躲起来。没想到萧方也跟着进来了。林沐赶紧打开水龙头装作洗碗。
萧方从背后抱住林沐的腰，依赖地贴在他身上。
林沐很不习惯，小声抗议道：“这样我洗不了碗。”
萧方黏黏糊糊地在林沐侧脸上蹭了蹭，从背后伸手接过碗，说：“我来。”
然后就着抱住林沐的姿势，拿着抹布洗起来。
“”林沐感觉自己的脸瞬间沸腾了，生怕萧方发现，一动不敢动，由得他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把碗洗了。
夕阳的余晖从厨房的侧窗照进来，他们的身影被投到墙上。萧方不经意抬起头，看到那两个影子相互依偎，亲密无间的模样，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感动。
冬日里的夕阳不似夏日那般奔放热烈，然而它是含蓄的却又是温暖的，总能温柔抚平寒冬肆虐的风霜，给阴霾满布的冬天带来一丝温馨。
“林沐”
“嗯？”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哦。”
萧方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了小时候外公经常哼的一句曲儿。
怎么唱来着？外公苍老慈祥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愿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与你立黄昏。
以前他听不懂，此刻，好像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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