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断背山（终）
在杰克去世的两年后，德尔马那个位于雷弗顿镇郊外的破旧拖车房门前停下了一辆崭新的小汽车。
小阿尔玛从副驾驶上走出，关上车门，走向门前邮箱边的恩尼斯。
“嗨，你来了，小宝贝.....”
两人拥抱过后，小阿尔玛问道：“喜欢这车吗？”
恩尼斯点点头，“你的车？”
“柯特的。”
恩尼斯困惑道：“我还以为你是跟特洛伊在一起呢。”
“特洛伊？”小阿尔玛翻了翻白眼，“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恩尼斯沉默了一阵。
原来已经过去两年了......
“特洛伊还玩棒球吗？”
“我不知道他在干啥，我现在适合柯特在一起。”
“柯特是干嘛的？”
“他在油田工作。”
......
恩尼斯带着阿尔玛走进他的拖车房。
小阿尔玛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恩尼斯从一个脏旧的咖啡机中为她倒了杯咖啡，外面的风不断刮着，拖车房发出嘎嘎的声响。
阿尔玛扫了一眼四周，这间拖车房里装饰少到可怜。
一张变形的躺椅，前面放了个装牛奶的塑料箱子，上面放着电视机，唯一可以算的是家具的就是面前贴着廉价塑料贴面的桌子，旁边还有两张歪斜的椅子和一个冰箱，以及一只很小的烤箱。
小阿尔玛心酸道：“爸爸，你该添些家具了。”
恩尼斯放下咖啡壶，扫视着空荡荡的拖车房，“一无所有，也就别无所求。”
他淡淡地说完后坐在小阿尔玛的对面，问道：“有啥事吗？”
“我和柯特要结婚了。”
“柯特这个小伙子，他爱你吗？”
小阿尔玛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但也很感动，“是的，爸爸，他爱我。”
恩尼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希望你到时候能来，爸爸。”
“我到时候可能正赶上去提顿镇围农场......”
小阿尔玛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恩尼斯意识到了女儿的失望，他站起身，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廉价的白酒，这瓶酒还是他与卡西交往时买的。
“你知道，应该能找到一个新手替我。”
他是指围农场的事。
说话时，他取出两个杯子，倒满之后，拿出一杯递给女儿，“为阿尔玛和科特干杯。”
小阿尔玛笑了，和父亲碰杯。
恩尼斯也因为女儿的高兴而笑了，但是他的笑掩饰不了他的遗憾和渴望，只因为他无法拥有正常的生活，而且永远不可能有。
小阿尔玛坐着柯特的新车离开了。
恩尼斯返回拖车房中才发现他的毛线衫落在了椅背上，他拿着毛衣，追了出去，但她已经走远不见了。
恩尼斯叠好毛衣，走到小衣柜前，打开门，他把小阿尔玛的毛线衫放在衣柜架子的最上层。
而在衣柜门的背面，我们看见了那两件衬衫，挂在一个衣架上，在衬衣的旁边，是一张断背山的明信片，粘在了衣柜门的背后。
恩尼斯已把自己的衬衫从杰克的那件衬衣里拿了出来，并把杰克的衬衣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衬衣里包裹起来。
他激动地抓着那件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泪眼迷离地凝视着两件衬衫。
“杰克，我发誓......”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关上衣柜的门，转身望向窗外，目光消逝在一望无际的广阔荒原里。
或许，他想到了不久后小阿尔玛的婚礼。
或许那句“杰克，我发誓......”是他在婚礼上对杰克的誓词。
电影到此结束。
首映厅里的观众却久久没有动静。
人们在片尾的那首“He Was A Friend Of Mine”中陷入恩尼斯与杰克的爱情中难以自拔。
悲剧触动人心，人们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不这样，不过不那样，结局会不会就会更好。
从故事的最开始，如果恩尼斯与杰克并未相识，两人的生活轨迹就不会再有相交的机会。
恩尼斯会按部就班地与阿尔玛结婚，生子，他们或许过的没有那么幸福，但也不会很差，因为阿尔玛深深地爱着他，珍妮与小阿尔玛同样如此。
杰克呢？
他是个多情的人，如果不是陷入恩尼斯的怀抱，他会一直很潇洒，而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每年除了两三次的见面以外，其他时间都在思念千山万水之外的那个人。
再之后呢？假如恩尼斯没有与阿尔玛结婚，而是与杰克去了一个小农场，经营着自己的生活，结局又会是如何？
作为他们故事的见证者，观众们毫无例外地希望他们幸福美满。
但在1963年的德州，或者俄怀明州，恩尼斯与杰克的关系暴露之后，他们会像厄尔与里奇一样成为镇里的笑柄，然后在某个不知道是阴天还是晴天的时候，恩尼斯或者杰克的尸体被人发现在某条臭水沟里吗？
厄尔的尸体成为了恩尼斯童年的噩梦，并伴随着他的一生。
他害怕噩梦会在杰克与自己的身上重现，所以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换做另外一份感情，不论是异性之间，还是同性之间的，在一次次的拒绝过后总该放手了。
但杰克没有，就像他在与恩尼斯最后一次见面时说过的那样——“我真希望自己知道怎样才能戒掉你！”
与之同时，希望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戒掉一个人的何止是杰克呢？
因为与杰克的爱，恩尼斯变得一无所有，但他从未后悔。
这部电影中，唯一会被观众苛责的便是恩尼斯与杰克的“骗婚”行为。
但我们在看一个事情之前必须得看它的背景。
恩尼斯与杰克的爱发生在1963年，敢于生活在一起的厄尔与里奇已经被人杀了。
所以，并非是他们想要“骗婚”，而是社会的压力逼迫他们为了求生只能给自己戴上面具。
如果社会对他们的爱情是包容的，那么杰克与恩尼斯就不会提前被解雇，如果他们的爱被允许，在离开断背山后，他们就会在一起，恩尼斯不会和阿尔玛结婚，杰克也不会与露琳相识。
几十年过去了，“恩尼斯”与“杰克”们虽然不用再担心走在路上被人用铁棍砸死，但在走在一起的道路上，仍然面临着许多艰难险阻。
陆安南曾告诉过宋冬青，他要改变这个世界。
而电影就是他改变世界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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