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色旖旎
“方家女眷尽数流放,男子斩首。所幸舅舅那时候的一个侍妾有了身孕,我娘与她一路互相扶持,这才得以留存下一点血脉。”
谢瑄带着灵徽驻足在荟湖边的一座木栈桥之上,荟湖穿桥而过,大好景致迎面而来,一碧万顷,秋水盈盈。此情此景,若许年应该都不曾变过。
物是人非,又如何不心伤?
他继续道:“彼时父皇大约是真的喜欢我娘,费尽了心思派人救她回京城。”
这话却说的有意思了,彼时是真的喜欢,那后来呢?
灵徽忽然想到,姐姐是在乾元二十六年正月去照圣寺上香时,遇见了晋王。那时候,谢瑄和他娘又身在何处?
“回京城后不到一年,我娘便怀了我,父皇先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私宅中。可是后来,夺位风声日紧,先帝几子都想尽办法要捉住彼此的痛脚,像我娘这样身份的存在,简直便是活生生的靶子。”
“私宅自然也被盯住,毫无安全。于是父皇便想了个‘好主意’,在南冲坊买了一座宅子,将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过去。他堂堂皇子,自然不会去南冲坊那种贱民杂居的地方,谁又能想到,那里会有晋王的一个无名无份的妾室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后来呢?”
“后来……”谢瑄轻笑道:“大约就忘了吧,反正也不是非她不可。”
在一对可怜的母子还在苦苦飘零时,晋王已经将他们遗忘抛弃,转而对姐姐大献殷勤,甚至令姐姐心甘情愿为他守身不嫁。
灵徽心中涌起极为强烈的愤怒,她从未如此厌憎过这个自私好色的帝王,为了一点私欲,毁了多少可怜的女子!
她追问道:“为何当年陛下求娶你娘没有成功,最后却娶了付皇后?”
谢瑄一手揽住灵徽的肩膀,淡然远眺湖面,道:“他那时已娶了付氏,娶我娘,不过是要她做侧妃,外祖当然不会答应。”
所以他是求娶不成,又主动引诱了当年的方家小姐?然后故技重施到姐姐身上?好一个无情无义,只图自己舒服快意的伪君子!
“分明已有妻室,却还如此好色可恶,当真是……”灵徽忍不住脱口而出,可她的教养却没办法让她说出恶言来。
她惴惴不安问谢瑄道:“赋时,你会怪我姐姐吗?当初若不是遇到我姐姐,陛下他或许不会忘记你们母子。”
谢瑄垂眸凝视她,淡声道:“没有你姐姐,还会有别的女人。这么些年,宫里选秀册封从未间断过,外人都说懿贵妃宠冠后宫,可若没有数人争宠,又何来‘冠’字之说?”
他的话语虽残忍,却直入人心深处:“我也不知我娘是幸或不幸。至少在她心中,晋王依然对她痴心痴情,那么多年不出现,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可是你姐姐,看透了我那个父皇的真面目后,一颗心怕是也只能死了。”
他说得不错。
姐姐的心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是一具冷了心肝的行尸走肉罢了。
“可怜我娘还时时处处隐忍伏低,拘束着我,不敢出去抛头露面,生怕被人抓到把柄攻讦父皇。”
湖风渐大,呼啸而来,吹得二人衣摆翻飞。
灵徽不知是因衣衫单薄,还是听闻了谢瑄缓缓讲述的往事而心生寒意,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娘……后来是因何而去世的?”她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这个对于谢瑄可谓是禁忌的问题。
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血海深仇所在,当初在紫竹林里,谢瑄口口声声所说的“始作俑者尚在”,只怕别有隐情。
可是她想了解关于谢瑄的一切,她不想被关在他的心门之外,看着他独自一人痛苦彷徨,却无能为力。
谢瑄凝视她的眷丽容颜,竟然心有灵犀地通晓了她此时的想法,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满满是关切和担忧。
他倏尔一笑,风华无限:“这个下次再说,湖风越来越大,该回去了。”
见灵徽不满地看着他,谢瑄慢慢握起她的手,柔声哄道:“好了,你的手都是冰凉的,当心生病。我答应你,合适的时候一定告诉你。”
听他如此说了,灵徽只得无奈应下。
又是这样,真是难以看透他的想法。
不过灵徽知道本性如此,实难改变,不能逼他。
晚膳是由方闻摇楫带他们去往湖心百珍楼吃的,与灵徽记忆中的味道相似。
用过晚膳后,谢瑄便带着灵徽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灵徽靠在谢瑄怀中,几乎要被晃得入睡。
“可惜,答应了懿贵妃戌时前务必带你回宫,孤的信誉为重,不然下次便难了。”谢瑄在半睡半醒的灵徽耳边低低说道。
他的气息拂耳温热,灵徽只觉耳朵滚烫。
她勉强睁了双眼,道:“装模作样。”
谢瑄低低一笑,又问她:“你是不是还不曾看过昨日那封信?”
……
困意袭人,灵徽思绪迟钝了不少,她反应许久,才想起谢瑄说的是那封至今还被她冷落在桌上的书信。
她无声点了点头,脸埋在他怀中,令谢瑄看不见表情。
如瀑黑发覆盖着她的肩背垂落而下,蜿蜒到谢瑄膝头,谢瑄轻轻拂过,忽然想起那句“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来。
他声线如缕道:“本欲昨日就向你姐姐坦白的,可听闻你身子不适,便让你多歇一日。癸水已至,你回去后让莲动熬些益母草给你喝。”
灵徽在他怀中不动声色,可他却瞧见她的耳朵又默默深红许多。
他不禁又爱又怜地吻了吻她玲珑小巧的耳垂。
月色旖旎,清风偷偷掀起车帘一角,连月亮也要为这亲昵动人的一幕而默默脸红。
“娘娘今日气色不错,想来定是近日保养得宜的缘故。不错,不错,当继续保持,再如此下去,贫道为娘娘调理起身子来也多了些把握。”贺萧捻着并不长的胡须,神情满意道。
他的目光在妙徵的面容上不舍流连了一番,这才收回。
当真是绝色美人,可惜了……
就皇帝那个身子,又哪里还有福享受这样的美人呢。
贺萧脑海内下流无耻的念头纷闪过,可他面上依旧是一派严肃正经。光看面相,实在看不出此人之居心猥琐。
妙徵面上原本亦有几分笑意,听到贺萧说她气色不错时,却不甚自然地收敛许多。
灵徽送贺萧出了宸羽宫,向他道谢。贺萧却不敢受她的礼,客客气气地道过别便走了。
不知为何,总觉这个贺道长似乎畏惧自己更甚于姐姐,灵徽不解地看向贺萧背影,微微蹙眉。
虽然初见,贺萧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不过,他能为姐姐调理好身子,那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此,灵徽依然对贺萧心生感激。
他的那些丹丸,似乎当真有奇效,妙徵服用之后,食欲较之以前好了许多。
人吃得进去东西,才有力气养身体。连妙徵自己都说,厌了喝苦药,能吃丹丸倒也不错。
那日谢瑄来与姐姐道明原委之后,不只灵徽如释重负,妙徵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似是卸下了一桩沉甸甸的心事,不再压着她难受。
总之,近日灵徽可谓是诸事顺利。
唯独有一事,令她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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