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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一眼


一眼看最初

        不受影响无人助

        我披荆斩棘

        一声单调的“咔嚓”从骆橪的方向传来,林漱忙闪身过去,只见骆橪摔倒在地,她手中的树枝断成两截,一条竹叶青在旁边挣扎。

        看骆橪抬手拿半截树枝准备狠狠劈向竹叶青,林漱喉间一动,想提醒骆橪打蛇打七寸。然而不须他提醒,那条竹叶青在骆橪慌乱自卫中已经一动不动,死在那里了……那日药铺前她果然是故意示弱。

        林漱不懂医术,不知骆橪药箱里装的是什么药草,只是看见她把草药弄碎敷在被蛇咬的地方,然后起来连走带跳地沿着路往回走。她来时就崴伤一只脚,走的时候又被蛇咬伤另一只脚,拖着两只伤脚在林子里走总免不了摔几跤。林漱在几次想现身英雄救美之后,决定还是帮她撤去前方阻拦她的东西,可她若是走不到前方,他再怎么撤去前方的阻碍也没用,于是他现身了。

        林漱突然出现,在骆橪身后喊一声“姑娘”就即刻上去搀住她。她一开始似是没什么感觉,迟钝地扭头看林漱,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突然从旁边折一根树枝向林漱刺去。

        中毒之后还能精确出击,看来没少训练过。林漱受了一棒,吃疼地放开她,看她摇晃着退后几步倒在地上,眼睛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不禁觉得这真是个傻姑娘。

        场面颇有些尴尬,让人哭笑不得,怕骆橪误会,林漱好心解释说:“姑娘,我只是好心帮你。”

        “不需要。你走。”坚决果断、毫不客气地拒绝,若不是在心里练习多次,那就是习惯不需要别人。

        可林漱还是想告诉她这里荒无人烟,他走之后她的未来可能就不会来。

        “荒山野岭的,我走了,姑娘怎么办?”

        “你走。”又是坚决果断、毫不客气地拒绝,被她这一激,林漱就想知道他不走她会怎样。

        “我若不走你当如何?”

        骆橪只是不理睬林漱,警惕地拿好树枝,艰难地起来,不管身后亦步亦趋的林漱,也不顾前路的遥远,就那么踩着微微虚浮的步子一步步走开。

        坚决果断、毫不客气地无视,虽然自己三百多年没见人,但这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着实让林漱生气。可生气归生气,林漱还是信步跟在骆橪身后,东窜西跳地刺激她,在他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之后,她突然回头,那一双尚还清明的眼睛往林漱的方向投去,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什么地方,再转身之前还不忘冷冷地说一句话刺激林漱。

        “你不用在我眼前晃,我不会眼红。”

        这是说不管他怎样她都会一直走下去吗?林漱看看自己一身的红,突然想到她是说她不是牛,自己用红色吸引不了她吗?

        “姑娘是想说你不是牛吗?可你刚刚眼睛确实有点红。”林漱话刚说完,骆橪手里的树枝就断了。

        真是在忍着啊……其实林漱也没说错,谁让骆橪刚刚那么看他,清澈的眼神不可能不把他那一身红倒映出来。

        林漱想趁着骆橪手中树枝已断去拉着她,但是她手里马上就出现原来绾在头上的发带,然后骆橪给他展示那发带的正确用法,那竟然是一把软剑。软剑当前,林漱就这么停下,与骆橪拉出不远的距离。

        以为那把出乎意料的剑就能唬住自己,他只是不想跟她计较。林漱在她身后,在她披荆斩棘之后,踩着她的脚步,踩在那些惨死在她软剑之下的荆棘之上,跟着她。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刺激她,比如“这位姑娘,这草芥也是生命,你医者仁心,可否能放过它们。”然后她动作一滞,马上又继续走,只是她真的不再用她的剑斩那些出现在她前面的荆棘。又比如“姑娘,你左脚的伤和右脚的伤相比,是重了还是轻了?应该是轻了,看你左脚更能脚踏实地……”

        突然间有几根飞针向林漱飞来,不幸被其中一根针扎中的他假意捂着心口咳两声,随手□□就丢进脚下的落叶里。

        在外患内忧之下,骆橪终于在离林漱几步远的地方倒下,可惜倒下的只是身体,神志还甚清明。林漱几次往她那个方向走时她会用眼神剜他一眼,然后握紧手中的发带,一点儿不松懈。

        林漱假装不在意,其实数次以余光关照骆橪,不知是第几次,他瞥见骆橪正看着他们走过的路发呆,眼中盛着悲凉。

        难道是在回顾自己走过的路?

        林漱回头一看,跳过几处没被她劈斩过的荆棘,就可以看到她推开他之后摔倒的地方。他突然间想到,莫非是她在回头时,看到自己披荆斩棘辛辛苦苦走了许久的路,回顾起来竟是这么容易一眼看到最初,难怪眼里会装着凄凉。她说不会眼红的时候会不会很心酸?她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可悲?

        “自己披荆斩棘走过的路,回头一眼便能看到底。这样的前进会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可悲?”林漱说这话不为讽刺,单纯只想着拉近一点距离,也幸好这次不是他的独角戏。骆橪虽然没看着他,却也好好作答了。

        “我披过荆,斩过棘,一步步脚踏实地走过来,不受他人影响,无人相助,再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满眼只是我一个人的足迹。这样的前进——即便是艰难——我也会一直走下去。”

        “姑娘,你错了。你现在两只脚都受了伤,跌倒之后再起来时走路便是虚浮的,你难道没发现?而且,不受别人影响……你看看那被踩在地上的荆棘,那些张牙舞爪交错在一起的荆棘,不就是你受我影响的证明吗?另外,你回头不能只看你的足迹,你应该看到那里,那里还有我的脚印。”

        林漱没细想骆橪会怎样看待这一番话,是觉得他在强词夺理,还是觉得他在扭曲她的意思。他不知道她是知道他接下去想说什么,还是只是因为不想听他啰嗦,总之骆橪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姑娘,你随身携带软剑暗器,还能用药替自己治伤……”

        “你无需再说,第一次见面你便让我报救命之恩,这一次又是想让我再欠你。我,骆橪,只是一介江湖游医,既无白银也无黄金,徒有一身不甚精湛的医术,可你也拿不走,我怕是无力报公子救命之恩。”

        是了,林漱他一直都只是想要用“救命之恩”来捆绑她让她助他一臂之力,可他不是知道她上一次是故意受伤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吗,他不是清楚这一次就算自己救她一命之后她也未必会感激自己,倒像是自己一直处心积虑地找她。但是诚信为本,林漱觉着还是应该告诉她自己为什么想让她帮忙,说不定她并不把此事当回事。

        “我遍寻一物不得,无方可入,无路可走,想让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我能做什么?”

        看来是有机会。

        “我知道姑娘可以以药入画,我想请姑娘替我寻一幅画。”

        “寻医问药,我必不推脱。只是这琴棋书画,公子找错人了,我无能为力……山林之中,听自然之音,看自然之物,葬身于自然之中,骆橪虽有遗憾,但不后悔。我不问公子为何出现在此处,为何刚好出现在我身边,但是我希望公子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这样就是谈崩了。也是。骆橪完全不认识他,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能以药入画?他为什么能刚好出现在药铺面前救她一次,并追着要让她报救命之恩?他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还刚好遇到她?这些问题她想不清楚大概也不会帮他,她能看自己曾经的家处于火海而不顾,那么自己呢?想到这里,林漱脱口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我是你在半池湖带走的那条红鲤鱼。”

        林漱垂眸,风吹动他落在肩上的头发,骆橪对他刚刚的话竟无半点反应。他挑眼看她,看起来已经昏迷,可等他走近离她只有一步之远时,她突然睁开眼睛用软剑指着他让他离她远点……

        三百多年前林漱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红鲤鱼,三百多年的囚禁即使能让他变得能忍耐,那也不能说明他对一个人有那么久的耐心。林漱瞥一眼骆橪被蛇咬伤的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施法让她陷入彻底的昏睡之中。把自己对她的耐心归因于三百多年的枯燥无味,刚刚只是想戏弄她。

        林漱把骆橪从山上抱进山谷之中的一处荒屋里,放在成堆的荒草上,也不管她刚刚给自己敷上的草药有没有用就揭开她的伤口,看到蛇留下的牙印周围已经泛起青黑,直接施法给她把毒逼出来。安置好骆橪,为她设个保护罩之后,林漱离开那处荒屋,凭着自己对水的感知很快就找到一条潺潺的溪流。他把骆橪之前缠住伤口的碎布放入小溪中清洗干净后施法让湿润的布条快速晾干。

        在被一块大石堵住而形成的平静水潭中,林漱看见自己的模样,因为和骆橪折腾一路,原来束好的头发已有几丝轻飘飘的飞动,偶尔伏在脸上一动不动,一身红衣褶皱得不成样。如之前对雒箜所说,一身红衣本是最适合他的装束,他本就是一条红色鲤鱼,自化成人形后一直身着红衣,难道真如雒箜所言,自己这样太过于妖媚?

        在别人眼里,骆橪是不近男色之人,在林漱眼里她也的确是个无视公子少爷的人,她身边出现的男子,除下属与病人之外,就是孩子。而林漱,既不想做下属,也不想做孩子,更不想有病。英雄救美这条路行不通了。难道他不能让她帮着找到“鳞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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