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有人打架,不会在竹村造成什么轰动。
有一群人打架,就有点说头。
有一群人和叶府的人干上了,还动了刀,这就是大八卦。
程远麟的斥候已经去了,不到一会儿,回来报信:叶府有人受伤,那伙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叶漫呢?天没亮她也去地里了。”
艾歆也跟着进来,有点吃惊,主子对于那叶小姐的关注度,简直到了丧心病狂。
可他不敢指摘主子的不对,依然乖巧低头,“回来了,红杏走了另一条路。”
“那就好,派人偷偷保护叶府,另派一队人马,去把那伙贼人全部包围。”艾歆手里的锅铲,立刻扔到桌上,刷地飞出院子。
吃饭的功夫还没丢,艾歆手指入嘴,两长一短的呼哨音,尖刺打破山村的宁静。
程远麟先让永旺把扁豆送到叶府,这伙人来势汹汹,不得不防。
永旺直接跨过院墙,把扁豆交到叶漫的怀里,“别怕,有我们在。”
胆战心惊的叶漫不懂,他这话的底气从何而来。可也感激他此时的义气,狠狠点头。
永祥再次急促跨院而走。
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事情紧急,刚经历一场危险,惊魂未定的叶漫,也不会去责怪他的直接过墙。
叶三外出还没回来,陈嬷嬷和红杏两人自然分工,一人应付前院,一人守护后院。
草木皆兵的惊惶日子,好像又再次回来了。
姐弟俩互相搂抱,无声给对方安慰,谁也没说话,看着窗外那株桂花树上窜飞的灰雀,褐色的细长脚,扒在树枝上,叽喳不停。
扁豆仰头,看他大姐的眼睛,“大姐,咱们要是再逃的话,带不带二姐?二姐还关着呢。”
“······”这一尖锐问题,叶漫不想答。
真要有危险,她肯定保护的是弟弟和自己,弟弟是唯一沈家子,而她有父皇交予的任务。
沈娴,有什么?
除了顶着个假公主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
侍卫们都心知肚明,到时该怎么做,她也说了不算。
底牌,沈娴(叶泠),一张都没有。
见他还在等答案,叶漫指那灰雀,顾左右而言他,“你说,它那两条腿,像不像你永旺先生的两条腿?”
“永旺先生姓程,大姐要叫他程先生才对。”
思路被拉回,偏头间,给他嘴里趁机塞了颗糖豆。
扁豆继续一板一眼,边嚼边正色道,“大姐岂能拿鸟雀与我先生相比?真真是不该。”
叶漫本想是缓和他情绪,居然被他教训了一把,一时讪讪,“好,大姐记住,不拿鸟雀比你程先生。”想到什么,“哪个程?是成功的成,还是禾呈程?”
扁豆并不认识很多字,更何况这两个字,长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只管嘟嘴跺脚,一脸烦躁,“反正就是程,我先生叫程永旺。”
“永旺,居然···也姓程啊···”叶漫呢喃间,灰雀已经离梢飞走。
翅膀扑扇,啾鸣声声,飞越院墙,到了后面的竹林深处。
那里,应该有它的窝,也能寻到更多虫儿吧,叶漫心不在焉地想。
‘程’,这个姓难道很普遍么?
······
斥候再次有消息传回,二十二人,全都被艾歆带的人敲断脚,走不了。
干完活,已经撤退。
后续的事,继续跟上。
程远麟立刻分遣两路:永耀去现场,永旺去找好友柳瑞和。
底细是一定要摸清,他不好直接出面,柳瑞和,比他合适。
更何况,里边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叶九受了伤,在背后被砍了一刀。
是因为他分神看转到另一条道上的叶漫时,遭了难。
他们的人,本来就比对方少很多,再加上对方明显是冲着下狠手来的。
再加上他们是来干农活的,有武器的话,最多也是个随身匕首。
尽管身手都不错,可一拳肉掌难敌荧荧铁刃。
时间一长便落了下乘。
要不是天降人马,他们兴许还会有更多人受伤。
叶大不在,府里便是叶二当家。
得知有人受伤,叶二直接带了金疮药和刚回来的叶八,一起赶去。
飞来横祸,在不确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最好是官府介入。
既能从明面上中规中矩,又能给政府施压,保全自己。
就怕对方知道底细,提出条件作为要挟,那就太被动。
更何况,刚出门时,王家已经派人来传话,已经通知总兵大人,实话实说即可。
叶二作为副统领,迅速理清这句话的精髓:王家和总兵大人有交情,有人兜底,不要怕。
等叶二和叶八赶到时,雍州总兵柳瑞和,一身铁甲,高坐骏马,睥睨冷视那群已经被全部敲碎两侧脚踝骨,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人。
这一招,狠辣快,只有一个人的手下喜欢这么干。
另一边,叶府的人自觉聚在一团,受伤的人,正在被敷药包扎,没受伤的人,眼神狠戾,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伙人。
如果只是简单斗殴,那也无需他那总兵出面。
叶府的男人,个个精干,孔武有力,绝不是一般的护院。
而另一边,统一装束,武器精良,显然不是随便来找茬。
这是明显本奔着灭口来的。
按照规定,这件事本不应该是他这位雍州总兵出面,可好友既然找了自己,自己如若在往州衙那边扯,便是毫无义气。
纵使上面追究和越俎代庖的罪名下来,自己也只好生受着。
再说,好友和新帝是什么关系?那是同袍共盆的深深之情。
哪位大臣,都比不了。
所以,当他即便犯了欺君之罪,好友也能轻松逃过。
兴许,他暂退朝堂,还是新帝默认的。
功高震主,最后的下场,都是惨的。
到底,两边都是什么人?
为何要在他的地盘作恶?
还被程远麟得知后横蛮插手?
有些微胖的柳瑞和,双下巴更加垂到脖颈,几乎和胸脯连成一片。
主动挑事的人,是肯定要被抓的,那二十二个清一色短打武士,已经被毫不客气的兵士给押走。
现在为难的是,依然震怒难消的叶府人,该怎么平息?
叶二和叶四,作为代表,跟去总兵营部交涉。
其他人先行回府休养。
叶三见大家回来,欣喜之余,赶紧往后院奔。
大家都了然,自顾自按照以往,都往花厅去。
当看着一桌冒有热气的酒菜时,不仅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有莫名的危机感。
纵使有万句想要发的牢骚,可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似乎在无形中达成默契:不让小姐操心,成为共识。
无论这样做对不对,大家一起扛便是。
叶漫过来时,所有人正在狼吞虎咽吃饭。
唯一受伤的叶九,半拉袖子敞着,露出半边胸脯。
他红突脸,试图赶紧拉上。
哪知叶漫先他一步,把他手拦下,“穷讲究做什么?就这样,当心扯着伤口。多吃点,等会叶四回来,给你重新包扎上药,我要看一看伤口。严重的话,咱们去城里找好大夫瞧。”
也不管大家停筷子都看她,她依然自顾自在那说,“许老先生认识个神医,治刀伤有良药,咱们去找他去。咦···”见叶八正在圆桌的斜对面,毫不客气丢了根筷子过去,打在他面前,“你在呢,正好,不等老四了,吃完饭咱们就去。”叶八假笑,点头应是。
可眼下,小姐最好是不出门。
这句话,谁也不好说。
主子关心属下,是属下的福分,哪里还敢半点阻拦。
如若叶大在,兴许说话还有用。
正在众人踟蹰间,叶二和叶四回来了。
府里有大夫,自然不需要去城里,大家心里总算宽松了些。
有小姐在,有些话,大家是不会谈的。
比如现在。
叶漫问起情况到底是怎样,叶二和叶四回答的话,一点疑问都没有。
“城南郊的一户富商姓尚,专门给城里大酒楼供应菜的,咱们无意抢了他生意,叶六也不知道。哪知他们就找到地头来出气。
好在柳总兵已经让他们给道了歉,还赔了五百两银子,银票在我那收着。大小姐要不要看?”
“你收着就好,让厨房给叶九多做点补身子的汤喝,还有你们,都不能亏待自己,咱们府,还沦落不到吃不起好东西的地步。
放心吧,我再琢磨琢磨赚钱的门道。”拉了叶四的手指甲,轻轻摩挲几遍后,叶漫出了花厅。
叶四鞋帮上沾了血水,手指尖也有墨点和红印油的痕迹,显然写过字,还画过押。
在官府那,肯定去了牢房,也签了什么文书。
可他和叶二,口径一致,显然在回来之前,就想瞒她。
既然大家都怕她多担心,多费神,那她就索性当个闲散人,不去过问那些血雨腥风的事。
有些事,她一个年级轻轻的女流,确实不能做什么决策。
还是把自己和弟弟管好就行。
······
程远麟在窗前,看到落寞身影慢慢挪动,他忽然有个冲动。
大跨步,走到院墙前,朝里面叫喊,“叶小姐,叶小姐···”
叶漫回眸,一身全新丹碧色衣袍,白玉簪簪着光亮平整的发,简单中带着矜贵清雅。
这···这···怎地形象变了?
她暗暗咋舌,却也不动声色,小跨步过来,站在院墙前。
已过申时,阳光已经有些西斜,正好照在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在渐渐红润的脸上,清晰可见。
他自然心跳加速,感觉像离水的鱼,随时都会窒息。
几若轻微咽下口水,故意让语调和平时一样,清淡疏冷,“永耀把阳光房弄好了,扁豆昨日都看过,叶小姐要不要过来欣赏一下?”
见她杏眸转动多次,觉得邀请会接受,继续蛊惑道,“他说他费心思收罗了好多奇花异草。说是孝敬我,我没怎么见过世面,不太懂。你要不要···?”
见她缄默,搅起帕子,还是缄默。
程远麟骤然急躁,身躯再往前一步,几乎擦着矮矮的围墙,双手已经毫无形象地撑在围墙的墙头上,“有些事,叶小姐大可以交给他们去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定会做好的,你要放松下来,不要太担心。”
焦灼中透出的挚挚关怀,叶漫岂会不懂。
他越是这样急切,让叶漫只会更加纳闷:难道,他们之间,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
他是诚挚地邀请她来看花,可叶漫,却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
他随意,叶漫也没拘着,随口聊,“永耀赚大钱啦?还挺孝敬你这位年轻大爷的。”
“那小子,不孝敬我还孝敬谁?”程远麟把手掌伸出院墙,掌心里,有微微的灰沫子,他也没去擦,红润宽厚有老茧,“来瞧瞧吧,现在没人。”
本来想去的心,这句话之后,让叶漫的脚步,犹豫了。
孤男寡女,一起看花,多少有些不合适。
见她迟疑,程远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错了,一时浅怔,咬唇看她。
怎么把心底话说出来?
只要见到她,就有些失控。
深藏懊恼,开始把话往回收,“你可以让红杏和陈嬷嬷陪你来。”
“她们累了,都歇晌了。”
程远麟无言,只是看她,眼神深邃,努力掩藏住那些快要抑制不住的情愫。
两人,陷入沉默。
只有三两只灰雀,不知疲倦的飞窜在两边的树梢和墙头。
叶十从前院的游廊过来,手里拿了一大把新鲜的带着枝杈和叶片的栀子花。
身后,一袭霜白锦袍的叶四正抱了朱红色的广口瓶,笑盈盈朝她招手。
倒也风采翩翩。
即便心中酸涩,程远麟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位,都比他白,也比他壮。
更比他和她亲近。
叶漫匆匆和程远麟告别,小麻雀般朝那两位飞扑过去,没有一点皇家公主的自矜,就像面对的是两个家里的人。
程远麟心里的酸醋味,久久难消。宛如一柄剑,直直,狠狠,捅进心胸。
让他猛地一窒,双眼冒白,嘴里发苦,脚下千钧。
中毒,也不过如此。
三人并排走,并无贵贱规矩,甜蜜笑,互相闹,进了房。
奇花异草,还赶不上一把随处可见的栀子花。
气急的他,匆匆回房,直接扑倒在床上,想要叫人过来伺候,又想起因为那件事,全都放出去办差,还没回。
闭眼睡,好好睡,暂且将他的妻,放于隔壁,且看他们能高兴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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