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池青道勉力撑起来, 将君闲揽进怀里,她身上都是血,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君闲, 但君闲遍布全身的星星点点的血迹都没有他衣服下摆上的血迹来得骇人。
池青道强忍心颤,往君闲身下探去,她手上本就多的是血, 已然无须再多几分,但唯有这几分, 痛的叫她失去理智。
她知道,男子怀胎辛苦,生孩子的时候更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她更知道有孕之人出血是大忌,一时不慎, 就可能会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池青道那混沌的脑子里就只剩下来了这四个字,她摸摸君闲的脸, 将他小心翼翼又分外妥当地放到地上,她把她亲手扔下的一念君捡起来, 她要把闻倾木千刀万剐。
闻倾木自君闲昏迷过去就开始震惊,时至今日,她从来没有见过能够以一己之力逃脱蛊虫控制的人,何况是个怀着身孕的柔弱夫郎, 直到猫儿叫了一声——
她才清醒过来, 池青道的剑已经到了她的眼前,此剑刺的没有章法,毫无功法的规律可循, 几乎招招以牺牲池青道自己的代价来夺她的性命。
池青道状若疯癫, 她只想赶快杀了闻倾木好去救她的君闲, 但毕竟她先前被捅了好几刀,失血过多,就算再狠决,也终究支撑不了多久。
当池青道支着一念君喘气时,闻倾木凌厉的掌风直奔池青道的要害之处,她想要以这一掌了结了池青道,却被突然出现的闻端星给挡了回去。
闻端星执剑落在池青道身前,有心问池青道一句:“怎么样,死不了吧?”
池青道撑着站起来,看着姗姗来迟的闻端星的背影,道:“臣还以为,陛下是想为臣收尸。”
闻端星没有回头,但池青道知道她在笑,闻端星虽然在笑,说出来的话份量却不轻,她道:“凌云少不了你。”
池青道回身将君闲抱起来,怀中人苍白无力,气息微弱,像是白日里的月亮,就快要抓不住了。
“交给你了。”
没等闻端星点头,池青道就抱着君闲出去了,闻倾木要追,自有闻端星拦她。
池青道一路慌张,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天大地大,何处能救她的王夫。
还是安一拽住了她的袖子,“王爷。”
她看见她们家王爷身上全是血,怀里抱着的王夫也好不到哪里去,池青道的双手在发抖,她明显是已经到了极限,快要撑不住了,安一扶住她,将力借给自家王爷。
她要去抱王夫,池青道自然是不肯的,一时僵持不下。
很快,律雁和安五、雀安安也赶了过来,律雁看了池青道这副狼狈样子直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看见律雁无疑是看见了救星,池青道眼中总算是有了点情绪,忙道:“看看他。”
君闲尚在昏迷之中都不安稳,手一直绞着腹部的衣裳,律雁一看便知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眼下情况危急,搞不好会一尸两命,到时候池青道肯定要疯,她如今就跟快疯了一样,身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她却置若罔闻。
安五随便推开一间房,池青道刚将君闲放到床上,自己就力竭晕了过去,这下可乱了套了。
安五和雀安安要去找闻端星,原本律雁也是要去的,但池青道和君闲这边走不开。
安一在床前转着就没停下来过,一面给律雁递东西一面问:“律先生,我们家王夫不会有事吧?”
“律先生,你可千万要保住王夫肚子里的孩子啊。”
要不是律雁的确需要人帮忙,他早把安一赶出去了。
君闲身下出血严重,他又强行挣脱蛊虫的控制,怕是冲伤了经脉,脉搏一片混乱,这个孩子,就算是律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保下来。
为君闲行针之后,律雁又到了另一张床上去瞧池青道,池青道还好,虽然伤的重,但终究是些皮外伤,就是气急攻心加太过疲劳而致。
能将滴水不漏的池青道气到昏过去,可知当时她是受了怎样的威胁。
这两个人都需要喝药,是安一去找的,她将苗寨翻了个遍,终于找到她们炼药的地方。
其间殷白来过一次,整个裁云寨和关东闻氏已经落网,但闻端星还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池青道和君闲又伤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兵,她索性吩咐在裁云寨安营扎寨,顺带将关东闻氏这一烫手山芋处理干净。
…………
池青道带着君闲离开之后,闻倾木不动,她没有要追的心思,外面都是她的人,池青道出去也是死,她只是看向眼前之人,问道:“你是闻端星?”
闻倾木的眼神狠厉,蓄势待发。
“是。”闻端星早早就将面具摘了,以真面目与闻倾木面对面,关东闻氏和关西闻氏在这一刻重逢,闻松岚已经作古,但她们依旧是你死我活。
“想不到,你居然亲自来了,杀了你,凌云的天下就会回到我的手里。”
“不自量力,”闻端星是凌云的新帝,天下都在她手里,她冷哼一声:“凌云的天下从来都在我关西闻氏的手里,关东闻氏百年不出皇帝,何谈回到你的手里。”
这一句话可是实实在在地激怒了闻倾木,但闻端星所言不假,自闻氏建国以来,关东闻氏确实从来没有出过皇帝,闻倾木咽下这口恶气,“从前没有,但自我以后,便有了。”
闻倾木毕竟是老了,在闻端星手里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让人很难想到她昔日的风光。
闻倾木倒地吐血,心有不甘地望向在一旁看好戏的猫儿,“你竟然不出手帮我?”
“她为什么要帮你?”安五和雀安安随后赶到,雀安安蹲到闻倾木面前,“你不认识我,我是安隐的小徒弟,你杀我师父和师姐,我是来报仇的。”
不止这些,关东闻氏对于雀安安来说,不仅仅只有杀亲之仇,如果安隐和所琼诗不死,雀安安也不用恶名担遍,也不用到十二楼去,以命博命地去争一个楼主。
她们杀人,还要嫁祸给她,她的人生一败涂地,她满手鲜血。
收到律雁书信的那天,常季依旧没有松口,还是不理她,只会在纸上写让她走。
她教常季写字,到头来那满纸上的都是叫她走,不爱她的话语,想起来就心酸,雀安安不懂得如何去爱,既然常季不喜欢她,她总要有一个迁怒的缺口,关东闻氏,就是她的缺口。
她同常季告别之后,虽然常季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出门来送她,她只身往西南去,路上设想了一百种法子,要那些人的性命。
大家都不无辜,雀安安想,那大家都下地狱吧,反正她身上的人命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
稳稳当当的刚刚好。
但闻倾木不止得罪了她,想要闻倾木性命的也不只有雀安安。
她杀明涯,明涯尸骨无存,闻端星要为明涯报仇。
她对君闲下蛊,君闲和腹中孩子生死不明,池青道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吩咐人对安隐用化骨水,杀了所琼诗,雀安安和律雁都不会放过她。
一条命,几个人分,各凭本事,多半让闻倾木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雀安安拿着刚刚打斗时从苗人身上抢过来的刀,这刀称手,她毫不犹豫地往那些烛火背后的墙壁一砍,墙壁马上支离破碎,才发现原来不是墙壁,只是有人在这里拉了一块幕布,背后另有天地。
锁链加身,那人双手被吊起,只余下脚堪堪着地,满头的白发蒙住脸,看着生死不明。
但其实她的灵魂,全在那狸花猫的身上。
狸花猫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她的躯壳暴露在众人眼前,它舔舔爪子,真是好久没见了。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原来她已经苍老得这么快,红颜成枯骨,转瞬即逝。
它跳到自己的身躯上,安静地伏在自己的肩头。
“闻梦之,你干什么?”闻倾木嘶吼一声,她不明白闻梦之在干什么,蛊术马上大成,闻倾木死死盯住她:“你反悔了,想要背叛我?”
狸花猫睁开眼睛,说话的却不是它,仍旧是那具仿若已经死了的身躯。
声音苍老可怖,像是硬生生扯开血肉出来的字节。
“闻倾木,该是我问问,你想干什么吧?”
反目成仇,居然仅仅就在此刻,闻倾木一愣,“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是商量好了,我的好妹妹,但真的如你所说一般吗?”
狸花猫跃到闻倾木面前,一双绿眼睛瞧着吓人,闻倾木情不自禁地撇开头去,狸花猫却一爪子划到她的脸上。
闻倾木惨叫一声,气急败坏地道:“你要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妹妹,”笑声夹杂着猫的叫声,听的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猫又是毫不犹豫在闻倾木脸上再划了一道,“你从来都没想要我活,不是吗?”
律雁和安五在江南清然,安隐为长夜修建的密室中找到的那几卷书,道明了关东闻氏这些年到底在西南大山中干了什么,又为什么执意要西逃。
关东闻氏销声匿迹之后,西南的群山之中,新的阴谋开始酝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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