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今天是来到洪水村的第三天。
昨日惠风和畅万里无云，今日天公却不作美，一大早便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毛毛雨敲打屋外的花草石墙，啪嗒啪嗒，节奏分明。
两人坐在门后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扶月靠在班婵身上，声音懒洋洋的，喊了一声：“班婵。”
“嗯。”
听到回应，扶月眼睛亮晶晶的，以灵气为墨，指尖勾画出两个字：“我们一起去这里吧。”
看到浮在半空的“妖界”二字，班婵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从南照到妖界，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而旅途的终点也并非是什么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节黎愤怒而死后，他体内的怨气顷刻弥漫三界，而妖界受其影响最深，十三洲遍布邪魔之气，灵气驳杂，修练困难，那是一个充满仇恨、厮杀和□□的地方。
若非必要，仙门弟子终其一生都不会踏足妖界。
扶月晃了晃手中的旧书，轻描淡写地解释：“反正四极宗把我们除名了，三界之大，还有好多地方未曾去过呢，老祖道侣在妖界经历很多有意思的事，我们也去看一看嘛。”
班婵有时候觉得扶月的心思浅显易懂，有时候又会觉得她的想法就像透不透的天气，变来变去，没有定数，她昨日还没有这个打算。
班婵内视灵府，灵根凋零衰败后只剩下单薄的躯干，灵海中千星坠落，浅浅的水浪拍打海岸，老树孤海遥遥相对，倔强地守护最后一道防线，灵力消散，幸而他的修为跌得不多。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点点头：“好，听你的。”
扶月眼睛更亮了，她说到做到，立即去向村妇辞别。
她不知何时连临别礼物都准备好了，双手奉上一只香囊，由衷谢道：“这两日多谢阿嫂收留，我们有事要做，必须要走了，一点小小心意，还请阿嫂收下。”
村妇分外惋惜，推辞一番后收下香囊，便问：“别怪我多嘴，你们两个要往何处去？如今世道不太平，妖魔鬼怪出来为非作歹的事多了去了，万一走背运碰到厉害的，弄不好可是会丢命啊。”
扶月便笑：“无妨，我们不怕。”
等小夫妻走远了，村妇打开香囊，从里面倒出来一只细金镯子。
镯子上规规整整地刻了四个字，平安如意，细看时灵光闪动，绝非凡品。
村妇惊喜地抬头远眺，她这是碰到仙门中人了？
班婵一手撑伞，伞面向身侧倾斜，为扶月挡雨。
他们在人间行走，不能太出格，扶月心情愉悦，偷偷用灵力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挡雨阵法，套在班婵身上。
“班婵，你累不累？”
“不累。”
“渴不渴。”
“有一点。”
扶月便笑，从储灵袋中拿出茶壶和花果茶叶，温度控制得刚刚好，馨香的茶水流入杯中，递到班婵手边。
两人找到一个挡雨的小亭子，坐下来慢慢喝茶。
他们不在意行程快慢，遇到好看的景色会驻足，遇到合得来的人也会停下脚步聊上一两句然后分别。
看到流浪狗冲过来对班婵哇哇大叫，扶月笑个不停，班婵无奈地望着一人一狗，从储灵袋中拿出一枚灵丹，喂给小狗，拍了拍它的头。
小狗的后肢受了伤，跑动时有些瘸腿，吃下药丸瞬间恢复，它叫声越来越小，亲昵地蹭了蹭班婵的手，尾巴直揺。
流浪狗健步如飞地跑远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扶月好奇心旺盛，一边流口水看班婵烤鸟蛋一边问他：“你是蛋里面生出来的吗？”
班婵无语片刻，点头应是。
“凤鸟是神兽，那你的羽毛有几种颜色？尾巴大不大？”
班婵：“……”
看到扶月求知若渴的眼神，班婵默了默，稍微犹豫片刻，又看了看周围，荒郊野岭里没有别人，他闭上眼睛显露真身。
黑色的无形火焰散尽后，扶月对面的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只身披彩羽，尾毛蓬松的漂亮大鸟，细长的尾羽有一半拖在地上，色彩斑斓，气质高华。
凤鸟眼珠灵动，张开翅膀，原地转了一圈，引颈长鸣。
附近鸟雀闻声而来，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跪拜鸟之王者。
扶月看得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
凤鸟叫了一声，鸟儿们听到号令，瞬间精神抖擞，整齐地围成几圈，环绕扶月翩翩起舞。
叫声清丽的展开歌喉，羽毛好看的伸展翅膀，各种各样的鸟儿用尽本领，逗人一乐。
扶月噗嗤一声笑了。
班婵恢复人身，鸟儿们完成任务，叽叽喳喳地争相飞走。
“好看。”
她笑赞，笑容灿烂得没有一丝阴霾。
班婵把烤好的鸟蛋一一剥掉外壳，示意扶月来吃。
扶月装模作样地叹气：“鸟儿这么可爱，才看人家唱歌跳舞，怎么好意思吃人家的子孙。”
说完扒拉鸟蛋，一口一个吃到打嗝。
所有烤得香喷喷的鸟蛋都进了扶月的肚子。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
天黑时，两人同乘共婵娟，班婵指使灵宝飞行，很是得意洋洋：“班婵，你的灵宝现在听我使唤了。”
班婵但笑不语，随她轻狂。
得意完，扶月还是疑惑，问：“共婵娟是你的，为什么会听我的话呢？”
“不知道。”
“真的吗，我不信。”
班婵不肯说，扶月也没有办法，共婵娟在定位纸鹤的引领下顺着最短的路径往东北方向的新月国去。
新月国是女儿国，从至高无上的皇帝到最底层的小吏都是女儿身，九仙门中的玉山便有一脉相承的传统——门下只收女弟子。
进入新月国的地界时，扶月从班婵的储灵袋中翻翻捡捡，找出一套他从前穿过的法衣，笑得险恶：“三师姐，玉山不待见男子，你还是穿回女装吧。”
班婵从容换上旧衣，以轻纱遮面，手臂轻展，长睫低垂。
扶月一看，见了鬼了，他换了壳后，这张脸怎么越看越美。
什么叫无视性别的美人，扶月再次长了见识，这样一张脸，他不当红颜祸水，可惜啊。
走在大街上，妇女阿婆、少男老丈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飘然如云、行走时风姿洁美的班婵身上，眼中写满惊艳。
扶月：“……”
她抓住班婵的胳膊，恶狠狠地瞪所有路人，司马昭之心暴露无遗。
再看，挖眼睛！
班婵看得有些入迷，心泡在清甜的酒水里，目光微醺。
走过人声鼎沸的长街，扶月忧郁地叹气：“他们都看你，不看我，是我长得太丑了。”
扶月是清秀佳人，然而这是修仙界，一个塞一个的好看，她和大美人站在一起，只能自惭形秽。
龙族没有一个不好色的，爱赏美景，也爱看美人，审美标准各有不同，扶月的母亲是英姿勃发的龙女，女儿未能继承她得天独厚的容貌，似乎更像父亲。
班婵搜索关于龙女的记忆，久远的回忆纠成一团，有很多年的经历他都记得很模糊，对此印象廖廖。
只能隐约想起龙女扶窈和节黎曾是道侣，后来因一个人决裂分开。
班婵按住额头，灵府轻微晃动。
扶月正感慨，忽见班婵脸色不对，连忙止住话头，嘘寒问暖，眼神都吓直了。
“无事。”
班婵放弃回忆往事，接连服下几枚安魂定心的清心丹。
仙门隐在红尘中，凡人是遇不上的，只有开了灵光的有缘人才能窥见仙机，拨开遮住眼睛的浮云，看到灵气缭绕的仙山神岛。
两人望气开路，找到玉山之门。
守门人靠在山门前小憩，闭着眼问：“来者何人？”
“四……”四极宗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扶月生硬地一停，缓口气接着说，“我是扶月，一介散修，因有事相求，特来玉山拜见王母。”
守门人睁开眼睛，她眉间的金色花钿闪了闪，脸色古怪地盯着班婵看：“奇怪，你似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班婵截断她的话，绕过看门人看向云雾缭绕的玉山：“我来见故人。”
玉山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王母驾鹤而来，从灵鹤背上跳下来时衣袂飘飘，漫山的灵气聚拢离散，只在她心意之间。
“你竟然肯来玉山找我。”
王母满面笑容，打量和班婵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说死也不会来玉山？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出尔反尔，是因为她吗？”
这两人可能八百年前就认识了，她果然穿的是一本假书！
扶月愤愤然想，在心里咆哮：“小马甲，给我出来！”
系统装死很有一套，龟缩不出。
扶月早过了想把系统拖出来大卸八块的时候，这几天她的气消得七七八八，无奈道：“你还不出来？打算等我死了再出来给我收尸啊？我能拿你怎么着，赶紧的出来，有事说事。”
小马甲伸头伸脑，气短心虚：“你要说什么？”
“这个世界，和《登仙》这本胡诌出来的破书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不是？”
“倒也不用这么说，关系还是有一点的。”
扶月气笑了：“哦，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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