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炽热的爱意（一）
“伽罗，你终于来了。”
眉眼精致的少年站在高高的神殿顶上，他浅灰色的亚麻衣角在风中哗哗作响，金色的发丝扬起，露出些许饱满的额头。
旁边巨大的神鸟在他开口的瞬间就变成了金色的小鸟。它委屈的开口：“谁知道您一声不吭就把一整个神魂送下去了。要不是祈愿池里的祷告要溢出来了，伽罗还以为您在冥想呢。”
希迪突然有些出神。
神殿空旷，神域荒芜。没人发现神消失是很正常的事情。光明神的强大让他完全不需要下属和仆人，回应世间愿望一人也已足够。
神殿里是金碧辉煌的，是世人难以想象的珍宝堆砌的，但是同时也是空旷的、是安静的、是巨大但寂寥的。
神域里有最肥沃的土地，但是只有一片泱绿的杂草，没有鲜花、没有五彩斑斓的小虫、更没有各式各样的人。
千万年间，这个世间仅剩的造物主只能通过小小的祈愿池窥见一丝消磨时光的契机。
他尝试过化身到人间，但是几十年在他的生命中太过短暂，天生的冷淡让他无法感受正常的“人生”。
他像观察沙盘游戏里的小人一样观察着不同大陆的生命，他像角色扮演一样去大陆扮演着不同的人。但是只有他知道，他的情感永远浮于表面，他的笑容永远卡在心口之外，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神。
他见到过人类的贪婪，见到过人类社会没有制度时的混乱不堪，因此他设置神殿，他设立阶层，他确定制度，他每百年对阶层进行洗牌。
他宁可日复一日的守着祈愿池，看着不同人的愿望，然后挑选下个百年能够成为最高处的人。
权利和力量是多么有诱惑力啊，不管当年多么纯善的人，在有了这两样之后，都会改变，就像那个人，那个他曾经真心实意的想要给予传承的人。
在见到那个人的改变后，这位原来还经常化身去不同大陆的神明彻底沉寂了下来，他的感情也好似彻底消失了。
百年一轮换的概念就是此刻诞生的，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始终身居高位。
“神？神？哦天呐，伽罗这次来给您带来了宝贝呢。”面前的小鸟好似不太满意他的忽视，嘀嘀咕咕的嘟囔着。“我就猜到您需要神力，特地把神心珠带来了呢。”
希迪总算满意地看了它一眼，它也不算太傻。小胖鸟好似看出来了他眼神中的意味，嘴里又开始碎碎念了：“伽罗明明就是一只聪明的小鸟”
突然，它抬起小小的脑袋看向面前的少年：“神，您恢复了神力以后要回神殿吗？有了神力，神降术就能解除了啊。”
希迪微微抿起淡粉的唇：“你先回去处理祈愿池吧，我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回去。”伽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舍的化身成一只大鸟恋恋不舍的飞走了。
把圆润的珠子戴上、感觉到熟悉的力量后，他思索了一会儿，用了个屏蔽神力的咒挡住身体中的神力气息——比他神力弱的人都无法感知到他已经有了神力。
上完神术课的缇芙发现金发的少年正坐在屋里的小桌前百无聊赖的折着一根细长的野草，那根普通的草在他的手下逐渐变成一只小小的兔子。
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许许多多这样草折的小动物，其中就包含着她初见他时鸟的形态。
“希迪，”她微微笑着走向他，她不全信任他，但是她也不想伤害一个也许真的单纯的少年。“这些小动物好可爱，光明神在上，你的手好巧。”
面前的少年在受到夸奖以后有些羞涩，脸上面无表情，但是躲闪的眼神和微微发红的耳垂都展现了他的慌乱。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他有些结巴的说。
缇芙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些，她想到了埃文在她小时候总是给她折这些小玩意，一样的小巧可爱。
少年靠近了她一些，然后补充道：“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不用勉强。”
缇芙回过神，把那只惟妙惟肖的小鸟拿在手里把玩：“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当时为什么是这只鸟的形态。”
希迪知道这个时候，他之前铺好的一切都终于可以用上了。此时，就是让她信任他的时机了。
他装作犹豫了一会，然后强装冷漠的说：“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少女按照他想象的那样捕捉到了他的犹豫，然后果然继续追问道：“这么久了，我们也是朋友了，你有什么事情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少年侧头看向她水汪汪的眼睛，突然很认真的问道：“真的吗？”她有一瞬间沉溺在了一汪春水里，但是随即，她很快的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得到少女的答复，少年拽住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
随即，缇芙听到了清澈的少年嗓音：“你应该知道，林鸮吧。”她想到了前段日子艾诺丝圣女给她的那本光明神使里的记载。
万年前，众神辉煌之时，每个神明都有一只座下神鸟，而林鸮，是传说中黑暗神的使徒。它的本体是人类，但是因为受诅咒而幻化为鸟，往来于黑暗地狱与人间，为黑暗神传递讯息。
想到他古怪的人鸟体质，缇芙有些不可思议：“林鸮不是早就消亡吗，而且因为诅咒，它”只能在午夜幻化人形啊。
缇芙突然觉得手脚冰凉。如果他真的是林鸮，那一切就脱离了她的掌控。她的身边应该是不会有这种诡谲强大的生物才对。
“准确的说，我不是林鸮。”希迪顿了顿，小心的掩住看到少女眼里的惧色后的满意。“真正的林鸮只有一个，它早就随着黑暗神陨落了，我的先辈只是被它力量所侵蚀的正常人。”
他好似有些难过，声音也小了下来：“伟大的神看先辈备受诅咒和黑暗力量的折磨，最终不忍心的用光明净化了黑暗。作为代价，以鸟的形态活到二十岁后，家族里的人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享受浩瀚的力量，但是只能在夜晚化为人形。还有一种，就是永远做一个普通人。”
他的头彻底垂了下来：“那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但是我想用一切的时间陪着你。”
缇芙一下子怔住了，她想过他留在自己身边各种各样的原因，从财富到权利，或者什么不知名的目的，但是其实，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为什么，是我？”她开始不知所措，即使她不相信无厘头的爱恋，但是此时此刻也未免动摇。
“你还记得你幼时救过一只小鸟吗？那是，年幼的我。”缇芙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在她的记忆里显然没有这个画面。
少年看到她摇头的瞬间就好像被丢弃的小狗，在外人面前的所有高贵、不近人情都好像一个幻觉。他开始自言自语：“你不记得了，你居然不记得了，我一直记得你的气息，你为什么不记得了，那我到底为什么坚持”
缇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自觉的开始后悔，天生神力出众的他们怎么可能认错气息，一定是她忘记了。
红发的少女连唇瓣都慌张得失去了血色，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失落而又绝美的少年。
而在这一瞬间，少年狠狠的抱住她，一滴滚烫的东西滴入了她的脖颈，他好像刚刚找到丢失的糖果的小孩子，固执的一字一句道：“没关系，都没关系，只要你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缇芙曾经嘲笑过小人书里那种报恩的高贵王子和贫民少女的故事，她从不相信一次的善意可以让一个人念念不忘多年，然后跨越重重苦难在一起。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告诉她，她接受了面前这个少年说的话。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能重新修习神术只是为了留在你身边而编造的谎言，如果你想，现在可以随时赶我走。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对啊，面前这个总是假装冷漠但是内里羞涩柔软的少年已经是一个不会有任何用途的人了，留着他不会再给她缇芙创造一丝一毫的价值，甚至还会拖后腿。
但是他是如此的单纯、善良、一往无前。
十八年里，这是第一个如此赤//裸的对她表达爱意的人。他内敛但又热烈，高贵但又卑微到极致。
哪一个怀春少女会拒绝一个全心全意还品貌非凡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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