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飞龙出海
七日约定的第三日,天未亮时,苏婉心便站在了望天楼下。
这天苏婉心和往常一样,穿的是一袭不含杂色的纯黑衣裙,恰逢白昼在夜暗蓝色的幕布上,堪堪擦抹出天边一带朝霞的时刻,她衣袂临风,宛若魅影般俏立在那一条晨曦之线上,周身却散发着能将第一缕曙光,都揉碎至湮灭的阴冷气息。
然后她仰起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望天楼。
不得不承认,苏婉心平时需要用这样的姿势,去看一件东西的时候真的很少,因为她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挂着淡漠中暗含戏谑的表情,居高临下的,从尚留余温的尸体间踏过,任由恣意横流的鲜血,在脚下被踩成斑斑的红痕。
所以,她不习惯于这样的感觉,也可以说是非常的讨厌。
“忘川之畔首席苏婉心,有要事求见望天楼掌门。”
冰冰凉凉的嗓音,仿佛能让青草上缀着的露珠都凝成了薄霜,苏婉心朝望天楼的山门前走了几步,但还未等她靠得太近,那个即使在这大早上也没打呵欠,一派庄严肃穆之态的看门弟子便开了口。
“掌门闭关中,首席选拔开始前恕不见客。”
“那么请问,”她语调平和自然,却无端端的给人一种嚣张肆意之感,“首席选拔何时开始?”
“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见这女子像是来找茬的,看门的弟子没好气的下了逐客令,“整个东海之滨,都知道三日后,望天楼的三位弟子要比武决出首席之位。”
“那我如果说,让你们把这仪式提前到今日呢?”
凉薄的话音在最后一刻骤转凌厉,那看门弟子只见眼前黑影倏地一闪,便被以见血封喉之势而来的冷冽寒光刺痛了双眼——瞬间瞪大的瞳孔,尚未及写满死亡降临时的绝对惊恐,他便如失去支撑的雕像般颓然栽倒,最后甚至都扭头看一眼那身影的动作,都未能做到。
然后自他身上渗出的红色液体,就为这诡谲的背景平添了一抹猩艳刺目的浮光。
再然后,还是那句话,便化作了来自九幽的冥蝶之声,宛如象征死亡的黑色蝶群般,飞遍了整个望天楼。
“忘川之畔首席苏婉心,有要事求见望天楼掌门。”
——这就是苏婉心的手段,很简单,便是用鲜血和哀号来证明一切。
三界之内的这五大门派中,门规最为森严的一脉当是望天楼莫属——历代的望天楼掌门灌输给其弟子的行为准则,仅有“拿实力说话”这区区的五个字,这也就表示在望天楼中,实力越强者其地位越高也越有发言权。
而望天楼的内部还有一项传统,那便是实力越强者其居住的楼层往往也越高——望天楼誓与天齐高,一旦入门,要么你就倾尽全力爬到足以俯瞰众生的制高点,要么你就像蝼蚁一样被其他人踩在脚下。
所以在望天楼的较低层中,大多都是修为不济的普通弟子,指望他们能抵御住杀起人来势若疯魔的九幽冥蝶,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挥刃,断喉,血。
淋漓的杀意如狂肆的风雪般席卷而出,令那缭绕着黑色雾气的足所踏之处,都如涟漪般,荡漾起了直通阎罗的凶冥煞气,苏婉心鬼爪挥舞间,望天楼的弟子要么是被锐利的尖端扎穿心腹,要么就是被硬生生的切成两半做了冤死亡魂。
——就仿佛一台马力全开的收割机一样,只不过普通的收割机收割的是稻草,而这台收割机,收割的是惨叫声以及喷溅的血肉。
不,或许“收割机”这个比喻不是特别恰当。
因为她,可是苏婉心呢。
不断飞洒而出的鲜血,于半空划出虹一般凄艳的轨迹,溅落在地后还未及绽放成娇艳的花,便被由苏婉心脚下那一汪黑沼中爬出的,浑身被恶念浸染的魔女们贪婪的吞噬。
——之所以说是贪婪,是因为你甚至可以听到她们所发出的,仿佛意犹未尽的舔舐之声。
妄生魔域,唯我独尊。
魔女们以或妖冶或扭曲的舞姿侍奉在四周,苏婉心沿着望天楼拾阶而上的过程,就宛如一弯黑月般在缓缓的攀升,她所过之处,黑暗如同漫漫的潮水般向上浮起,就连拥有最璀璨光辉的朝阳,都被淹没在了那汹涌的黑色浪涛中。
就更别提望天楼的那些弟子了。
尸骨无存,或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下场了。
望天楼百丈之下的部分,已然变成了充斥着魔女们尖啸和嚎哭,生机俱灭寸草不留的绝死之地。
所以说,“收割机”也不足以用来形容苏婉心了——轻轻飘起的面纱遮得住她恣意的微笑,却遮不住她宛如修罗公主的暗魅神情。
“妄生魔域么,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宽阔的斗篷在身后掀起一片流云翻涌,望天楼塔顶,黑袍的男子在呼啸的罡风中负手而立,神色平淡的俯瞰着望天楼弟子的骨肉飞溅——或许并不完完全全是淡然的,那个宛如蝶一般漫步在横飞血肉间的俏丽身影,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从品味过渡到了赞赏。
对于望天楼掌门而言,实力是获得他赞赏的唯一条件。
“汝等以为,谁可堪与之一战?”
低沉而浑厚的声线响在风里,黑袍男子的视线从身后几人的身上凉凉的擦过,乍一看状似激将的审视成分。
“若是我没看错,来人该是忘川之畔的九幽冥蝶?”
立于右手边的那人有着挺拔而健硕的身形,可谓俊眉星目,焕发着勃勃的英姿,他手握一柄饶有飞龙图腾的金色长枪,但见他将枪向前一抖,从到锋锐的枪尖到质地硬实的枪杆,顿时有紫色的电花劈啪作响起来。
正是柳天仰。
“区区一只蝶,也妄图登上天空?但愿他不要在我的枪下折翼便好。”
长枪舞风之声铿锵而有力,柳天仰话音未落,人已拖着脚底冒起的金光疾奔而出,而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望天楼的塔壁之上——即使轻身之法过人的高手,要从望天楼这么高的建筑上往下来,若非情况紧急通常也都会选择走楼梯,而这位柳天仰,居然就这么无所依凭的,从宛如峭壁的塔身上蹚了下来。
而之所以会用“蹚”这个字,是因为他只用了双足踏于塔壁之上,而且是落脚沉稳,步履如飞。
这便是纵地金光的妙处所在。
提到轻身之法,恐怕一般人首先想到的,都会是那种能让人“飞”起来的法诀,事实也确是如此没错,但望天楼在这方面却偏偏另辟出了一条蹊径,据说望天楼的第二代掌门曾将轻身法门与地系法诀融会贯通,并创造出了纵地金光这套独门绝技。
而一旦施展纵地金光,望天楼弟子的身体便会与大地建立连接,无论多么崎岖陡峭的道路,甚至是悬崖峭壁,都会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
就像此刻的柳天仰一样。
“飞龙出海。”
脚底金光如迅星般闪耀迸溅,柳天仰在距苏婉心约十丈时率先发难,高亢的龙吟声中,自枪尖爆发出的那一注红光,竟隐隐约约的幻化成了龙形,张牙舞爪,咆哮着朝苏婉心当头冲去。
飞龙出海并不是望天楼的招式,而是柳天仰结合其枪的特点所独闯——龙乃是天地灵兽,有呼风唤雨之能,这一点,和望天楼风,雷,地,水的天术咒法恰好吻合,因此柳天仰总是在斗法之初便将此龙招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也和苏婉心释放妄生魔域控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终于……来了么?”
随着像是含着一丝期待的低语声,又有一名望天楼小弟子在惊惧的呼救声中,被带着银铃般笑声的魔女扭断了脖子,接着只见苏婉心指尖轻挑,那魔女当即化身成一只眼窝深陷的巨型骷髅,和那纵身而下的“飞龙”正面相撞。
轰的巨响过后,魔女们如泣如诉的哭声在整个空间传荡起来,而那飞龙也在炸散开的血色金光中,发出一声凄厉而痛苦的嘶吼退到了半空,周身炽亮的金光变得明明灭灭起来。
“螭龙裂海枪?想必是柳天仰了吧?”苏婉心笑着道,手一抓就又捏碎了一名望天楼弟子的脑袋,“你的那几位同门师兄弟呢,是准备给你收完尸再来送死么?”
“等你在我手下走上几招,再发这等嚣张之言不迟。”
斜握着长枪,柳天仰横立于峭壁之上,空中的螭龙也在受击的疼痛劲过去后,急不可耐的兀自游走起来。
“那便试试,你能在我手下走上几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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