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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休闲时光


理智彻底回笼的时候,左然正在厨房里忙活。香喷喷的烤肉味从厨房里传出来,是自从出车祸到现在一直没能吃上一口的烤肉。

        意识到他莫名其妙挨了我一顿脾气还做我喜欢吃的哄我,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太幼稚了。

        趿拉着脚步来到厨房,他刚做好一道菜。顺手取来叉子叉起一块肉,自己吹了吹,才递到我唇边,“尝尝?”

        一口叼了他叉子上的肉,我伸手箍着他的腰。

        “理智回笼了?”

        “嗯。”

        “不生气了?”

        “还有点。”

        “为什么?”

        “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把头埋在他的背,“无缘无故吃醋,还跟无辜的你闹脾气,想想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所以现在,我在气我自己。”

        他转过身,把我抱入怀中,让我趴在他的胸膛,侧耳倾听他飞快的心跳。

        吃过午饭,一同把餐具收拾好,我自觉跟他闹脾气不好,想要和他道歉,便哄他先上楼,自己在厨房做了两杯苹果汁端上去。彼时他坐在他房间阳台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书,正在一页页地翻看。我站在他身后,看得呆了。直到他注意到我,转过头来朝我微笑,我才终于回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把苹果汁端给他。

        “谢谢。”

        左然接过苹果汁,等我坐下,伸手拉过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他真的很爱这样与我牵手。

        “莎莎,不用跟我道歉,不理智很正常,你不要苛刻要求自己。如果一个人能无时不刻保持理智,那……他跟机器,也没什么区别。”他抬起头,看着天,“我想,这一点,我应该很有发言权。毕竟直到现在,我还被杂志称为‘庭辩机器’。这就是我在工作中的行事风格,也曾经是生活中的行事风格。按部就班,按照安排循序渐进,完全由理性主导。和你相处久了,才渐渐受你感染,也终于明白,‘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句话内含的温度。”

        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但我认识的左律师,其实一直都很有温度。他坚守程序正义,是因为程序正义能最大限度保证审判的合法性和公正性。他虽然生涩不会表达自己,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温柔,每个思考,都在替他人做出考虑。有的时候我真的好生气,左律师这个人,居然可以为了同事玩得开心而委屈自己。哪有那么傻的人啊,真傻,傻得让人心疼。”

        左然轻轻地松开我的手,把我揽入怀中。

        “是挺傻的。不过,他在一件事上特别聪明。”

        “嗯?”

        “那就是打破他自己的禁锢。他喜欢做一些突破常规的事,他喜欢挑战他现在不曾做过的一切。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之后,他尝试着,尽情地喜欢她。”

        我笑了起来。

        有许多事藏在我心底,藏了许多年,早已腐烂透顶。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彻底接受现在,也已经彻底放下过去。

        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和他坦白。

        “左然,也许这个故事很玄幻,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不应该瞒着你。你,想听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是关于我哥哥和嫂子的事。”

        “是堂哥或者……”

        “不。亲哥。”我微微离开他的怀抱,任由他的手落在我的腰间,毫不逃避地看着他的眼,“我其实没有亲哥,你知道。但我要说的,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哥。我的灵魂,曾经被撕裂成两份,一份在这个世界,是律师罗莎;另一份在另一个世界,是一名游戏代练,也叫罗莎。”

        再一次提及哥哥罗清和嫂子冉媱的死亡,我的内心已经不再只剩痛苦。

        左然全程没有打断我,他在认真地听我说。握得越来越紧的手表明,他听进心里去了。

        听完故事,沉默良久后,他垂眸看我,“你不会离开了吧?”

        “不会了。我选择了这个世界,选择了你。”

        “那就好。”

        左然重新把我抱回怀里,我歪了歪头,觉得事情不对劲。

        “你没有问题想问我?”

        “什么问题?”

        “比如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啊,或者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啊,是不是我在编故事骗你啊,之类的。”

        “骗我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会得到你的喜欢和怜惜之类的?”

        “那你不用编故事,本来就属于你。所以哪怕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你会选择在这个节点跟我说,有很高的概率是因为想要和我坦诚以待,不希望再欺我瞒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他的分析好有道理,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左然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眼里满是宠溺,“就算你真的骗我,我也心甘情愿了。”

        我满脑子飘过一句震惊体新闻标题:震惊!高级律师竟做出那种事……当事人现身爆料惊天内幕!

        “左律师,你还是我认识的左律师吗!?你不能这么没有原则!”我抓着他的手开始摇,“你快质疑呀,快质证呀!拿出你上法庭的气势来!”

        “海鸥飞过了。”

        “哪里哪里?”

        “那里。你看。”

        “骗人!哪有!你别岔开话题!左大律师,你这样不对!你要说‘我对你的说辞的真实性不予认可,对你的说辞导致你本人对待左然前后态度改变的关联性不予认可,对你说辞的合法性也不予认可。’你明明发现了一堆漏洞,你不能放任我!”

        “小律师,我现在对你本人进行质证。我对你本人的存在的真实性予以认可,对你的思想和灵魂与你本人的存在之间的关联予以认可,对你与我之间的恋人关系的合法性予以认可。质证完毕。”

        左然指向天空,“海鸥。”

        我抬眸看去,“真的欸。”

        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莎莎,你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愿望吗?”

        说起来,好像在两个世界的我都是七月三十日出生的呢。

        我轻笑一声,也把头靠在他的头上,与他十指交缠。

        “能把过去的一切与你坦诚,我的愿望已经实现。如果硬要再许一个愿望的话,我希望,无论何时,我都能握紧这只手吧。”

        他低声笑笑,握紧我的手。

        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左然睡得很安稳。听着他的呼吸声,我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

        就睡一下下,应该没什么。

        ……

        睁开眼时看见了自家男朋友白花花的胸肌,是一种什么体会?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趁左然睡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甚至我本人都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我明明记得睡着之前我们还都是坐姿,怎么现在俩人都倒在沙发上,我睡在他的臂弯里,甚至因为位置太窄,我的手还抱着他的腰?我的鼻尖怎么碰着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声重了三分,我连忙抽开放在他腰上的手,双手握拳抵在他胸前,在我和他的胸膛前隔开可怜的几厘米距离。他搭在我背脊上的手略略收紧,他依旧闭着眼,看起来还是睡着的模样。看来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正要假装醒来,他的手忽然用力收紧。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在怀里,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打横将我抱回我的房间。

        他的手轻抚我的发丝,替我掖好被角,转身关上了门。

        我捏着被子,偷偷睁开眼。屋内盈满霞光,他人果然不在。

        楼下传来水流的声音和菜刀接触砧板的声音。我跳下床,快步向楼下跑去。听见我“咚咚”的脚步声,左然从开放式厨房抬起头,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你醒了?稍坐一会儿,我准备晚饭。”

        “我帮你打下手吧。”

        “好。”

        难得出来旅游,不出去玩不出去吃餐厅,反倒是待在民宿里做饭,这要是让翟星知道,非得气得揪我耳朵说我笨。也许一开始我那紧密的行程安排,也是基于这一点之上才做出的决定,而忽视了左然真正需求的是什么。

        像现在这样,悠悠哉哉的,哪怕是自己做饭,也会因为眼前夕阳美景与平日大相径庭,而感到新鲜有趣。

        “莎莎,尝尝。”

        他用叉子卷了一根面条送到我的面前,我就着他的手一口吃掉。

        “真好吃!”他这手艺绝了!

        “那就好。”他关火起锅,我端着两盘海鲜面“哒哒”地跑到一楼屋檐下。太阳已经完全沉没,留下天边美丽的红霞。点了屋檐下的灯,他端着已经开瓶醒好的红酒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晚霞配红酒,也是不错的意境。”我举起酒杯,想到之前他几度在我面前醉酒的模样,叮嘱道:“你酒量不太好,少喝点。”

        左然碰了碰我的酒杯,“嗯。你也是。”

        “我酒量好着呢。”当年可是白的直接对瓶吹,喝完了还给人直播代打呢。

        一杯红酒下肚,我才想起来,这身体可不是我原来那副。

        不过就那么一小杯……应该不成问题吧?没问题的没问题的,一月初那会儿一大瓶白酒都没能把我灌醉呢。

        ——是,确实不成问题,但我忘了一个事实。

        酒壮怂人胆啊!

        喝掉了大半瓶酒,吃了海鲜面,泡在浴缸里洗了半小时澡。明明意识非常清醒,行动却总是比意识先一步。我抱着枕头站在左然房门前,伸手把门敲了,还没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拉开门,许是见我还湿着头发,干脆把我拉到梳妆台前,翻出吹风机接上电,“我替你吹吹头发?”

        “好啊。”啊啊我在说什么!我是来找他吹头发的吗?

        热风拂过脸颊,他的手指生疏地触碰我的发丝。我的嘴再一次比意识要快:“左然,头顶要先吹,手这样拨。”

        示范完了,我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捂着嘴,不许自己再说一句话。

        左然的手指生疏地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拨弄我的头发。动作轻柔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头发干透,他找出梳子,小心翼翼地替我把头发梳顺。他的服务很周到,以至于我甚至有点忘了这是他第一次为我吹头发。迷瞪瞪地起身,也许是这酒真的有壮胆的功效,也许只是我找了个借口。因为此刻我清楚地意识到,身体比意识先行是我的错觉,我只是想要像这样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来找他,仅此而已。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吧。”

        “我不要。”

        他愣怔在原地,“你……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我双手叉腰,不满地问:“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行吗?”

        语气是藏不住的惊喜:“当然可以!但……”

        “那就听我的,睡觉。”

        我把他拉到床边,自己转过另一侧,把他的枕头往他那边推,再把自带的枕头安放好,翻身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诧。他站在床边,许久没有动弹,我已经能想象到他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情急,掀开被子坐起身,拍了拍他的位置,红着脸道:“好啦快睡,好困。”

        仿佛是应景,大大的呵欠打得我眼泪划过脸颊。左然连忙坐在床上,伸手替我揩去,确认我不是哭了之后,温柔地把我按进被窝中,“打那么大个呵欠,都困了吧。好,依你的,睡吧。”

        替我掖好被子,他把枕头往外挪了挪,盖好被子规矩躺好。

        超大的床铺,同一张被子,我们之间居然能隔一条银河。

        他干嘛啊!在我家可以,出来玩就不行吗?我甚至能猜到他要说的话:在我家是无奈之举,我们这样不合适云云。

        又不是说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而已嘛。

        越想越委屈,精神反倒越来越足。强迫自己闭着眼睡,翻过身又发现手边又没有枕头可以给我抱。说来也是他惯坏的我,自从他送了我那个超大的熊娃娃后,我现在已经养成了要抱娃娃睡觉的习惯,要是没东西抱,就会变得难以入眠。

        明明有点委屈,又怕吵醒左然,翻身动作也尽可能小。

        “睡不着吗?”

        左然冷不丁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抚着胸口,回道:“没有抱枕可以抱,有点不习惯。”一想到之前还和我牵着手睡,现在就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有点赌气,翻过身背对他,“没事,过一会儿就好,困起来还是能睡的。”

        他慢慢朝我挪过来。

        被子里的手不断朝我的方向移动,最终搭在我的腰上,将我揽入怀中。我恨我自己的不坚定,身子倒是诚实地向他靠去,最总枕在他的枕头上,相依而眠。

        “我以为你是喝醉了。”他解释道。我轻笑出声,“左然,你一定要对你女朋友的酒量有个底,那就是,我可以对瓶吹掉一整瓶白酒醉不了。”

        当时只恨自己喝不醉,如今却庆幸,日后他若是要参加酒会,我可以多帮他一些,而不必他一个人去扛。

        “真的?”

        “嗯,真的。如果下一次有要你喝酒的场合,你不要喝,我来帮你就好。”

        “那怎么行?”

        “不许说你是男人所以你要喝这种话。没有谁规定男人就必须很会喝酒,也没有谁规定女人必须柔弱。左然,多依靠我一点,我想做你坚实的后盾,我想和你相互支持,一直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转过身,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在黑暗中凝视他的眸。

        他用手指轻轻刮过我的脸颊,像是被我说服了。

        “好。”

        “嘿嘿。”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他的呼吸声、心跳声,此时此刻在我耳边无限放大。沉稳,有力,一如他本人,坚定可靠。

        我慢慢闭上眼,低声呢喃:“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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