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永旺和扁豆相处和谐,大人能把自己放在孩子的同一个平面上,就会相处和谐。
这份和谐,深深影响到他在叶府的地位,与日俱增。
等他出府,都是叶漫带扁豆亲自相送。
同时,还送了他酒楼的一个黄花梨木牌。
有了这个牌,酒楼给他永久的免费进餐特权。
永旺喜滋滋回去。
果真,酒足饭饱的永耀,本想揶揄他几句,见到他手里的牌,呆怔原地。
不仅如此,当永旺把叶小姐的准备拜访向主子提及时,
主子那眼里的光,脸上的笑,怎么憋都憋不住。
这一招,真是灵。
永旺躺床上,四肢如棍儿,大喇喇让永耀给他倒盏茶。
永耀起先没动,见主子那眼神灼灼盯他,只好就范。
永旺笑得咯咯叫,像要被杀的鸡。
难听死。
自那以后,程远麟数手指,等叶漫来。
哪知,第二日辰时,叶漫差使叶九,先送来了见面礼:摞起足足有一人高的烫金装裱的古典集萃,和城里能买到,最好的两大匣子笔墨纸砚。
诚意满满,出手阔绰。
不仅在家的永耀和艾歆,暗暗咂舌,便连程远麟自己,也始料未及。
他心里的高兴,比起大胜一场,更为雀跃。
不仅是东西确实精美,而是送东西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永耀见此明白:永旺这一局,比他强。
已经拿下所有人的心。
他识趣得很,并未硬生生往叶漫跟前献殷勤。
他还有机会,让这位未来夫人,也对他刮目相看。
为了见客,叶漫特意穿了身新裙:蒲桃青袖海棠窄袖襦襦裙,系了根异色的绦子,使她芊芊细腰更加显露。
头上簪了枝海棠金簪,庄重中又不失俏皮。
两只皓腕上,却空无一物。
桃粉素面,秋水含情,这是他,第一次,在今生和她正式相间。
是他的妻,又不像他的妻。
近乡情怯,心颤难掩。
他依然穿着一身旧衫,是虾青色的,和她的蒲桃青,色泽相当,却又深浅不同。
倒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妙感。
只是蜷缩进袖管的手指,抖得厉害。
正房上首两座,被小方案桌各置于左右两侧。
主人右,客人左。
依次落座。
永旺见她来,刻意过来伺候茶水。
君山银针,汤清香浓,适合女子饮用。
在这些细节上面,永旺的用心,明显更胜永耀一筹。
从叶漫饶有兴趣看他沏茶的功夫上,便已得知。
程远麟投来欣慰的眼神,让洋洋自得的永旺手指轻抖,差点将茶汤溢出杯盏。
上首顿时一个锐利眼刀而来,永旺打起精神,恭谦无比将茶盏呈上。
比在叶府,还要紧张。
叶漫暗笑:这位年纪相仿,辈分却极高的‘大爷爷’,果真厉害。
威仪藏于无形,引得儿孙敬畏如鼠。
应该是个有些真本事的。
只是名字太过喜感,和他归谨板正的模样,太过反差巨大。
王家宅子是简单的三开门单排厢房,坐北朝南结构,青砖青瓦,挑檐对称。
中规中矩的房子,对面的是偌大空旷的院子。
厢房的对面,是一溜平房:厨房、仓房,甚至茶水房,全都安排在正房的对面。
在宅子的进门左侧,有一道不算太长的抄手游廊,连接厨房和厢房。
看似简单朴素,却深藏玄机。
叶漫并无随处浏览的习惯,更何况王家的外面,她每天抬眼便是他家。
实在熟悉的很。
除了里面。
程远麟在惴惴中,默念如果被叶漫认出之后的措辞。
哪知,叶漫对他,毫无反应。
也许那晚她在害怕中,都未曾抬头仔细看他,也许那晚的经历,在一路的逃亡中,只是其中的一小段。
她对他,是白纸一张,可他对她,却有很多疑惑。
叶漫见他除了开始寒暄之后,一直保持缄默,好像并不十分欢迎她。
她也不好多耽搁,把先要说的话说完,便打算告辞。
“王公子清骨风雅,着实让小女子佩服,多亏王公子良善,我弟弟才能遇到永旺这样负责的好先生,本该早先来给王公子见礼,哪知叶府事物烦杂,一直拖到如今,还请公子勿怪。感谢公子鼎力相助。”
她说话时,一直都是直视对方,面露微笑。
这是礼仪,也是素养。
她看他时,发现他并不白皙的脸上,五官却长的十分让人舒服。
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眉毛不浓不淡,在听她说话时,微微挑起,显示出他此刻心情愉悦。
鼻梁很高,弧度完美,即便是他微微抿住的薄唇,也泛出淡淡的红。
他手指偏粗叶长,兴许是写字或者劳作过多,不像叶四和叶十,都是细白长,看的就想握一握。
叶漫现在承认:自己就是个美男控。
只要长得帅的,都喜欢拿来比较和幻想一下。
在这里,是会被说成水性杨花的轻浮女。
她不敢行动,也不会行动,理智的线,把她浑身崩的紧紧,死死的。
箍的她纹丝不乱,保持闺阁女子该有的所有标准。
她知道,这些男人,她都只能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她真正的夫君,是那叫程远麟的,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地方,她们会在何时相遇。
这糟心的穿书。
怎么就不能鱼和熊掌,都得。
心里万般转,嘴里自顾自说完该说的,叶漫优雅品茶,同时朝下首的永旺微微点头致以谢意。
永旺不敢随意说话,只敢低头瞧地上的青石。
“哪里,哪里,扁豆聪慧机敏,能够给他启蒙,是永旺的福气,小姐不嫌他才疏学浅的好。”
程远麟目光灼灼,偏头直视。
好像是真的在感激叶漫的慧眼识珠。
可他自己知道,不放过一分,也要抓紧机会看她,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场面话,客套话,居然说的滴水不漏。
纵有丘壑,也喜平川。
程远麟喜欢敞亮的人,说话、做事都敞亮。
比起前世的妻,现在的叶漫,好像更能干更有担当。
他极力压制住那些几乎流溢出来的欣喜,把它努力掩藏,留待自己独自咀嚼品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偷吃糖果的孩子。
窃喜,忐忑,不安后,开始期待下一次。
永旺乐不思蜀,叶小姐的话,简直堪比金科玉律,主子微翘的嘴角,这么半天都没平下来过。
第一次见面,表面上,看似无悲无喜地结束了。
可送客时,程远麟坚持送出大门口,即便叶九伸臂阻拦,他都还是坚持。
同时,在她转身离开时,说了一句未完待遇的话,“大小姐安心将养,王某定会替小姐排忧解难。”
在路上,叶漫问叶九,“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兴许平时话太少,见到大小姐后一时激动,嘴瓢了。”
叶漫摇头,觉得叶九怎么也有幽默细胞,这还是第一次发现。
程远麟确实激动了,他已经想好下一次见面,是个什么场景。
他想送她玉镯子。
最好的那种。
可,好像和他现在身份不符。
送吃的,简单实惠,可太庸俗,他不喜。
怎么办?
讨女人欢心,比排兵布阵更难。
眼光瞥过,他看到那处紧锁的阳光房。
“永耀,给我进来,做事拖拉,还想不想干了?”
被叫到的人,心里委屈极了。
才处理完汪家宅子的事,就休了一天,便又挨批。
不过,这是否说明,主子一天都离不了他?
想到这,委屈换成喜滋滋,永耀立马虾腰跟进去。
深夜,有人回来。
高凉和黄久。
前世妻子的所有情况,应该更多消息。
妻娘家在顺宁州乡下野鹿村。
父亲白秀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教书先生。
白玉自小跟随白秀才,会认一些字。
所以,这条技能,让她在乡下,还有些名气。
毕竟姑娘家识字的,不多。
在她及笄后,无意救了受伤的将军。
就这样,成了他前世的妻。
背景干净,除了去过几次城里,其他都是在菜地种菜干活和读些闲书,直到遇见。
即便连个闺中好友,或者青梅竹马都没有。
重生回来,程远麟不知,除了名字,她的以前,是不是还有不同。
“叶小姐是在郊外,被她父母捡的。当地老百姓都知道。
去京城认亲前,确实叫白玉,是她父亲让她改姓名,她就随便叫了现在的名字。
因为太过害怕养育过皇家子嗣,被旧帝追责,父母当晚便双双服毒而亡。
另外,她其实有过一位青梅竹马,叫邹酉章。和她同年般大。是她父亲的学生,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说到这,黄久往上瞥了眼,犹豫中,不敢继续往下说。
程远麟眼神如剑,并未开言,只是平静睨他。
静默,可怕的静默。
灯芯啪响,让黄久倏地一惊。
他到底比主子定性差,沉不住气,嗫嚅中,双手握拳,一股脑往外倒,“那青梅竹马,已经出来寻找,家中老父,一气之下,卧病在床。”
“打听到他找到哪里了?是进了京?还是到了雍州?”
这话是对一旁的高凉说的,当时说好,双管齐下,一人打听野鹿村,一人打听外围。
誓要把那顺宁州野鹿村的白玉,查的里外皆清。
“回主子,是雍州,已经进城十日,听说身上带的银钱被抢,在雍州城内流浪。”
程远麟眉结深皱,站起来,扶住案桌的边角,习惯性的,往黑魆魆的窗外看。
隔壁偶有灯烛如豆,那是陈嬷嬷或者红杏,在查看两边的主子,是否睡得安稳。
从上月起,叶漫就已经和弟弟扁豆分开睡。
偶尔下大雨或者有打雷,扁豆才会和姐姐呆在一起。
今夜风雨无虞,应该在各自安睡。
他定要守护好她的宁静,不让任何有坏心的人来接近她。
面无表情,他对着窗口道,“如果单枪匹马,倒有几分本事。毫无背景的人,竟能摸到已经隐姓埋名的真公主,还能一找一个准,一点弯路都没走,找到雍州来,显然,不是他能办到的,背后肯定有人相助。
甚至,他的高调离家,都是受人指使。
新旧朝交替之际,民生凋敝,武力随时都会有,一个孬弱书生会义无反顾独自上路,冒着生命危险,声称去找并未确定关系的青梅竹马,你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高凉和黄久双双摸下巴,双双摇头。
黄久因为在野鹿村呆的久一点,了解的细节也多,“据周围镇子上的人说,他和他爹的吵闹,是在镇上一家茶馆里,当时吵得很凶,如若想出去找人的话,难道不应该是留信一封,偷偷出门吗?为何偏要弄得大张旗鼓,让那么多的人知道?”
程远麟颔首,“对,不合理的就在这。他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一腔孤勇往外跑。”
高凉继续禀,“属下查到雍州城,却发现,他好像知道叶小姐更多的内幕。他竟然在叶小姐名下的酒楼当差,昨日已经上工。”
程远麟支起身子,很有趣味地问,“这不就来了么?是许东茂招的他?”
“并不是,起先,在酒楼的泔水桶里找吃食,被叶小姐发现一次,不过两人并没照过面。是许老板当时赏了他两个馒头。自那之后,他便赖着不走,吵嚷要报恩,许老板差人赶走好几次,哪知他第二天还是会来。
直到昨日,酒楼推出的新菜菜牌,被他抢着去写。
许老板瞧他字迹好看,便终于允了他在店里当差,做点杂活。”
程远麟面如锅底,冷嗤道,“有目的,有手段,有恒心,还有几分才学。当她青梅竹马,配得上。”微顿片刻,“继续暗中盯死,这段时间,魍魉太多,那太平王还没露头,这突然找来的邹酉章,肯定还有坏心思。”
“主子觉得他是平安王的诱饵?”
把手里拿着把玩的砚台放下,“诱饵是一定的,只是,那钓鱼的人是谁,现在倒不好说。谁知道哪天,又冒出来个别的前朝王,或者新帝派出的什么人呢。
来找她的人越多,说明她手上的硬货更多。总之,都要多点心眼应付才是。”
两人深思,躬身退下。
邹··酉···章,原来在这等着。
白玉改名,这倒是个新鲜事。
他的妻,总归还是不一样了。
幸?还是不幸?
夜空深邃,穹云不在,唯有叹息,陪他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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