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别笑, 也别抖。”池青道捉住安一那只作乱的手,安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粉全都掉她的衣服上了。
要不是池青道脾气好, 她早就翻脸了。
安一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整个人都笑得弯了腰,难为她这个时候还能一边笑, 一边找出空来回池青道:“王爷,易容属下确实很擅长, 但这妆,属下委实是尽力了。”
说罢,她见池青道抬头看她,顶着这样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她笑得更欢了。
君闲叹一口气, 走到池青道面前,接过池青道手中的东西, 大义凛然道:“我来吧。”
池青道眉眼弯弯,乖巧前倾, 将一张脸放到君闲面前,很是享受地说:“还是王夫靠得住。”
君闲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道:“我是怕,等会儿人都来了, 这妆还没好, 我们赶不上。”
池青道回头看捂嘴笑的安一和安九,挑了挑眉,称赞是真的, 恩爱也是真的:“也就是王夫, 永远以大局为重。”
安一扯着安九出去了, 一面走还一面附和池青道:“是是是,属下等没有王夫这样的大局。”
安一什么时候不靠谱过,分明是故意的,要将池青道和君闲独自留在这里,跟她比起来,安九的那些心眼都不算什么了。
安九遇上他的这位首领,怕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君闲细细地为池青道扑好粉之后,又为她细细描眉,明明是温柔缱绻的场景,君闲却盯着镜子里的池青道说:“这样就有个尸体的样子了。”
“王夫,你这样说很吓人的。”池青道冲着镜子里的君闲做了个鬼脸。
君闲想,那真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鬼了,当然,他生平也只见过一次“鬼”。
“旁的人都忌讳这个,只有你利用这个。”君闲收拾着东西,明显是心不在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不拿点什么出来,怎么好让她们信以为真呢。”池青道凑到君闲眼前,顶着这样一张脸,确实容易让人回神,池青道委屈巴巴地说:“还是王夫嫌弃我马上就要睡棺材,以后都不要跟我同床共枕了。”
池青道努力挤着眉毛,吓人被她一扫而空,硬生生多出几分喜感来,君闲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也就只有这处,君闲敢碰,别的地方都是粉,一蹭就掉。
“胡说八道。”君闲将手收回来,又道:“你现在倒是有点像话本里的小僵尸。”
君闲牵着池青道站起来,指着面前的空地,“来,手伸直,蹦一个。”
要不是这是君闲,池青道才不会搭理他,她可是安南王,安南王是很有顾忌面子的。
池青道蹦了两步,君闲拍着手:“果然很像。”
这一幕被来给君闲说书的与读撞了个正着,她僵硬地站在门口,努力安慰自己,这也许就是夫妻之间的调情吧。
这样一想,眼前的场面果然就失去了诡异,只剩下恩爱。
她昨天刚刚给君闲说到小僵尸,今日池青道就扮上了,还如此惟妙惟肖,看来池青道真的很宠爱她的王夫啊。
不过她还是要给池青道说上一两句,这个白天扮一扮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要晚上扮,容易吓着君闲。
…
没有安南王府的压制,流言蜚语逐渐多了起来,众说纷纭,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有人说,路过安南王府的时候,悄悄往里面看过一眼,发现王府中人人都哭丧着脸,大夫也往王府里请了好几个,说是王夫一病不起了。
按理说怀着孕的夫郎确实会格外脆弱,因为这世间男子本就脆弱,有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男子,远比不女子,倘若这男子要是小产,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由此,就算是妻主不重视的夫郎,也会格外小心。
一病不起,那就是丝毫没有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那该是天大的打击,对于一位已经嫁了人还怀着孕的夫郎来说,什么能是天大的打击,可以依靠的妻主死了呗。
这还不止,还有棺材铺的人小心翼翼地透露,安南王府的人深更半夜造访,指名道姓要一口上好的棺木,还买了不少香烛和白绸。
有人调笑这棺材铺的老板生意做的真够广的,老板也不解释,毕竟白事那多多少少都是掺杂在一起的。
安南王府要买上好的棺木,一切都昭然若揭。
那天回城的影卫,明明什么都没带回来,或许池青道真的成了森森白骨,有总比没有好,是白骨,但是比个衣冠冢要好。
这下原本那些一心相信池青道没死的人,也开始动摇,心里犹犹豫豫,池青道不会真的死了吧?
很快,同安南王府关联不小的府衙派人贴出了告示,是一张讣告,上面言明,安南王池青道已经死了,将在七天之后下葬,在下葬之前,欢迎百姓前来安南王府吊唁。
此讣告一出,举世皆惊,就连远在京城的天子听说,都派人赶了过来,现下那人还在路上,正马不停蹄地往安南赶。
既然是府衙贴出来的,同安南王府昭告天下没什么大的区别,更何况天子也相信了。
人们开始麻木,池青道是真的死了,安南的天要变了,天子的人明着是来吊唁,实际上是来干什么的,没人知道。
人心惶惶之下,也不免有人高兴,知府谢飞荷就挺高兴的,就连那讣告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人人都当这谢飞荷是个糊涂官,没什么作用,可人家聪明着呢。
也许是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谢飞荷一直被池青道压了一头,蛰伏已经让她的小心谨慎成为了习惯。
安南有池青道在,她这个知府形同虚设,平时出了什么事,无论大事还是小事,都不会轮到府衙去管,百姓都会直接去安南王府找池青道。
也难怪谢飞荷被任命为安南知府的时候,朝堂上人人都是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池青道在安南多年,早就树立了自己的威望,她想有所作为以图升官调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现下池青道死了,安南一下子就空了出来,全由她做主了,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即使是她的手伸不到军中,但安南的其他事情总要落到她头上,至少她可以拿回属于府衙的权力。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池青道都已经死了,没了主心骨的安南王府即使被池青道教的再好,也撑不了多久。
可池青道是谁,那是于战场上厮杀,护送当今天子一路北上的杀神,她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谢飞荷不信。
谣言纷飞,推测的再好,那也终归是谣言,有一半的机会是真的,但也有一半的机会是假的,一旦选错了……池青道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要是她就这样贸然架空安南王府的权力,万一池青道没死,找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像谢飞荷这样有大智慧的人,她为了自保要做的就是从谣言中探索真相,谢飞荷为自己的小心谨慎感到满意,甚至有些自得,她马上写了帖子让人递到了安南王府去。
她要亲自去看一看,印证这些谣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也不止她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思,照夜清也在蠢蠢欲动,池青道嚣张的样子历历在目,要是谣言是真的,池青道真死了的话,阿依木想,那可算得上是风水轮流转了,池青道也会有今天。
但她高兴归高兴,还不至于没了理智,她在照夜清这么多年,深谙池青道的手段,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池青道为了钓鱼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引她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出去。
池青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她干不出来。
阿依木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有可能,池青道的阴影仍旧笼罩在她的心里,她得亲自去安南王府看一看,不亲眼见到池青道的尸体,她是不会相信池青道真的死了的。
于是阿依木和谢飞荷在王府门口撞了个正着,谢飞荷自然是认得阿依木的,她没想到阿依木也会来,看来照夜清也要打算做点什么了。
安南少数民族众多,要是真闹起来,就凭她府衙的那点人,根本就压不住,她得想个法子,既能借安南王府的力,又能让她拥有实权。
两人脸上笑眯眯,但实际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谢飞荷想要引火,阿依木就未必不想利用这个没用的知府。
在阿依木的心里,这个知府,说没用都是抬高了她,虽然阿依木不喜欢池青道,但这个谢飞荷,就是连池青道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王府门前来的也不止她们,实际上来了不少人,都将王府门口团团围住了,有像阿依木和谢飞荷一样藏了歹心的,也有仍旧不相信池青道会死的人来这里死心。
几乎人人都默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见到池青道的尸体,她们就不会相信池青道是真的死了。
池青道自然明白她们的这些想法,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要做得让人深信不疑,要做得就算以后池青道站在她们面前她们也只会认为是诈尸的地步。
池青道惯会演戏,演自己死了,那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此时她就在那口上好的棺木中躺着,面容沉静,没有呼吸,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这场好戏,终于开始上演了。
安南王府门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从前池青道还活着的时候,人人见了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避之不及,只有现在,她们才敢大着胆子挤在这里。
安一和不秋草闻声而动,两个出来的时候都拧着眉,他们已经透露出,他们对眼前的场景十分不快,这才几天啊,就有人等不及了,盼着王爷死是吗?
虽然池青道死了,可她府里的人都还在啊,那也都是池青道亲手训练出来的人,见安一和不秋草出来,他们两个的脸色还都不好看,众人识时务地闭了嘴。
不秋草扫过众人,手按在剑上,很难不让人想起他在城门口听见有人议论池青道就利落地把人给杀了,众人不由得觉得脖子一凉,不敢开口了。
这可是府里的暗卫首领,他们又是在安南王府的门前,要是惹得安南王府的人动怒,就是有几个头也不够他们砍的,不止是不秋草,影卫首领安一也在边上。
这两个虽然近两年收敛了脾气,但还有人记得安一和不秋草脾气不好的时候是怎么对待不听话的人的。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更有人频频看向谢飞荷,她是这里面唯一说的上话的,谢飞荷顿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果然池青道死了之后,百姓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了,她不能辜负百姓的期望。
她踏着这样的心情,迈步走到了最前面去,抬头就能望见在台阶之上的不秋草和安一,她道:“我是谢飞荷,早先递了帖子的。”
“知府大人的帖子我们已经看见了,打算派人来迎的,但,”安一语气温柔,却在“但”字之后猛然一转,山雨欲来,她不太友善地盯着谢飞荷,似乎是在琢磨从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知府大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谢飞荷浑身都是凉的,她甚至去看了一眼天,明明还是大晴,谢飞荷总恍然觉得刚刚变了天,不然为什么她站在太阳底下,在如此暑天里,居然连一丝暖意都感受不到。
安一这话明显是在怀疑府前的这些人都是谢飞荷带来的,没等到谢飞荷有所辩驳,安一又冷声道:“知府大人是什么意思,是想给安南王府一个下马威吗?安南王府可从来不吃这一套。”
被安一针锋相对的谢飞荷冷汗都下来了,她突然意识到,就算是池青道死了,她也不一定能搞过安南王府,她现下居然连门都还没进去就被安一镇住了。
谢飞荷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在找脱身之法,她的伶牙俐齿在安一绝对的武力面前,算不了什么,何况安一明显是在气头上,她要是一时不慎只会火上浇油。
沉默,依旧没有人敢说话,那些心里本来就有鬼的被安一这样一吓,早就不敢出声了,至于那些真心想看的,倒是有几个想开口,却被阿依木赶在了前面。
阿依木倚老卖老,“我是阿依木。”
安一:“我不瞎。”
阿依木:“……”
她居然一瞬间也愣住了,她回过神来指责安一:“你们安南王府就是如此待客的?”
安一毫不遮掩地冷笑出声,并且直言不讳:“您几位,可不像是客人。”
安一一竿子,顺带将挣扎的谢飞荷也打死了。
这是池青道真的死了,安一得了失心疯了?从前,池青道活着的时候安一何曾这样过。
安一是安南王府中最稳重的人,竟也有这样发疯的时候。
阿依木按下心中的怒气,再次开口:“安南王对安南很重要,但如今谣言纷飞,安南王府不打算解释什么吗,就任由谣言满天飞?”
阿依木以为她已经够心平气和了,安南王府早做解释,对于安南王府来说也是好事,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但听她说完的安一却突然将剑抽出来架到了阿依木的脖子上,其间还削掉了阿依木不少银白的头发,这还没完,安一的眼睛里面仿佛淬着毒一样,死死盯着阿依木,似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你盼着我们王爷死,对吗?”
袍子底下的身体不断颤抖着,阿依木还想开口笃定安一不敢当街杀人,但她转念一想,这是池青道的人,她有什么不敢的,剑还在往里靠,当即吓得阿依木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见安一这样,谢飞荷也往旁边躲去,安一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就在安一的剑划破阿依木的皮肤,显出血珠的时候,君闲出来了,他由安九扶着,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一看就是强弩之末,安南王府的人几乎全遭了打击。
君闲似是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这样的场面,他走到安一身边,皱着眉道:“安一,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见安一不动,君闲气急喝道:“把剑放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夫了。”
安一只得不情不愿地将剑收回来,临了还剜了阿依木一眼。
君闲看向不秋草:“把知府大人和阿依木护法请进去。”
方才在门后偷听许久,君闲就算是不认识,现下也知道了。
给了台阶,谢飞荷却不打算下了,她仍旧站在府门前,有了底气,像个上位者一样扫过安南王府的所有人,道:“既然王夫出来了,不如就在这里说明真相,也好叫我们放心。”
要是她进去问,按照安一这样癫狂的样子,听见谣言就要动手,万一找个角落将她拉进去杀了,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那她就是死的冤枉了。
就在这里,让真相在她的步步紧逼下,大白于天下。
君闲听了这话,闭了闭眼睛,雪白的脸上全都是仓皇,他大概是在想还是等到这一天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一手扶着肚子,虚弱的就好像风一吹他就倒了,有人不忍心再看,他本就大病一场,此时又迎着这么多双眼睛,要他吐露一个残忍至极的真相,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残忍。
安南王府被人虎视眈眈,没了妻主护佑的王夫,该如何是好,有人已经在担心君闲的未来。
但君闲勉强支撑的目光却分外坚定,他如谢飞荷所愿地点了点头,惨痛地道:“王爷日前去丹赵查明一件事情,不下心遭人暗算,跌入墓室。”
君闲顿了顿,仿佛他的决心还是被伤痛冲散溃败,那停顿里多的是心痛,他哑了嗓子:“不首领亲自带人去找,人是找到了,但……”
所有人都明白,君闲没说下去的是什么,安南王池青道,真的死了。
谢飞荷脸上一片讶异与茫然,半晌之后,她道:“还请王夫节哀,不知可否让我们见一见王爷的尸骨?”
君闲连个死字都说不出来,谢飞荷叫人节哀之后马上就接了尸骨,这不是直接往君闲心上扎刀子吗?
众人都能看见君闲那单薄的身子晃了晃,他眼睛红了,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有人不舍得再逼她,认为谢飞荷是个苦苦相逼不怀好意的人,但君闲却支撑起来,点了点头:“好。”
果真如池青道所料,有的人不见到尸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跟着进去的人会不会已经混入了玄龙阁的人?谁也不知道,但无论谁看了,都要相信,池青道是真的已经死了。
不秋草带着人进去,安一和君闲走在最后面,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池青道的尸骨被放在偏厅,棺木精致,正是安南王府深夜去要来的那副上好的棺木,池青道就躺在里面。
尽管她脸上都被扑了厚厚的粉,用来遮盖她脸上的伤痕,但有人看的出,池青道当时必然是伤的不轻,已然不可能活下来了。
谢飞荷和阿依木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走了,她们要是再走晚一点就能看见池青道当场诈尸了。
池青道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来去勾君闲的手,要被君闲拍下去的时候,她抢先一步道:“别动啊,我这手上可是有伤,我这底下睡的还是千年冰床呢。”
她分明是在揶揄方才君闲睁着眼睛跟人说瞎话,他气若游丝地说,池青道腿摔断了,手也摔断了,脸上都是伤痕,撑着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甚至都不能抱他,池青道闭着眼睛,人群中似乎有压抑的哭声。
有人被君闲的三言两语击溃,哭了出来。
有人驻足在池青道的棺木旁边,定神看了好久,就在君闲他们以为露馅的时候,她突然仰天一声:“安南王,怎会落的如此下场。”
人群中看来有不少是真的不想看见池青道死去的人,尤其是池青道还是因为被人暗算而死,她们更加愤愤不平,都在七嘴八舌地说,希望安南王府可以尽快抓住暗算池青道的人。
这样的人,就是剥皮抽筋都不为过,就算是谢飞荷和阿依木也被惊到了。
原来竟有这么多人维护池青道吗?要是安南百姓都拧在一起,还一心向着池青道,那可就难办了。
夏天里,有人怕池青道尸身会腐坏,
君闲眼睛都没眨,张口就来,池青道底下睡的是影卫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千年冰床,能够保尸身不腐。
那真是被他圆的没有一丝破绽,听的池青道差点笑出来。
君闲往池青道身边靠,眼睛眨了眨,问她:“手上有伤?”
“是。”
“那就不能抱我了。”
君闲傲娇地转过头,却被池青道揽住肩膀蹭了满脸的粉,他脸上的粉也要被蹭掉了。
两人互相蹭粉的结果就是,谁都难看起来。
君闲气急败坏地捂住脸,“池青道!”
“我在呢。”池青道从棺木中跳出来,她还想去蹭君闲的脸,被君闲躲开了。
“王爷,你方才是没看见,王夫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是个人看见了都心动。”安九没个正形地道。
池青道挽住君闲的腰,已经不能圈住他了,她其实方才听了君闲的声音就一清二楚了,连她都感到动容,何况是那些百姓,不过她仍旧压低了声音问君闲:“是吗?”
“不是,假的。”君闲心如止水,众人却一下子都笑开了。
安九在这样的气氛里,又补了一句:“但还是我们首领演的最好,像是真要杀了阿依木似的。”
安一抬眼看向他:“我确实想杀她。”
真情实感,毫不拖泥带水。
安九蹿到安一身边去,“要不怎么说我们首领演的最好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也就安一搭理他。
让安一癫狂是池青道的主意,安一一向稳重,要是连她都疯了起来,那池青道的死只会更真。
“这下不会是谣言了,”池青道优哉游哉地道:“都会说我亲眼见到池青道的尸体了,她真的死了。”
谢飞荷回去之后,就迫不及待从府衙这边发了一张讣告,她本来还在担心安南王府会找她的麻烦,但安南王府什么动静也没有,不过她们现下,应该也分不出来旁的心思。
玄龙阁。
“阁主,”从鹰快步走进来,将从安南来的消息递到谈厌面前,“安南的消息到了。”
安南的消息至关重要,将会影响到她们下一步到底该不该走。
谈厌将纸条展开,扫过一眼之后,勾唇一笑:“池青道真的死了。”
不止是谈厌高兴,从鹰也高兴,谈厌看向从鹰,伸手揽过从鹰的肩膀,“这一次,你当居首功。”
人是从鹰亲自杀的,在这一次里,从鹰确实是劳苦功高,但阁主在前,她不敢得意忘形,“都是姐妹们一起的功劳。”
谈厌突然附在从鹰耳边,悠悠道:“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老三你说弃就弃。”
从鹰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阁主都知道,虽然自相残杀在阁里不在少数,但谈厌这一次拿到明面上来说,是不是……从鹰抖了抖腿就想跪下,却被谈厌扶住。
她道:“我这里的人,就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谈厌唇上的红鲜艳,就像是用刚刚温热的血涂上去的,从鹰忽然想到,从前老三曾经小心翼翼同她提起过,阁主唇上的一向不是胭脂,而是真的血。
这才是她害怕阁主的源头,在她眼里阁主就是个杀人不眨眼,染人血的魔鬼,但这些事她都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说。
她窥见了阁主的秘密,自然是害怕小命难保,至于她为什么要告诉从鹰这些事情,还叮嘱从鹰小心阁主,从鹰不想去深想。
从鹰都已经将人杀了,杀的干脆利落几乎没有犹豫,她自然就不会后悔,也轮不到她后悔。
既然在谈厌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从鹰在心底发誓,她要做最有用的。
“谢阁主器重。”
谈厌扫从鹰一眼,又另外问了一句:“池青道的尸体被她府上的影卫带了回去,你有没有同她们撞上?”
“没有,但我们离开之前,确实在树林外面见到了另外十几匹马,当时我和钟晚还觉得奇怪,现下想来,应该就是安南王府的马了。”
“钟晚?”谈厌眸中的光跳动了一下,她像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一样,随口就问:“你觉得钟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鹰摸不清谈厌问这句话的目的,只是答道:“古板,贪心,想要名垂青史又能力不够,而且……”
从鹰说到这里停住了,谈厌让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费尽心力买个官给她的女儿。”
钟晚的名声很好,要不是有让女儿做官的执念,她也不至于坠入这样的深渊,林家十几口人,一旦杀人就回不了头。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除了女儿,还有谁能替她实现呢。”谈厌捻了捻手指,“毕竟她又不是我,我什么都能做到。”
从鹰越发一头雾水,却突然被谈厌捏住后颈按到她面前,从鹰头皮发麻,以为是谈厌突然发怒,要杀她。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少人这样死在她面前,终于轮到她了吗?
但谈厌只是轻声告诉她:“还不够啊,从鹰,还不够,你要从她们的执念里看出更多的东西,这样她们才能为我们所用。”
从鹰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谈厌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她。
谈厌转身去高位上坐下,手放在椅子把手上用力一按,那里正好有一个突出来的骷髅头,跟死亡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是谈厌最喜欢的。
但谈厌很快就要放弃死亡的东西了,她如今痴迷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有了权力,她想让谁死,谁就会死,这比她去杀,去威逼利诱,不是更加快意吗?
不到一会儿,这阴森恐怖的殿里就不止从鹰和谈厌两个人了。
从鹰自然是认得她们,她们都跟自己一样,是为谈厌效命,但手里又握有不少人的小阁主。
阁主与小阁主,看起来两个名字很是亲昵,但小阁主永远只有五个人,是谁都可以,谈厌已经杀了不少小阁主了,杀一个,总会有新的出类拔萃的人被她挑出来顶上,玄龙阁发展到今日,从来都不缺出色的人。
谈厌一开始就放话,在她死之前,她会挑一个小阁主出来,由那个人来继承她的位置。
她是阁主,那就继承她阁主的位置。
她若是日后坐上龙椅,当了皇帝,那继承的自然也就是她的皇位。
所以小阁主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互相残害的也不在少数,死了自然会有新的人顶上来,杀戮永远在继续,而谈厌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在她们的杀人游戏里,傲然众生。
此时其余四位见从鹰早在她们之前就来了殿里,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也都知道从鹰做了什么。
去江南负责买官的那条线原本是谈厌扔出来任她们挑的任务,但这条线远离京城,对方又是个清廉的江南御史,肯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所以都没人选。
她们五个多多少少都在京城握住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自然不愿意舍弃,但如果没有人去做这件事,到时候谈厌肯定要大发雷霆,最后是从鹰站了出来,她愿意去。
何况从鹰还带上了个刺头——老三,她们都觉得从鹰会灰头土脸地回来,当然不回来最好。
她们都开始计划怎么瓜分从鹰手下的势力,但从鹰不但意气风发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足以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杀死了池青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在此之前,她们不是没有想过派人去刺杀池青道,但安南王府宛如铜城铁壁,根本撼动不了。
更何况池青道也很厉害,去刺杀她的刺客一般都被她杀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从鹰杀死。
而且从鹰带回来的人里就少了几个人,就折这么几个人就把池青道杀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于池青道实在是太厉害,以至于从鹰将如何杀死池青道的过程吐露出来后,她们还是半信半疑。
“你怎么就能保证池青道摔下去就一定死了?”
从鹰不能保证,她无法下去查看池青道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池青道死了的谣言已经由她的推波助澜在安南漫天飞了。
况且那样高的距离,除非池青道能飞,不然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谈厌将这一场戏看完了,在她们即将打起来的时候叫停,她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这个简单,你们五个分别派人到安南去,一是继续散布谣言,二是,看一看池青道到底死了没有。”
谈厌看她们没什么反应,又道:“这可谓是公平至极,五个人的势力都有,谁也瞒不了谁。”
谈厌虽是这样说,最后却吩咐要从鹰将安南的消息送给她。
她的心已经开始偏了。
谈厌一一扫过这五个人,不紧不慢地吩咐:
“从鹰,派人杀了钟晚,做的干净点,别引火烧身。”
“是。”
“后江,将京城中买官的线收回来,顺便通知那个人小心点。”池青道一死,谈厌就笃定自己胜券在握,不可一世起来:“我的朝廷里,可不需要买官的蛀虫。”
从鹰心里一惊,谈厌跟已经披上了龙袍有何区别。
后江颔首,“是。”
“乘玉,你手上的那几个武官,也该问问她们,能出多少人了。”
“是。”
“仇听,继续盯着安南和西南的动静,万一她们联合起来,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仇听一抖,一旦坏了大事,她也要万劫不复了,她忙道:“是。”
“既然如此,那就都下去吧,都精神点小阁主们,你死我活的时刻又要来了,但这一次,是和敌人你死我活。”
这一次每个人的任务都至关重要,自然是不能再自相残杀了,她们环环相扣,一旦其中一个人出了事,整个环都要断掉。
但她们从来没有合作过,都是互相背刺,到了要合作的时候,她们都陌生起来。
她们按捺下所有感觉,齐声道:“是。”
江宁,御史府。
钟晚仍旧镣铐加身,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她书房里的某一处地方,“那后面有一处暗格,信和令牌都在里面。”
不管池青道是诈死还是真死,受崔楠的影响,关北对于池青道,也是觉得她好大于坏,她要是真有图谋皇位的那个心思,早在一开始就动手了,何必一直等着,但陛下却如惊弓之鸟一般防着她。
也许关北不是在那个位置上,自然能够置身事外,逃脱一切来考虑,说不定轮到她头上,她也会多疑善变,那个位置的魔力不可小觑,毕竟有不少人坐上去,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假如池青道真的死了,闻端星是喜是忧她并不关心,但在关北这里,钟晚不是功臣,更是奸臣,她先是胆大包天居然勾结别人去买官,为此不惜杀害林家十几口人,只为了丹赵的黄金,后来更是为了脱罪,谋杀朝廷重臣,哪一条罪不够她死?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关北仍旧收押了她,并且一步一步在暗中继续追查买官的案子,买官最后的主谋,至关重要,有可能会影响到池青道的整个计划。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引蛇出洞,可不能因为这个人坏了大局。
至于林虞全家被杀的案子很明朗,杀人的就是玄龙阁的马队,而指使她们杀人的是钟晚,关北向林虞许诺过,一定会将那几个人抓回来,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下狱处死,杀人偿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十一取出那暗格里的信和令牌交到关北手里,令牌是沈渔的,这足以证明向灯所言非虚,令牌和信同样重要,没有沈渔就不会有这封信,关北妥当地将令牌收起来,而后将信展开。
姑姑来信告诉过她,左相从道观里出来了,现在这个关头,左相出关,几乎所有的嫌疑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关北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她没想到,这个人,恰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人。
如若不是有这封信,那人可藏得够深的,轻易是不能将他逮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建议安南王府改名影帝影后在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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